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歸 第一百零四章 新科狀元

作者 ︰ 羅弘笙

祈神節那日之後,一切生活又恢復到了平靜。夜天和墨玉的事情已經澄清,自然不用再禁足。至于那日那個刺客說的那些話,回宮之後,皇上也曾問過他,夜天只說了一句,皇上信,他說的就是真的,皇上若不信,即使他說的是真的,皇上也會認為是假的。

皇上忽然想起,墨玉自進宮以來,就從未主動地在他面前提起過夜天。他突然想起,墨玉被刺的那一晚,夜天主動提出要進里間去看昏迷的墨玉。如果說他們之間並不是認識的,那他那晚為何會如此緊張,就算是關心皇上的妃子,也不該在那樣的情況下看望吧!他難道是想確定墨玉的傷勢嗎?

無風不起浪,還是查一查之後再下定論吧!

熱熱鬧鬧的祈神節過後,該迎來的就是四月的科考了。皇上听取了司空均的意見,從兵部那里借來帳篷和棉被,供付不起食宿費用的學子們ˋ暫時居住之地,當然,這條件比客棧的差太多。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有人過來住。由是如此,前前後後的加起來,也有上百人。

四月十五日,皇上辰時著人將考試題目送到考場,巳時準時考試,此一輪考試全員開放。至四月十七日,放榜,選出前一百名優勝者進入第二輪考試。四月十八日進行第二輪考試,選出前十名,進入殿試。四月廿十三,皇上于集英殿召見這十位優秀學子,進行殿前考試,選出前三名。到此,緊張的近十日考試,才算圓滿落幕。

本次考試一共選出了十名優勝的學子留任,其他的學子,想考武舉的去考武舉,不想考的,就哪里來回哪里去。十年寒窗苦讀的人太多,不可能個個都榜上有名。這些人,回去之後,或者繼續在苦讀三年,或者做個教書先生,或者做個帳房先生,或者做個管家,這就是天下大多數讀書人的命運。

紀家的二少爺紀仲庭排在了第三十九,這個成績也算是不錯了,可惜進不了殿試。不過就算他的文采再好,皇上也許也不允許他進入殿試的。紀家的人看到他的名次,幾人歡喜幾人愁。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落榜就落榜了,無論其他人怎麼看他,他都不在乎,因為考試過後,他有另一件大事情要辦,那就是他的人生大事,他才沒空傷心呢!

四月廿十六,是欽天監合著兩家的生辰八字,特定選的良辰吉日。皇帝便下了聖旨,兩家人便在今日,合成一家,喜結連理。

這婚事是皇帝下了聖旨促成的,因而婚禮當日,皇帝應該到場,只不過皇上貴人事忙,沒空出宮來。反正墨玉也提出要回去喝杯喜酒,就當是代表他回去,連同他的那杯也一並喝了。紀翡翠身懷有孕,不疑挪動,而且當日賓客眾多,要是不小心擱到哪里踫傷哪里,那這喜事可就辦得沒那麼順利了,于是就只好呆在宮中。

墨玉是平常人打扮,帶著想容混在前來道賀的人堆中進入紀府,因而也沒有驚動到任何人。今天的主角是新郎官,別到時候所有人都跑過來跟她請安,那可不是她想要的。想容郁悶地說道︰「夫人,人太多了,都沒地方坐了。」

「坐什麼坐,好好給我站著,看看她們在哪里?」墨玉是在找王貞兒和林晨晚兩人,今天是她們好姐妹出嫁的日子,肯定會來。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一看過去都是黑乎乎的人頭,像螞蟻一樣,看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想容苦吧著一張小臉,說好了是來喝喜酒的,說好了是來吃糕點的,說好了是來看人家拜堂的,她不是來找人的,娘娘又把她騙了。「夫人,再找下去我眼楮都花了。」

墨玉想了想,走到想容面前,指著前面的欄桿,道︰「站上去。」

「啊?」想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墨玉推搡著站到欄桿上去,她疑惑道︰「夫人,站上去干嘛?而且那麼小,站上去我會倒的。」

「你站得高了,就能看到她們了,她們也能看得到你。放心吧,我在下面扶著你,不會倒的。」

想容正想跨腳站上去,又回頭看著自家的主子,不解道︰「娘娘,你干嘛不自己站上去?」

墨玉敲了一下她的頭,道︰「我要是站上去,整個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來了,那多丟人吶!」

「那我站上去就不丟人嗎?」。

「放心吧,沒人認得你。」墨玉說完,手一推一提,想容就穩穩地站在了欄桿上。

等想容站在欄桿上的時候,院子里的人紛紛好奇地抬起頭來看著她,想著這丫頭是不是有什麼瘋病,大喜的日子上竄下跳的。想容尷尬地轉頭扇著身後的主子,卻見後面空空的,她家主子已經躲到人推里面去了。她是站在上面也不是,下來也不是,只好尷尬地看著周圍黑乎乎的人頭涌動。心里雖然不太樂意,不過,居高臨下地感覺還是不錯的。

身後被人拍了一下,想容慢慢回過頭來,看到是自家主子,還有她身邊的王貞兒和林晨晚,不僅松了口氣,就著墨玉的手輕松跳下來。抱怨道︰「夫人,下次我再也不听你的了。」

墨玉拍著她鼓鼓的笑臉,安慰道︰「好吧,下次不再逗你了,我逗碧月去。那邊有很多好吃的,自己去吃吧!」

想容看到一旁的王貞兒和林晨晚一眼,服了服身,就走開了,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人群中。身旁的王貞兒笑道︰「夫人真是厲害,竟然想到用這個辦法來找到我們。」

「雖然是不太有面子的辦法,不過很有效。好久都沒有見到你們了,就想和你們聊聊天。」

林晨晚說︰「其實,我們早就看到夫人你了,只不過人太多了,擠了好久才擠到這來的。還看到你拉著她上了欄桿呢!」

「原來是這樣,早知道我就不讓想容出那個丑了,咱們去那邊吧!」

三人來到一處人較少的地方,雖然人較少,但也是相對于剛才的院子而言少了點,其實還是很多人。坐的地方也沒有,就只能站著。墨玉抱歉道︰「對不起,只能委屈你們站著了。要不然去我房里吧!」

王貞兒倒是沒在意,「我可不想去,我還想一會看丹岫拜堂呢?」

林晨晚也跟著笑道︰「我也不去。我們四個里面啊,丹岫是最第二個嫁的,我好想看他們拜堂。」

墨玉笑了笑,道︰「再過兩個月,貞兒也嫁了,都各自有了歸宿,怎麼樣,待嫁閨中的感覺如何?」

一抹嬌羞的笑靨暈上王貞兒的臉頰,微垂的睫毛下,是少女的羞澀,雀躍和緊張。墨玉內心里有點失落,為什麼她出嫁的時候,就沒有呢?墨玉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道︰「這種場合,司空應該也會來吧!要不,我去幫你找找?」

墨玉說完,正想走開。王貞兒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嬌笑道︰「別,夫人。成婚之前,見面是不吉利的。」

是嗎?怎麼沒人跟她說過呢?墨玉轉回身來,心虛地道︰「好了,逗你呢!」待字閨中,真好。又轉頭看著身邊的林晨晚,道︰「她們都有了歸宿,你呢?可是已經定下了?」

林晨晚漂亮的眼楮里滿是失落,大概還沒有從柳辰軒的拒婚中走出來吧!「我父親就我一個女兒,不舍得我外嫁。」

王貞兒說︰「那樣豈不是更好,在家里有父母寵著罩著,不用受什麼委屈。」其實她也知道晨晚的心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司空家也不錯啊!雖然是外嫁,可是司空家上無雙親兄長,只有一個老太爺,下無弟妹。一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將來也不用爭什麼家產,而且丈夫還是個英俊的公子。京城中這樣的金龜婿,直只一家啊!

墨玉拉住林晨晚的巧手,道︰「晨晚,姐姐是過來人,听我一句勸。過去的,即便你再用心,那都不是你的,所以你應該放開手,放開過去並且抓住現在,那才是幸福。」

「謝謝夫人,我明白,我也盡力。」

三人相視一笑,其實墨玉和她們的交流並不多,但她們確是她在京城里為數不多的朋友。也許她們之間的交流並沒有那麼純粹,但至少,她們在談話的時候,並沒有涉及太多的雜質。

「姐。」

這一生叫喊,墨玉就算不回頭,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自然是今天的主角,新郎官。墨玉轉過身來,紀仲庭一身大紅衣服,大紅的帽子出現在他面前,身後還跟著幾個世家公子,包括夜天,司空,還有柳辰軒,還有一個人她不認識。

墨玉轉身看著身旁的兩個女子,卻見王貞兒是嬌羞而林晨晚卻是有些尷尬。于是便笑道︰「貞兒,要不然你帶著晨晚去那邊休息吧!」

王貞兒點點頭,「好,那我們先過去了。」說完,拉著依依不舍的林晨晚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墨玉這才轉頭看著紀仲庭飛奔過來的身影,還有後面幾個慢悠悠跟過來的幾人。道︰「都快是有家的人,怎麼還這麼毛躁。」

紀仲庭搖晃著身子,跟著哈巴狗似的,討好道︰「還沒有拜堂,我至少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可以毛躁,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她在成親之前怎麼也沒有這種毛躁的感覺啊?真是郁悶,難道她的性格真的是跟常人不一樣嗎?墨玉看向已經走到她面前的眾人,道︰「都來了。」

司空笑著看眼前美麗的女人,她好像又變漂亮了許多。「他親手將喜帖送到我們手上,能不來嗎?」。

墨玉搖搖頭,看著柳辰軒,道︰「我的意思是,我這弟弟竟然能和柳公子混到一起,看來,是我小瞧了你了。」

紀仲庭可不依,這話題你跟著怎麼這麼別扭啊!「姐,有你這麼說你弟弟的嗎?你不知道,我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死纏爛打才纏上他的。這小子,清高的很,誰都看不上。」

司空眉毛一挑,吃驚地問墨玉,「怎麼感覺你很了解他啊?」

「談不上了解,只不過有過幾次照面而已。」

柳辰軒微低頭,他的教養很好,有禮貌,談吐風雅,「我也沒想到,夫人竟是如此犀利之人。如果夫人不介意,往後辰軒會登門打擾,與夫人探討刑律問題。」

「你要是跟我談詩詞風月,我自信不比你差。可若是刑律,我甘拜下風。」墨玉看向柳辰軒身邊的夜天,見他眼神似有些躲閃,便掠過他,看向他身邊站著的人,疑惑道︰「這位是?」

紀仲庭指著那男子,道︰「這是羅英。」

墨玉恍然一悟,「原來是新科狀元。」今年的新科狀元羅英,是晉州知府的公子,名叫羅英,墨玉看過他的文章,的確是詞藻豐富,語言順暢,文筆犀利,敢說別人不敢說,敢寫別人不敢寫。

羅英拱手,微彎腰道︰「羅英參見麗妃娘娘。」

此話一出,全場都有些尷尬。整個紀府除了他們,都不知道墨玉回府的消息,想必墨玉是不想驚動他們,也並未表明身份。可是這個羅英似乎不太了解什麼場合,適用什麼稱呼,還是說他想拍個馬屁?

墨玉笑看著眼前的眾人,他們也正看好戲似的看著她,夜天更是挑著他好看的桃花眼,意思是看你怎麼回應?墨玉暗罵了一聲,而後開口笑道︰「羅公子是怎麼與舍弟弟認識的?」

「噗,」全場一片跪倒,當然這只是墨玉自己的預想。真實的情況是他們幾人听到墨玉的回答之後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語。紀仲庭還不算太笨,立即接話道︰「大哥介紹給我認識的,說是我的學識太差勁,要多跟這樣的人接觸接觸,爭取三年之後,考個狀元回來。後來我就把他介紹給了這幾個哥們,大家也就相識了。」

「原來是這樣。羅公子,舍弟頑劣,如若有什麼不敬之處,還請您莫怪。」

羅英彎腰的程度更深了,訕訕道︰「哪里的話,能結識幾位公子,是羅某的榮幸。」

墨玉不再與他閑聊,轉頭對紀仲庭道︰「新娘子應該快到了,你去前廳準備準備吧!」

「好。」紀仲庭傻笑了一下,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墨玉喊道,走到紀仲庭面前,伸手整了整他的帽子,輕聲道︰「看看你,帽子都歪了。成了親之後,就是大人了,以後別這麼毛躁,讓娘子看著笑話。」

紀仲庭吸了吸酸澀的鼻子,故作輕松地道︰「知道了,姐,那我走了。」等轉身離開了墨玉的視線,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他的眼簾。為什麼,母親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理所當然,而墨玉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卻是感動。

心髒微微刺痛了一下,墨玉伸手按壓了一會,夜天和司空看到她的動作,忙走過來,幾乎同時的,急切地問道「沒事吧!」

墨玉松手,疼痛就漸漸消失了。仿佛剛才那一下只是某種提示而已。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紀仲庭遠去的背影,以及他決然的腳步,她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這一走,就永遠走出了她的視線,再也見不到了。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是卻是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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