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如戈 第二章 西風客棧(二)

作者 ︰ 段小刀

看著面前的人突然倒地,沈玉先是一驚,「不會是死了吧?」

他不緊不慢的踩著步子靠過去,防範的踢了那人一腳,見沒動靜才放心的蹲去,又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

雖然氣息微弱,但至少還活著。

他拍拍胸脯,放心的在那人身旁坐下,剛才那顆緊張的心總算又恢復平靜了。他剛才還以為,這人遲早會和他打起來,誰知道這麼快就暈過去了。

烈日炎炎,無情的烘烤著這片大漠上一切活著的生靈,連一絲風都沒有。

沈玉打量著身旁這個奇怪的人,那抹血腥味一直縈繞在身旁。看此人身無長物,除了一個綁在背上的包袱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凌亂的發絲蓋住了那人的臉,他看不清長相,可他卻發現,這個昏倒在地的人身上多處劍傷,大多血液沁在衣服上已經&lt凝固,可還有幾處傷口,仍然在冒著血珠子。

他抬起頭,眯著眼望了望炙熱的太陽,隨即伸手去解那人的包袱。包袱里,有一個小小的錦盒,有一袋銀子,還有最為主要的一件東西,一方玄鐵打造的半月形盒子。

盒子上刻著一圈詭異的紋路,造工十分精巧,從形狀上看,該是一把極為特別的兵器。他伸出手去,本想打開來看看,可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有些時候,太過好奇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轉手拿了錢袋,打開一看,果然是銀票,厚厚一疊,少說也有幾百兩。

他掂量著手里的銀票,有些傻眼,然後咧著嘴笑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他轉過頭,對著昏倒在地的人嘆了口氣,道︰「看你穿的破破爛爛,沒想到居然是個金主,看在這些銀子的份上,小爺就發發慈悲,讓沙漠里少一具干尸。」

說完,他痛快的將銀票收在袖中,然後吃力的將昏厥的人拽起來扛在肩上,轉身又折回了西風客棧。

沈玉在門口敲了半天,才把氣急敗壞的風三娘敲出來,她出來的同時,手里還拎了把菜刀。

「臭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還背了個死人來找晦氣,欺負我風三娘沒見過死人嗎?」。風三娘把菜刀一橫,刀刃上還滴著油水。

沈玉一見她這陣勢,嚇得趕緊往後退三步,「誰想嚇唬你,你不嚇唬別人就不錯了我是來住店的,你不能對客人這麼凶我告訴你」

「住店?你在這住了半個月了,結果連半分錢都沒給,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啊?」風三娘一听,結果更加來氣,拎著刀就沖著沈玉過去了。

他一看這瘋女人不能惹,趕緊掏了銀票出來,向風三娘遞了過去。

那風三娘接過銀票,立即停止了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架勢,開始查看銀票的數額。

「夠付房錢了嗎?」。沈玉看著風三娘,一臉得意的問道。

風三娘點點頭,「夠了。」

「那我現在能進去了吧」他做出一副自己就是大爺的樣子,抬腳就往里走。結果又被風三娘給攔住了。

他嫌煩的一跺腳,「干什麼,銀子不是給你了嗎?」。

「你小子,莫不是謀財害命吧?」風三娘一手攔住他的去路,一邊打量著他背上背著的死人。

他一愣,隨即又反駁一句,「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干過那種缺德事兒,人還活著。」

風三娘斜了沈玉一眼,「你干的缺德事兒也不少,還有,這人一看就半死不活了,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他認真的搖搖頭。

「我知道,就是你再給我一百兩做醫藥費,我就幫你想辦法。」風三娘若有所想的看著沈玉,笑容很篤定。

「」

「不干算了。」

「成交。」

「先交銀子。」

「我說風大娘娘,你到底還讓不讓我進去了」沈玉苦哈哈的皺著眉頭,太陽那麼大,他還背著個那麼重的人,腰都彎了,汗像雨一樣往下淌。

「行行行,先進去吧。」風三娘揮了揮手上的菜刀,極為不耐煩的說。

回到客棧,風三娘便讓小廝帶沈玉上了樓,還是他原來住的那間房。

他一進屋就迫不及待的把背上的人扔在了地板上,自己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接躺在地上歇息,動也懶得動一下。

過了一刻鐘,風三娘端著一堆瓶瓶罐罐的東西進來了。

沈玉緩過勁來,懶散的從地上爬起來,笑嘻嘻道︰「您忙著,我去找個地兒睡覺。」

「上哪去,老實呆著。」風三娘眼疾手快,轉身向門上踢了一腳,房門立即被踢了回去,關的牢牢的。

「不是,三娘你想干嘛?」他木訥的傻站著,有些不明所以。

「把衣服月兌了。」三娘看他一眼,隨即又把視線挪到地上昏迷的人身上。

沈玉一听,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他伸手緊了緊自己的衣服,一副堅貞不屈的表情。

「那個,風大娘娘,我知道自己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我守身如玉到現在不容易啊,你看這來往的商客,喜歡你的人不計其數,你可以隨便挑一個,你行行好,放過我這棵小苗子吧」說著說著,他都委屈得要哭來了。

雖然這風三娘在半老徐娘的行列里,長得也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了,可這無論是看年紀還是看樣貌,怎麼看都是能做他娘的人了,他的口味還沒這麼重。

「說什麼呢!」風三娘過去就踹了他一腳,怒指地上的受傷的人,吼道︰「我讓你月兌他的衣服!!」

「你早說嘛,嚇死我了。」他拍著胸脯,一副心中一塊大石頭剛落地的樣子。

他一看跟自己無關,于是二話沒說,上前就開始替那人寬衣解帶。

因為天氣炎熱,衣物穿的自然不多,他解開兩層衣物後,那人的脖頸和手臂露了出來。如雪般的肌膚瑩潤白皙,因為失血過多,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指尖輕輕觸踫間,滑膩細女敕的觸感傳來,竟不由得讓他心神一蕩。

沈玉疑惑了,眼下這人,雖然身上染了大半血漬,但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

眼下只剩最後一件衣物了,那是一層裹著胸的白布,白布雖然裹的很緊,卻仍然有微微隆起的痕跡。他終于停下了手,不敢再解下去了,傻愣愣的僵在原地。

因為傻子都知道,這是個女人。

「磨蹭什麼呢?趕緊的」風三娘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著在一旁催促。

「三娘,她是個女人。」他故作鎮定,神情自若的說。

風三娘一听,趕緊轉身過來查看。果真是個女人,身材不錯,而且衣服被剝得只剩下裹胸了。

風三娘看的直皺眉頭,隨後一腳把沈玉踹到邊上去,「你個登徒子。」

「明明是你讓我月兌她衣服的,你還怪我?」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當下明白了一個道理。

女人都這麼不可理喻,京城里有個小的,這里有個老的。

風三娘察看著傷勢情況,頭也沒抬的吩咐沈玉道:「你出去,讓小二送盆熱水進來。」

「真麻煩」他抱怨了一句,卻換來風三娘的一記白眼,然後知趣的出了房間,找小二去了。

他本來還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可現在看是不可能了。不過,麻煩歸麻煩,也好過在沙漠里被狼叼走,或者被曬成干尸要好的多。

風三娘將她的傷勢處理完畢,又給她換了身衣物,天已經要黑了。沈玉一直守在門口,因為客棧人滿為患,連柴房都是滿的,他根本無處可去。

直到天黑前,風三娘才喚沈玉進去收拾東西,而風三娘自己卻站在一邊看著那個受傷的女人,陰沉著一張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這個女人,很危險。」風三娘突然開口,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危險?」沈玉不明所以,「她要死了嗎?」。

風三娘搖搖頭,「暫時死不了,不過她中了孔雀膽的毒,能活著,也真是個奇跡。」

「孔雀膽?你是說,她和婆娑門的人有關?」沈玉一驚,用孔雀膽煉毒,只有西域婆娑門的人才會用的手法。

風三娘眉頭皺得更深,「听說三天前,婆娑門的門主,那布羅死了。」

「我也听說了,殺他的兵器,是江湖上盛傳的那把,戈月刀」沈玉補充道,視線不由得挪到了放置在一邊的包袱上。

他想起了那個半月形的玄鐵盒子,盒子里面,到底裝了什麼?

風三娘擺擺手,不願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收了藥盤,把門推開準備走出去,可剛走到門口卻又站住了。

她回過頭,風輕雲淡的說︰「我不管她是誰,總之她一醒,就立刻給我滾蛋。」

「包括你。」她意味深長的看了沈玉一眼,又補充了一句。

「為什麼連我也要滾蛋?」沈玉難以理解的盯著風三娘,眉頭皺得像是要哭出來。

可是人家風三娘哪里管他哭不哭,只留下一抹嬌艷的背影,頭也不回的下樓去了。

入了夜,才是這片荒漠之地最危險的時候,也是這家西風客棧生意最好的時候。沈玉難得沉默的在窗口听著樓下的動靜,外面似乎又進來了幾批客人,有經商的貴族,也有身份不明的江湖客。

但無論是什麼人,那個叫風三娘的女人都應付的得心應手。

在西風客棧,沒有人敢不給風三娘面子,自然也沒什麼人敢來這個地方惹事生非,至于為什麼,或許沒人知道。

而風三娘也從來不管這些,她似乎只是個生意人,永遠只關心生意,卻從不關心來者何人,是非善惡,也從不談論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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