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三百四十四章 難題

作者 ︰ 酌顏

雖說是四品以上官眷皆要參拜,但真正被太後叫到跟前的,卻屈指可數,其余的,不過是在大殿外,拜上一拜也就是了。拜過之後,便是找了各自相熟的敘話,也有暗自相看的,你相看我家的女兒,我相看要娶的媳婦兒。

到得太後下令送客,這才一一散開。殿內的客人,卻是都有太後身邊的體己人親自相送。

送完了賈家幾位夫人和姑娘離開,紅羅端著掌事宮女的儀態往回走,到得殿外,卻見竇公公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的步子微頓,繼而一轉,不再入殿,而是和竇公公一左一右,守在了大殿門口。

殿內,伺候的人全被遣了出去,只剩下太後與皇後二人,婆媳倆自是有話要說。偌大的殿內將方才的熱鬧驅離之後,乍然的空曠與冷寂。金漆鏤空的燻籠里仍有裊裊白煙騰起,香氣隨著白煙輕飄,蔓延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繼而染上()衣襟,浸入膚下。

太後畢竟上了年紀,端坐了幾個時辰,如今覺得有些疲乏,斜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抬手按揉著額角。一雙手從她身後探出,代替她徐徐推揉起來,那是一雙保養得當的手,指月復柔滑,不見繭,卻只怕下了一番功夫,手法老練,力道不大不小剛剛好。隨著那雙手的徐徐推揉,太後原本還有些緊皺的眉心一點點舒展開來,「你果真看好了蘭家的那個孩子?」

賈皇後的目光微閃,瑰色唇微彎,「母後覺得如何?」太後不姓賈,太後出自沅陵陳家,而賈皇後的母親剛好也姓陳,與太後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太後是賈皇後的親姨母,血緣至親。

「家世自然是沒得挑,樣貌也還過得去,可是哀家覺得……不太合適。」太後享受的閉著眼,輕吐的話語不見波動。

按揉在鬢角的手指卻是一頓,賈皇後面上的笑容一僵,半晌後才目光閃動著問道,「為什麼?雖然那孩子性子是有些弱,不過皇兒個性本就好強,尋個溫柔乖巧的也並無什麼,正好小夫妻倆可有商有量,琴瑟和諧。」

太後陡然睜目,嘴角一扯,「即便是再不搭調的性子,只要她是蘭景芝的女兒,你也不會道一句不好吧?」

賈皇後的臉色乍青乍白,不太好看。

太後的臉色同樣也不好,「哀家早與你說過,蘭家自來為官中正,不偏不倚,誰最後登了大寶,他自然會忠于誰,暫且不必關切,偏你們不听,還做了糊涂事,這會兒想著要彌補,要拉攏,卻是病急亂投醫了吧?哀家起先也覺得這法子倒也並無不可,這才同意將人召進宮來看看,只是如今看來,人家卻是不願的,既是不願,那便罷了,強扭的瓜不甜。」

太後開口就是數落,賈皇後執掌鳳印多年,私下更是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殺予奪,如今,對于太後的訓斥雖仍恭首聆听,內心卻是不以為然,她娘家的兄弟們更是早已學會了陽奉陰違,否則也沒有今日這事了。原本賈皇後因著這一樁,還暗暗後悔之前沒有听太後的,誰知听了太後這一番話,她又不服氣了,「母後這話未免武斷了吧?本宮看那孩子雖然性子弱了些,卻是擺明了想要討好,既是想要討好,心里就存了心思。何況,皇兒貴為嫡長,卻是哪里配她不過?雖是繼室,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安王妃,日後皇兒榮登大寶,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大慶最尊貴的女人,她有什麼不願意的?」

「慎言。」太後怒聲呵斥道,「如今沈氏可還活著呢!」就一口一個繼室的,若是讓人听去了,怎麼想?

賈皇後的表情有一瞬的訕訕,「這不是在母後這里麼?」沈氏不過是吊著一口氣,這還不是遲早的事麼?太後何嘗不是心知肚明,否則又怎會同意相看新任的安王妃呢?

「無論如何,沈氏還活著,即便是她當真去了,按禮,安王也還要服一年的斬衰,新妃的人選咱們再慢慢商議吧!」太後嘆息著道。

听太後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贊同選蘭府的五姑娘了?賈皇後心中一急,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太後閉了眼,抬起手搖晃了兩下,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這是不願再談的意思。

賈皇後心思百轉,哪怕心中不甘不願,也不得不屈膝行禮,而後退下。

待得腳步聲一步步在空曠的殿內回響,一點點遠了,直到出了大殿,太後才睜開眼來,張眼望著除了她,已空無一人的大殿,無聲的嘆息。不一會兒,輕巧的腳步聲近,一輕柔、一穩健,正是方才守在殿外的竇公公和紅羅二人。

他們二人步上白玉石階,來到太後所坐的矮榻近前,一個扶著太後躺下,另一個已取來的薄毯為太後蓋上。

太後沉吟著,開了口,「你方才果真瞧見了嶼哥兒和蘭家的五姑娘在湖邊相談甚歡?」這話問的是紅羅,雖說秦媽媽話中有話,擺明要獨處,紅羅應了,但太後讓她一個壽安宮的掌事宮女親自伺候著蘭五姑娘,自然有她的用意,紅羅可不敢擅自離開,不過是找了隱蔽的地方守著罷了,因此便也瞧見了趙嶼和蘭溪的巧遇,並且一回來,便已在太後耳邊悄悄回稟過了。

紅羅福了福身,這才回道,「不敢說相談甚歡,世子爺自來是個平和的主子,對誰都是一副笑模樣,許是蘭五姑娘還掛心著之前殿內的事兒,臉色不是很好,奴婢隔得有些遠,不過是見著說了兩句話,蘭五姑娘便走了,說了些什麼卻听不清。」

太後听罷,半晌不言,好一會兒後,卻是嘆息著要起身。紅羅和竇公公連忙服侍著她起身,扶著她往里走,卻在行到一處門前,得她揮了揮手。竇公公和紅羅近身伺候多年,自然明白,當下低眉垂眼退開。

太後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反身合上門,抬起頭望著牆上一幅展開的畫卷,宜山秋行圖,與蘭府珍藏的那幅乍一看相似,卻有細微的差別,但都是真品,皆是出自蘭溪那位驚才絕艷的二叔祖之手。

太後就這麼靜靜看著那幅畫,不動不言,仿佛成了一尊雕像,泥塑、斑駁。許久之後,她才嘆息道,「你們蘭家的女兒,又一次成了哀家的難題,這回,可該怎麼辦才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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