葉氏心領神會,笑而不語。
進了暮月歸的大門,安陽侯正與南宮宇峰在下棋。葉氏一見安陽侯馬上哭著鼻子小跑過去,撲在安陽侯懷里道,「侯爺,快想想辦法,禮王妃知道了,她一氣之下說要將此事交給官府處理!」
「什麼事交官府,還把你急成這樣?」安陽侯趕緊扶著她的肚子,「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現在雖然穩定了可還是要小心。」
「不是呀,侯爺,就是這件事啊!我們被劫持這件事,禮王府已經找到了相關的證據,王妃還親自叫人都送去官府了!我知道此事侯爺雖然痛心疾首,可容瑤到底是咱們的孩子呀,侯爺您還是想想辦法吧。」葉氏的表現讓席翠大開眼界,這個女人當真是小瞧了她了,這個時候做好人,既順遂了自己的心又能白拿這份人情。
安陽侯一听,頓時慌了,趕緊向宇峰求助。宇ˋ峰知道此事定然與席翠有關,只能先胡亂應下,穩住安陽侯,心里卻並沒有真的幫忙的意思。
這件事很快在京城傳開,一時間關于何容瑤的各種傳聞鋪天蓋地而來,甚至都超過了當年席翠的風頭。
安陽侯見宇峰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只好親自登門拜訪禮王爺,禮王爺接待了他卻說對此事並不知情,王妃並沒有提及此事。安陽侯又不好提出要見王妃,只能悻悻而歸。
再說這安陽侯其實並不是什麼功臣武將,能得了這麼一個侯爺的封號,純粹是因為他的妹妹嫁給了先皇,並且生下了四皇子。先皇在世時,安陽侯府也曾經風光一時,可自從先帝駕崩之後安陽侯府立刻低調下來,當今這位弒殺二皇子在前,驅逐三皇子在後,若不是四皇子尚且年幼怕是也在劫難逃,沒了四皇子他們安陽侯府還能指望誰?所以即便是四皇子如今不濟事,他們還是要小心翼翼的盡量不給四皇子添麻煩,偏安一隅倒也自在。卻不想生下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害得他如今還要腆著臉走動關系,只求能保住何容瑤的性命。
席翠也大方,幫著安陽侯找關系不說,此番花銷銀兩席翠連眼楮都不眨一下。一來二往的通過安陽侯的關系,席翠也認識了不少京城的官員,而這些官員靠的是誰的裙帶,又有哪些興趣愛好,席翠跟著安陽侯也了解不少。當然,這些事情,席翠都是化了妝扮作安陽侯身邊的管家去做的。
最終安陽侯還是將何容瑤從大牢里救了出來,可此時的何容瑤早已神志不清了,隨後席翠便送他們回了安陽。
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來席翠用了三日的時間將自己這幾日認識的這些人的資料整理出來,跟貴賓樓的消息核對起來。
卻不想這日卻收到寒煙的消息要她去如意閣。
席翠換了裝扮到了如意閣找到寒煙,卻在寒煙的房間里見到了三皇子。此時的三皇子面色雖然有些蒼白,可神情氣質卻與之前見到的紈褲模樣大不相同了。雖然他依舊掛著風流不羈的笑容,依舊隨意的靠坐在那里,可總覺得什麼地方變了。
見到席翠,三皇子笑著拿起手里的酒壺遞給寒煙,順便還模了一把寒煙的小手,邪邪的笑道,「美人,給這位小爺把酒倒上,爺可是想見這位小爺許久了……」
寒煙扭著腰給席翠倒了一杯酒,遞給席翠,「你可別說這位爺你不認識啊。人家可是一進我的門就點名要我用往常的方法通知你過來呢。我怎麼不知道,你除了齊豫和南宮宇峰之外竟還有這麼信得過的朋友!」她這是在告訴席翠,她並不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但是三皇子卻清楚她們兩個的關系,所以她以為他是席翠信得過的朋友,這才順著他的意思將席翠叫來的。
席翠接過酒杯,卻沒有喝,而是找個位子坐下來,「周公子,別來無恙!」在不確定三皇子是不是真的願意別人說出他的真實身份之前,席翠覺得還是先別揭穿他的好。
三皇子見她竟然不揭穿自己,不由對席翠滿意了幾分。第一次在皇宮見到她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她,雖然當時她的身份就夠特別的,但他當時只顧著看光鮮漂亮的席芸婷了,竟不知道才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席翠竟然也出落的這般窈窕動人了。
當時還以為她一個奴婢命再好也不過是做了王少岩的妾,然後替自家小姐給王家傳遞香火,沒想到如今她竟然成了南宮宇峰未過門的妻子。而且禮王爺對她更是欣賞有加,就連張夫子那樣的人,說起席翠來也是贊不絕口。再想到這段時間南宮宇峰總是有意無意的提到她,讓三皇子對席翠此人更是十分好奇了。這幾****跟著安陽侯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三皇子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可都沒弄明白她究竟為何要這麼做。今日難得有機會出來透透氣,三皇子便想到了如意閣里的寒煙,然後就通過寒煙將席翠找來,他真的很想知道席翠這幾日究竟目的何在。
「你看我是不是別來無恙啊?」三皇子繼續打趣席翠,「听說你最近很忙啊,既然是老朋友了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忙什麼?」
他居然看出來這幾****跟著安陽侯另有所圖!可是要不要告訴他呢?有小遺幫忙席翠知道三皇子內心的想法,看情形他跟禮王爺張夫子這些人一直有所聯系,而且也可以肯定這幫老狐狸其實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輔佐三皇子的。可這個人真的靠譜嗎?席翠看著三皇子那張玩世不恭的臉,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宇峰顯然已經跟三皇子站在了一條線上,而自己與宇峰早就被穿在一起了!
寒煙見席翠遲遲不說話,以為她在顧及自己,便準備退出去。被席翠輕輕拉住,「不是我防著你,而是有些事知道了對你而言並不一定就是好事。」
寒煙笑著點點頭,「經過這麼多事這點利害我還是分得清的!安心,我去隔壁給你們彈琴,這邊我會吩咐下去不讓人靠近!」
席翠回給她一個淺笑,寒煙將手抽出來,出去將門帶上。
很快隔壁就想起了悠揚的琴聲,這還是席翠第一次听寒煙彈琴。之前在侯府的時候,每次芸婷彈琴,她總喜歡在一邊陪著,席翠還以為她是想偷懶不做事,可後來見她偷偷翻閱芸婷的琴譜這才知道原來她喜歡彈琴,只可惜她們都是奴婢根本沒機會學習。沒想到如今寒煙倒真的有機會彈琴了……
「你跟她之間的事我听說過,真沒想到你們如今居然成了如此貼心的朋友。」三皇子自斟自飲一杯之後感慨道,「有時候你們女人之間的關系真的很奇怪,可以因為一個男人變得不共戴天,卻可以在那個男人消失後一笑泯恩仇。淮安侯府出來的女人,各個都是人物!」
席翠沒問他是如何知道寒煙的真實身份的,因為他如何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知道。只要他又這個本事那就說明這個人還是值得押上一把的。況且知道太多並不見得是好事,萬一他日後真的成了皇帝,自己知道的太多反而該提心吊膽了。
「我們說正經事吧,這幾****沒做別的,只是將跟著安陽侯結識的這些官員之間的關系,還有他們的喜好整理了一下,方便日後做買賣的時候走動關系。東西你要看嗎?」。席翠不太喜歡跟三皇子這樣的人獨處,覺得還是長話短說,開門見山來的好。
「哦……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你跟安陽侯的關系還不至于好到那種程度……東西不急,相比那些我對你更加好奇。宇峰跟我說你很難接近,他總是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以至于不知道該如何跟你相處。在我看來,南宮宇峰才是這世上最難相處的人好嗎?不如你跟我說說你覺得南宮宇峰是個怎樣的人?」三皇子說著拿著酒壺就做到了席翠跟前,準備給席翠填酒卻發現席翠手里的酒杯是滿的,馬上不滿意了,「你怎麼不喝呢?你知道我偷跑出來喝頓酒多不容易嗎?結果你還不領情,真真是傷人心啊!」
席翠無奈只好將手中酒杯一飲而盡,三皇子見機趕緊給滿上,一邊倒酒還一邊笑著,「唉,這就對了嘛,不要跟著南宮宇峰學,那家伙根本就是個不近人情的石頭。」
「三皇子,你今日找我過來總不是要跟我談南宮宇峰吧?」席翠將酒杯用手按住,身子隨即往旁邊挪了挪。三皇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繼續自斟自飲起來,忽然卻又停下來,搖晃著酒杯,問了一句,「那麼你如今是真的決定要跟著南宮宇峰了?」
「三皇子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吧,皇上的聖旨都下了,我還有別的選擇不成?」席翠看他面色有些朦朧,以為他喝多了,便隨意敷衍他的問題,最好是趕緊結束這場談話。
三皇子忽然呵呵笑起來,放下酒杯看著席翠,眯著眼楮,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神,「聖旨?沒想到你居然連這樣的謊話都說得出來……席翠……你是明白人我也不傻,你尊他的話為聖旨,借此來欺騙我真的不怕我隨後翻舊賬嗎?」。
他知道那個秘密!
席翠發覺真正讓自己震驚的除了這一點,還有就是他竟然知道自己也知道那個秘密!他是如何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小遺,但是小遺絕對不可能將這件事告訴三皇子。還有一個便是王李氏!難道是她?可是這老太太為何要將這件事告訴三皇子呢?
「哈哈哈,嚇到了吧?我逗你玩呢,這天底下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我或許都有辦法讓他永遠閉嘴,但是唯獨是你,我不能動……誰讓我欠你一條命呢!不過,咱們今日可要將話說清楚了,在這件事上我裝聾作啞,便算是還了你的那一條命了!我不再欠你什麼了!」三皇子斜著嘴角,扯過一撇邪惡又無賴的笑容。
「我何時救過你的命?三皇子說笑了……」席翠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暗道,還好我沒真的救過你的命,否則我這心里得多憋屈啊,救命之恩啊,就這麼一句話就算是還了!虧得你是三皇子,若換成隨便什麼人,敢說出這樣忘恩負義的話來,看我不叫段三把你小子走廢了!
「你當真沒將那事放在心上啊!」三皇子又喝了一杯,繼續道,「就是你叫段三帶我進京那件事啊!若沒有段三帶的那些人我就算是勉強把命保住了,手里最重要的籌碼也要搭進去,恐怕那時我周家天下才真的完了!只是可惜了那些替我枉死的江湖好漢……」
哦……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席翠確實疏忽了,段三回來告訴過自己事情的經過只是那時候事情太多,她便沒太在意。如今想來,當初應該也是十分凶險的吧?
「說起這件事我總算是想起今晚要找你說什麼事了……」三皇子再次將身子湊過來,嬉皮笑臉的對著席翠道,「那個段三能不能讓他跟著我?听說他是席雲劍給你的人,你總不能帶著他嫁入南宮家吧?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身邊總跟著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說出去總歸是不好听吧?」
「不行!」席翠果斷拒絕,「一來三哥並不是我的下人,我沒有權利將他送給誰或是讓給誰,二來三哥與我情同兄妹就算是有了不得不離開他的理由,我也只會讓三哥自己決定去處,而不是背著他替他做任何選擇。」
三皇子大概是被席翠如此斬釘截鐵的態度驚到了,好半天沒反應。
而他們的這番對話一直守在外面的段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席翠的回答雖然是段三預料之中的,可听完還是心里一暖。
席翠大概也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了,剛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就听得三皇子厲聲說道,「如此說來那次的救命之恩也算不到你的頭上了,既如此那我便沒有理由留下你了,畢竟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的存在于我們皇室可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雖然小遺已經告訴席翠這只是三皇子在虛張聲勢,他並不想真的把席翠怎樣,因為他怕南宮宇峰跟他翻臉。但是席翠心里還是毛毛的,就算此時他顧及南宮宇峰忍下這口氣,誰知道會不會一直將此事記在心里?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了皇帝,會不會為了今日之事記恨上南宮家?
席翠猛地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循環往復的怪圈,不管誰輔佐誰坐上了那個位子,這種因為權勢引發的陰謀與算計根本不會終止。就算是三皇子坐上了皇位,南宮家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勞家?
想著想著席翠不知為何竟然跪了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邊,三皇子以為席翠被自己的玩笑話給嚇壞了,殊不知席翠跪的並不是他,而是可以預見卻無法逃避的命運……
三皇子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席翠全都沒有听清楚,她的腦海里一直反復出現淮安侯府的殘磚斷瓦,還有那些堆放在一起面目全非的尸體……難道她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報復勞家,甚至不惜為此放任自己進入這場權謀爭奪之中就是為了那樣一個結局嗎?若真的讓南宮家陷入那樣的絕境,她又該去找誰報仇?可是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等她回神過來,段三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自己面前,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臉上的表情很是擔憂,隔壁房間里寒煙的琴聲依舊悠揚,只是已經換了別的曲子……
三皇子顯然被嚇壞了,盤腿坐在席翠正對面,面頰泛著紅光,與其說是酒氣上臉不如說是驚嚇過度更為貼切,因為他手里端著的已經不是酒杯而是茶杯了……
見席翠意識似乎恢復過來,段三趕緊試著叫了一聲,「席翠……」
席翠聞聲看了段三一眼,「三哥,你怎麼進來了?」
段三回頭看了三皇子一眼,繼續面對席翠,「我听里面的動靜不太對,就進來看看……你剛才是怎麼了?三皇子他提出的要求你若為難將他交給南宮宇峰便是,何必……」
三皇子瞪大了眼楮盯著段三,你什麼意思啊?爺會怕他南宮宇峰嗎?看來是那段時間對你們都太客氣了,連你小子也學會用南宮宇峰來壓著爺了!
席翠的目光慢悠悠落在三皇子身上,停留了大約一刻鐘,才慢慢回到段三身上,「三哥,剛才的事是我一時想太多了,三皇子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就不要告訴宇峰了。咱們回去吧……」又對著三皇子笑了笑,輕聲道,「三皇子,寒煙那邊我就不去告別了,你幫我跟她說一聲吧。至于那份名錄,不知我該如何給你?」
三皇子點點頭,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象,「你先留著,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找你要。但你若是想找我的話,大可以找寒煙姑娘,對于美人我從來都是流連再三的。」
席翠點點頭,福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席翠沒有坐轎子,依舊很久沒有徒步走過這些大街小巷了,她幾乎忘記了上次這樣走路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有時候人太忙了,總是伸著脖子往前看,甚至沒時間回憶走過來的這一路。今日從新走過這里忽然發現,原來這一路走來竟只顧著追趕抗爭,卻沒能為自己準備下一條安全的退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