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傳 第十章、似是而非

作者 ︰ 蘇萼

第二日清晨,薄霧蒙蒙,天光微明,陽光星星點點灑下,伴著晨鳥的清脆聲,祥和幽淡,恰是美好。

杜微微正與周公進行著心靈的交流,卻因為隱隱地吵鬧聲而悠悠醒來。凝神听了一會兒,只有斷斷續續的哭喊,並不真切。撐起身子倚在床上,揚聲道︰「紫蔻。」

不過片刻,紫蔻的聲音從臥房門口傳來︰「小姐。四小姐怕是今天早個兒才知道四夫人的事,這會兒在雲院門口哭鬧著呢。」不用杜微微多說,紫蔻便知曉自家小姐想問什麼。

頓了一瞬,杜微微笑了,聲音也沒了剛睡醒的惺忪之意︰「可不是麼,以杜飄靈的性子怕是不鬧的幾天是不行了。」

听著小姐的話語,紫蔻推了門進來,幫著小姐掛起紗簾,替小姐更衣。

「小姐。上次你讓我查離尊王知曉暗閣的事,是我們自己人給的消息。&lt」紫蔻挑了一件淡色松裙,薄紗裙上繡著很是蒼勁的松樹紋理,衣扣處嵌以水璃珠,簡約大方。

眼都未抬,杜微微由著紫蔻幫自己扣背後的衣扣,語氣里一片淡然︰「多少銀兩?」暗閣的人把消息賣給離尊王,這事,怕是不能饒過。

「五萬兩,」紫蔻頓了頓,「黃金。」

聞言,杜微微挑了挑眉。這離尊王,好大手筆,居然只是買了一個關于自己統領暗閣的消息。

「安排下去,誰賣的消息,罰半年的賬上銀兩。」

「半年哪里夠,這些人,想賺錢居然賺到小姐您頭上了。」紫蔻語氣里滿是憤憤不平。

杜微微已更完衣,坐到了妝台前點妝。輕笑道︰「看在是五萬兩黃金的份上。」

紫蔻嘟了嘟嘴,未再說什麼,給杜微微打理起了頭發。

用完早飯,杜微微一人去了偏房找了本辭本來看。偏房的東西都是母親留下來的,母親豆蔻時便已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所讀詩書,所學之才,都一一教給了杜微微。

杜微微倚在榻上,細看手中的辭本︰「月如牙,早庭前疏影印窗紗,逃禪老筆應難畫。」詞意深邃悠然,杜微微看的仔細認真,未聞他事,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右後方一個人影從天窗飄了進來,歪著身子妖嬈坐在古琴前,望著杜微微入神的樣子。

「諍—」琴聲響起,《故人遇》的第一音出現,杜微微便猛然抬頭看向發聲處,紫金袍的妖嬈男子撥弄著琴弦,嘴角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縴長的手指宛若女人一般。

「小姐!」瞬時,沉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明顯帶上了一絲焦慮。

自打母親離了相府,杜微微便再也沒有踫過古琴,更不要說彈《故人遇》了。

沉眸看了眼男子,杜微微回聲︰「無事。有事自會叫你。」

「是。」

琴聲停罷,穆雲新開口笑道︰「上古遺琴松瓷,果真好琴。原來竟在微微手上。」

杜微微低聲開口︰「沒想到,三皇子還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穆雲新看著杜微微明顯帶著防備的樣子,笑了︰「別人的梁本皇子連瞧都不會瞧,也就是微微的……」

「何事。」杜微微徑直打斷了他的話。

「微微何故如此冷漠,就不想與本皇子聊聊體己話麼?」穆雲新單手撐住額頭,眼神妖媚地看向面色冷淡的女子。

「三皇子既無事,便,從哪兒來回哪去吧。微微這兒屋小,怕是容不下三皇子這尊大佛。」杜微微冷眼瞧過男子,絲毫沒有好臉色,起身便要離開偏房。

「慢著。說正事。」見杜微微態度冷淡,穆雲新終于是收起了嬉笑。

聞言,杜微微重新坐下,未說話,等著穆雲新開口。

「微微現在可是能看明白這天下之勢?」

「微微一介女子,並不知曉。」杜微微微微低頭,避開穆雲新的眼神答道。

半晌,穆雲新都未再開口,只是起身,端起杜微微面前的茶盞,走到了書架旁的文竹草前。

沉了聲,杜微微開口︰「不知三皇子擔憂的是……」

「這文竹,清幽淡雅,氣質絕然。很不錯。」杜微微的話被穆雲新打斷。

「長得果真好,雖說本身柔軟,卻又帶著挺拔。」沒等杜微微回聲,穆雲新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水適中了,便越長越好。可惜,若是給了過多的水,怕是就支撐不了了。」說著,一杯溫茶,便被他全部倒了進去。承受不了茶水的沖擊,文竹草有些地方已經是慢慢趴塌下來。

杜微微未動神色,垂眸听著。

「微微,你說是不是。」轉過身,穆雲新笑得明媚妖嬈。

杜微微凝了神,依舊未開口。想起了那日在百花園中穆雲新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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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想要什麼。」

「這天下。」

「微微何德何能能助三皇子。」

「我看準的人,從未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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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知道杜微微不會再回自己的話,穆雲新媚然一笑,將茶盞放回杜微微面前,慢慢靠近她,直至貼到她的耳邊︰「小微微,本皇子下次再來看你。」

話畢,未等杜微微反應過來,穆雲新一個甩袖飄起,從琉璃天窗飛了出去。

「小姐。」「小姐。」沉木紫蔻兩人推門而入。

紫蔻直接奔到杜微微身邊,急切問道︰「小姐,三皇子沒對你做什麼吧?」話語里是說不出的關切。

沉木站在遠處,望向小姐,並不言語。從發現偏房里的人是三皇子時,兩人因擔心小姐,便死死守在了門口。三皇子一走,兩人急忙沖了進來。

看著著急的兩人,杜微微笑了笑,安慰道︰「無妨。我很好。在我的地方,諒他也不敢做什麼。」

「剛剛他說的話,你們都听到了吧。」杜微微輕扶了下水簪,開口問。

紫蔻回頭與沉木對視了一眼,沒說話。紫蔻與沉木都是習武之人,對于些隱晦的文字自是不能理解的很透徹。

杜微微小心地將辭本放回書盒中,轉身送回書架上,輕聲吩咐道︰「去查一查四皇子最近的行程。」穆雲新以文竹做比,說的,可不就是四皇子穆雲錦麼?

「是。」沉木領命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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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燈時分,沉木從外面趕了回來,面色倉促。剛回到微苑便匆忙去找小姐,卻發現杜微微並沒有在院里。

拉了一個正在給院里樹剪枝的小廝問了才知道,小姐和紫蔻一起出門了。心里先是一陣著急,現在的情況,小姐跟紫蔻兩個女子單獨出去極為不安全,後來思索了下,以小姐的能力,必定是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想到這,便稍稍放下心來。

這邊,沉木出了門不久,杜微微便拉著紫蔻出了門,還有兩月不到自己及笄,確實該置辦點東西了。本想著,隨便在集市逛逛,再去些名店鋪買點東西便能回來,偏巧,遇見了自己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賀瀟。

遇見賀瀟的時候,杜微微正在瀟湘閣挑選布料準備來制自己笄禮冠服,三次加笄的服飾,必定還是自己親手選料子才最為放心。

杜微微正細細看著各式料子,一道冷峻的聲音突然傳來︰「微兒。」

抬眼看去,只見一人正挑簾從瀟湘閣後房出來,身著淺白色燙金邊的長衫,發髻被水墨色玉簪束起,腰束盤龍白玉扣,配系一塊紫龍紋玉佩。

杜微微有一瞬的愣神,與賀瀟的幾次見面,他都是著深色的衣飾,顯得人更為冷峻,今日一見,身著白衣的他,居然也有了翩翩公子的氣度。

眼見著賀瀟從瀟湘閣後房出來,杜微微瞬時明白,這瀟湘閣背後的主子怕就是賀瀟了。

向著賀瀟微微福了身,杜微微應聲︰「賀公子。」端莊大方,真真有禮。

「微兒這是在選笄禮冠服的衣料麼?」賀瀟走到杜微微身邊,雖說沒有笑顏,但話語中卻是有著絲絲關切,看向她手中正在模著的料子。

不動聲色地往一旁退了兩步,杜微微笑的格外端莊︰「是呢。微微想著親手給自己制這衣服。總歸能有些不同的意義。」

賀瀟凝神看著杜微微一會兒,冷聲向著掌櫃吩咐道︰「去後面,派人把那匹珠紗流緞送去相國府上。」

珠紗流緞,乃是瀟湘閣鎮店之寶,其制作工藝也是瀟湘閣流傳百年,至今都未被外人所知曉。只聞傳言,珠紗流緞薄如蟬翼,卻韌力有加,絲毫不會被外力損壞。天下女子,都為能有一件珠紗流緞的制衣而感到傲人,其中原因,最大一部分,更是因為,此種布料做出的衣服在光照下,可以折射出奪目的光芒。更甚者,因著制衣方法的不同,珠紗流緞也會有著不同的折射色彩。

因此,天下女子,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有這樣的制衣。比如,當今德皇後,比如,杜微微的娘親,木黛。

一瞬間,杜微微想到母親離開相府時,摩挲著那件珠紗流緞裙許久,有著說不出的悲戚。那時的杜微微站在臥房門口,望著母親那幾欲落淚的臉,小小的身體里,竟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微兒。」賀瀟輕喚了聲,杜微微回過神,望向賀瀟不帶笑意的臉,突然想起,自己快及笄,卻還未與母親書信,一時間,甚至不能確定母親是否會回相府。

嫣然一笑道︰「既如此,微微就多謝賀公子了。天色不早,微微也該回去了。」一想到自己該寫封信給母親,杜微微便一下子沒有了心緒再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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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杜微微離去的背影,賀瀟半天沒有動身,眸子里越發深沉,轉身再次進了後房。

瀟湘閣後房,轉過幾間放布料的庫房,繞過幾條長長的通道,挑起一道布簾,眼前豁然開朗,入眼處,是大片大片的翠竹,一條羊腸小道通向竹林深處,走進深處,淡幽的木屋出現在眼前,屋外石亭里,一個一身艷紅的女子端坐著,听到身後的動靜,頓時扭頭看向來人,欣喜地站起身,輕柔喚了一句︰「賀瀟!你來了。」

賀瀟不可幾見的皺了皺眉,並未搭話,走近後漠然坐下。

女子滿心歡喜,倒了水送到賀瀟面前︰「賀瀟,你終于回來了。」

「水沐清,以後,不得再直呼本王名諱。」賀瀟未飲茶水,只是瞥過女子精致的臉,命令道。

猛然沒有了笑意,水沐清臉變得煞白,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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