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丫鬟的逆襲 第十章 丹書鐵卷啊

作者 ︰ 範老二

他們進了山,在一棵老樹身下停了下來,一群烏鴉從樹根的洞口飛出來,帶著刺鼻的腥臭。也帶出來幾只腐爛的小狐狸尸體,大約三四只,都已經破爛不堪了。老和尚念了句阿彌陀佛,道,「你打死的那只是這一窩狐狸的母親,她為自己的孩子覓食而已。這世間萬種生命都有其生存之道,一如狐狸覓食野兔,野兔覓食青草。我不阻止就是不願看到眼前這般情景,可惜還是發生了。或許這本就是你該背負的孽債。」

小徒弟收拾了小狐狸的尸骨將它們與母狐狸葬在了一起,可之後的每日都還是會噩夢連連,听到一只狐狸在耳邊哀鳴。很快小徒弟也死了,老和尚將他葬在了了狐狸們身邊,從此那座廟里就再沒有和尚了……

席翠听完老和尚聲情並茂的故事覺得自己被耍了,她想知道那小孩子的來歷,可這老和尚卻給自己講了一些不知所謂的狐狸兔子還有老和尚!什麼亂七八糟的!可沒等她問出來,那小孩子就在一邊罵她蠢笨了。

眼看就到皇覺寺門口了,席翠覺得有必要跟這老和尚保持距離了,她的名聲已經夠大了,今日再叫人看到這老和尚與自己在一起那還了得?可這老和尚卻不想如她所願,一把將她拉住,迎著門口兩個掃地的小和尚就上去了。

里面正在禪房休息的眾人一听說慧能大師來了,馬上都來了精神,就連王少岩也站起來往門口走去,準備迎接。王尚書像是知道自己兒子會出來,就在門口候著,見他身子虛浮趕緊伸手扶著。王劉氏跟在父子倆身後低著頭,臉上若隱若現有些喜色。

方丈早已袈裟裹身從大雄寶殿里迎出來,身後跟著一眾長老僧眾,慧能拉著席翠的胳膊走在前面,吳嬤嬤跟兩個小廝福著身子跟在後面。

「又是那個席翠,看來還真是個有福的!」女眷中不知誰說了一聲,引來幾聲附和幾聲嘆息,還有幾聲冷哼。王少岩卻只當沒有听見,他看著慧能向自己這邊走過來,一臉的親切,心里忍不住一陣溫暖。每次見到這張笑臉他就會愉悅萬分,慧能說著就是緣分,他總覺得一定還有別的,卻不知是什麼。

走到王少岩面前,慧能才放開席翠的胳膊,他的手輕輕搭在王少岩的手腕處,把了把脈,然後笑道,「好多了,很快就沒事了。」

趁他說話的功夫,席翠趕緊找到席芸婷,站在她身邊,卻不想還是被慧能看見了。他朝這邊走過來,席翠以為他又要過來找自己,剛準備發作就听見後面噗通一聲,回頭一看,一個滿頭華發的老婦人跪倒在身後。

慧能並沒有因為老婦人的下跪而放慢腳步,只見他面色平靜的走到老婦人跟前,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抬腳走進了一間禪房。好半天之後,里面慢悠悠的飄出來幾個名字︰「王李氏,少岩,席翠你們進來。」

老婦人掙扎著想起來卻差點倒地,席翠趕忙出手相扶,換來老人沙啞的一聲多謝。王少岩走過來,恭敬的彎腰對老人行禮,喊了一聲祖母,席翠放在老人胳膊上的手一陣哆嗦。這位就是王家的老太太?

王李氏笑了笑,眼角的魚尾紋觸動了鬢角的白發,有些蒼涼。形若枯槁的手拍在席翠的手背上粗糙的觸感讓席翠忽然有些感傷。吳嬤嬤說王家的老太太當年也是很厲害的人物,當時還提醒自己對這個人要多加提防,就連昨天晚上都想著對付她來著。可如今見到本人竟是這副模樣,忽然有種枉做小人的感覺。

禪房里東西很少,放眼看去最醒目的竟是鋪在地上的三個鋪墊。慧能和尚盤腿坐在三個鋪墊之間的地板上,身下什麼都沒用。見他們進來,他看看眼前的鋪墊,示意他們坐下來。

「大師既肯來見我,是不是我的日子到了?」王李氏一坐下便開口道。

慧能笑道,「老衲不是閻王,你的命不在老拿手里。」

「既如此,大師此來何意?」

「老衲從來只為生不論死。此番找你不過是為了外面那個孩子。」

「外面的孩子?」王李氏看了看王少岩,再看看席翠,道,「我以為,大師心里記掛的是這兩個孩子,原來卻是外面的。但不知是哪一個?」

「你既已經把生死看開,又何必據著不放?」

「我既然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生死呢?大師?」王李氏笑道,「佛家講求一個緣字,老婦人在這寺廟當中也念了不少經,卻始終參不透。不如大師幫幫我,若能將我心中郁結打開,大師要的東西我便雙手奉上那又如何?」

「你怎知我要的是什麼?」

「想我老婦人如今還剩什麼值得外面那些人念念不忘?我于他們並無多大恩情,能讓他們年年費心看望的,除了丹書鐵卷還有什麼?」

丹書鐵卷?席翠的眼楮瞬間綻放出萬丈光芒,只听說過沒見過,據說有了這東西就算犯的是謀逆大罪只要不是主犯也可保住性命。王李氏居然有這麼好的東西?那就難怪要被人惦記了。老和尚要這東西給外面的誰?外面的人非富即貴,要別人的命還差不多,哪里用得著保命?除了自己那可憐的小姐……等等,小姐?莫非……

席翠的目光在老和尚與王李氏之間打轉。若是能把那個東西拿到手里,小姐在王家還用得著自己保護嗎?那根本就是橫著走都沒問題了好嗎?那東西根本就是第二株千年靈芝,還不是只能救王少岩一個人病的千年靈芝是能救任何人命的千年靈芝啊!王老太太你把它放在了哪里?

「罷了,本就不該是老衲該管的事。」慧能閉上眼楮開始打坐,「少岩的命已經保住了,你可以下山了。」

「這麼多年了,習慣了山上,下不去了。」王李氏閉上眼楮似乎也要開始打坐。

「你也知佛度有緣人,十幾年了無緣既是無緣,跪坐強求依然不得,繼續留在這里你可知還能有幾個十年?」慧能的聲音入了耳,可他的嘴卻沒有動。席翠看的清清楚楚,老和尚的嘴一直閉著,顯然王李氏也听到了這聲音,睜開了她緩緩閉上的雙眼,兩行濁淚滑落……

「難道我真就如此罪孽深重,連佛祖都救我不得?」王李氏俯身鄭重磕了三個頭,「既如此,我又何必勉強自己這些年?空門只渡可渡之人,天雨只潤靈性之草是嗎?這些年我做的還不夠嗎?」。

王李氏有些瘋狂了,她似要撲到慧能身邊去,王少岩起身阻止卻被推倒在地。席翠此時可顧不得去扶他,她的手一直死死的拉著歇斯底里的王李氏,可那慧能和尚卻圓寂了一般坐著紋絲不動,若不是看他起伏的胸口看得到呼吸席翠真忍不住上去試探他是不是已經圓寂了。似乎每次遇到這老和尚都會出問題,席翠覺得以後無論如何不能跟和尚攪在一起,真是麻煩。

見王少岩自己爬起來,看上去沒什麼大礙,席翠才放下心來,一把將王李氏扯到鋪墊外面,「佛家不度你自己救自己不行嗎?你都有本事犯下讓佛祖都不敢出手相救的大罪惡,為何沒有本事造下和尚求不得的大浮屠呢?再說了緣分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這會沒有說不定下會就有了,誰都說不準。可怎麼說都是遇見緣分,倒沒听說過坐著等到緣分的,你躲在這深山老廟里不出去怎麼可能又遇到的機會呢?老和尚既然叫你下山,那你就下山去,指不定機會就在哪里等著你呢。」

席翠這一陣胡說倒是真讓王劉氏鎮定下來了,她看著席翠,想起禪房外她無意間伸過來的手,十幾年了那是第一雙不帶任何目的靠近自己的手,「你一個黃毛小丫頭也敢在皇覺寺里大放闕詞,知道你方才說了什麼嗎?你是叫我自己做佛嗎?」。

她這麼說了嗎?席翠仔細回想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沒有吧?「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剛才有點著急了,老太太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其實您是不是覺得老和尚讓你下山就是佛祖不要你了?不是,奴婢覺得修行在于人心,不在乎什麼地方,更不在乎用什麼方式。您都在這寺廟里修了這麼些年了都沒有修到那只能說明這種方式不適合您。為什麼不听和尚的,下山換個方式試試呢?」趕緊先把老和尚說的那些讓她生氣的話給遮掩過去再說,能把這位弄下山去其實也不錯,至少王家又多了一個能抗衡王劉氏的主,讓她也沒法集中力量對付小姐不是?

「你懂佛理?」王李氏忽然整了整衣服盤腿在鋪墊上坐好,看著席翠道,「我怎麼給忘了你是慧能大師帶進來的,沒幾分悟性大師怎麼看得上呢?來小姑娘,你告訴我為何我守著佛祖這麼多年卻始終得不到解月兌?」

真的要談佛理嗎?席翠覺得自己就剩下瞎掰了。這些年腦子里的那些彎彎繞繞全都是哄席芸婷的時候練出來的,可是席芸婷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心性,那一套對付著老太太能行嗎?可是她現在好像是騎虎難下了吧?「你想要怎樣的解月兌?」進入瞎掰模式。

「這我倒沒想過。我只知道這麼些年了自己還是怕死,怕失去手里擁有的東西。」王李氏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那你有什麼?」

「我……我有……好多東西現在都沒有了,但是我手里只要還有那個東西在,其他的就都跑不掉,沒有人敢不在乎我!」她的臉有些猙獰。

她說的一定是丹書鐵卷!「你想靠著那東西得到什麼?」

得到什麼?權利,地位?不是……她都已經這把年紀了,要那些做什麼?活著?她怕死!對,「活著吧,我怕死吧。每個人都想我死,沒有那個東西他們隨時要了我的命。」

這老太太到底是做了多大的孽啊?把自己弄成這樣?席翠覺得自己快要掰不下去了。「我從來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可以讓閻王不收一個人的魂。慧能不是說了麼,要你死的是閻王,你的東西能擋得住嗎?」。

「誰說是閻王?是人!」

「老太太您想多了,真的。有人若真的要你死那東西更沒用,就算皇帝不能明呼直令的讓人殺你,背後找個人說句話的事,您一個躲在寺廟里的老太太能怎麼樣?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左右那東西不是保命的,相反您還會因為那東西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不然您干嗎躲到這廟里來啊?還不是那東西害的嗎?」。

「可我舍不得放下,怎麼辦?」

「您應該先拿起來才能說放下!那東西您真的有拿過嗎?不過是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而已,連自己都害怕吧?奴婢雖然不痛什麼佛理,但是總相信這世間很多事情在道理上都是一樣的。比如奴婢小時候家里窮每年過年都穿不上新衣服,有一年爹爹說過年給我們做新衣服穿,那個時候把奴婢可是高興了好些日子。做夢都是新衣服呢。可是到了年底爹爹生病了,別說做新衣服了就是吃飯都成了問題了,爹爹心疼我們沒新衣服穿我們嘴上說沒關系,舊衣服也可以過年。可這心里頭直到現在都對新衣服有說不出的向往,甚至到如今已經可以給自己買新衣服穿了還是覺得心里頭那個窟窿沒堵上。你看這是不是奴婢的放不下?其實並不是真的放不下,奴婢覺得若是當年真的將那件新衣服穿上了,這些年過去怕早就把那件事忘干淨了。所以,只有真的拿起來,才能真的放下,您說對不對?」

「……」

「我要是您吶,就下山去,踏踏實實的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在手里,到把玩些日子覺得膩味了,再隨自己高興處置了去。咱就坐在凡塵里參禪悟道,這才是真的看盡紅塵事,了卻世間因果了。」說到這席翠覺得差不多了,肚子里那點東西已經被掏空了。老太太若再執迷不悟下去,她也管不了了,大不了回去接著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小姐,真這麼死磕下去,小姐能不能保住她不知道,但是她鐵定是活不長了。

王少岩一直沒說話,他靜坐一邊看著席翠忽閃著雙眸,听著她稚女敕的語調說出來的這些話,雖然看似淺顯,實則深刻異常。她口口聲聲說自己不通佛理,可說出來的這些話,講的這些道理,深深淺淺的都沒有題外話。之前只覺得她不過是運氣好被慧能大師夸了幾句,又被市井流言傳得沒了邊,引起了母親的注意才使得她費盡心機將其弄到自己身邊來,不過是圖一個保自己平安的可能。他雖不喜母親的作為卻念著席芸婷對席翠的喜歡只能將這個丫頭留在露居,甚至不留情面的挑明自己的心思只為防備她有任何背主的可能。如今看來,有這樣一個丫頭在身邊芸婷該是多麼的幸運,而自己之前的那些自以為聰明的手段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她這麼聰明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慧能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楮,他笑得飽含深意,不住對席翠點頭。緣分這東西真的很難捉模,就好像這麼好的丫頭他居然沒辦法留給自己最喜歡的孩子……

禪房門打開慧能先出來,然後是王少岩,後面是席翠,王李氏一直留在里面。慧能跟方丈告了別就走了,連最後的回頭都沒留下。席翠看著那個瀟灑的背影忽然有點不舍,雖然這老和尚害了她可到底她還是沒辦法生他的氣。

王尚書悄悄走到兒子身邊,附耳輕問,「你祖母可說出那東西的下落了?」

王少岩搖搖頭,只是看著席翠道,「祖母或許會下山回府那東西怕是暫時不會給任何人了。因為她想要先拿起再說放下。」

「你說什麼?」王尚書看著自己的兒子,順著他的目光看著整在席芸婷身邊說笑的席翠。又是那個丫頭,上回楊姨娘莫名其妙的跑出去居然能安全的回來就跟這丫頭在一起,如今連老太太都跟她扯上關系了嗎?慧能看上的人果真都這般不簡單嗎?

沒多久禪房的門再次打開,王李氏從里面出來,看了看眼前的眾人,「以後大家都不用這麼辛苦上山了,我今日就隨你們回府。劉氏,我坐你的轎子回去。」說著走到席翠跟前,拉起席翠的手笑道,「孩子你叫什麼?跟著誰的?以後跟著老太太我可好?」

「不行!席翠是我的丫鬟,誰也不給!」席芸婷一把打開王李氏的手,將席翠攬在懷里。王李氏神情定了一下,看向王劉氏,「這是誰家的?」

王少岩趕緊上前擋在席芸婷身前,「祖母,孫兒此次過來就是要讓您見見孫媳婦的,她便是少岩新過門的妻子,淮安侯府嫡女席芸婷。」

「什麼?」王李氏幾乎以殺人的目光看向劉氏。她雖在山上待了十幾年卻也知道自己這個孫子何等的聰明絕頂,怎麼到了劉氏手里居然給娶了個傻子?王家就算是敗落也不至于到這般田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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