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一百五十章 棋局

作者 ︰ 酌顏

「小子,黑白之道可在行?不若我倆手談一局?」飲了一杯茶,說罷了一番閑話,陸詹讓人在竹桌上置了棋盤,笑著招呼起傅修耘。

傅修耘挑眉,眼瞧著陸詹望著他的眼神,很有兩分評估的神色,心思一動,笑道,「黑白之道,我只通一二,先生若有雅興,我也不敢掃了先生的興,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還請先生手下留情啊。」

陸詹听罷,撫須而笑道,「傅小哥兒該是自謙了吧?你執白,你先請。」

「那就多謝先生相讓了。」傅修耘拱手致謝,也不推辭,在陸詹對面落了座,從棋盒中取了一顆棋子,夾在兩指間,輕落棋盤。

一方棋盤,小小方格,黑白縱橫交錯,無聲廝殺。一會兒之後,陸詹笑道,「小子,我就說嘛,你果真是在自謙。年輕人懂得謙虛是好事,可是過于謙虛了,反倒覺得有些虛偽,讓人不喜——了。」

傅修耘一驚,抬頭卻見陸詹仍然笑著,不見怒色,稍稍松了一口氣,卻仍是不敢松懈道,「先生謬贊了。我當真不是謙虛,黑白之道,我確是不擅,不過是賴先生相讓,還有便是運氣罷了。」

「好一個運氣!老夫手下,可沒有運氣可言。小子,都說棋品如人品,你若再自謙,便當真有虛偽之嫌了。」陸詹笑道,但那笑卻不入眼底。

邊上蘭溪見狀,微微擰眉,心想著,今日老頭兒怎的說話這般帶刺?似是有心針對表哥一般?但昨日,甚至方才,他們都還相談甚歡。蘭溪一度以為,自家師父是有些喜歡表哥的,否則,怎會破例邀他上門?蘭溪滿心疑慮,當真有些不懂陸詹今日之行事,但這些年,該有長進還是有的,至少如今,蘭溪已經很懂得藏拙,也懂得適時的做個觀棋不語的真君子。

蘭溪沉默不語,靜觀其變。傅修耘卻覺著額角一緊,有些局促道,「先生,既是如此,請小心了。」

「你是覺得勝券在握了?」陸詹笑著挑起一道花白的眉毛。

「圍棋一道便在一個‘圍’字上,如今形勢,我雖不敢說勝券在握,萬無一失,但我佔據了優勢,先生要突出去,反敗為勝,殊為不易。」傅修耘說得謙虛,實則眉眼間暗藏的幽光已經泄露他心中思緒,如今整個棋盤上他可謂掌握了全局,須臾間,便可將黑子圍死,黑子要反敗為勝,何止是殊為不易,幾乎算是不可能的。

「是嗎?」。陸詹笑得意味深長,那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像是帶著萬斤重量,倏忽砸向傅修耘心中的篤定,剎那間,便是不安。

而下一刻,這不安成為了現實。棋盤上,形勢斗轉。傅修耘死死瞪著,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

「小子,都說下棋便如做人,你喜歡萬事留一線,卻不知,說得不好听,那便叫作心慈手軟。而你不知,這世間有些人,是可以萬事不懼,連命也可以豁出去的。所以,便也可絕處逢生。」陸詹笑笑道,那幾句話,讓傅修耘心房巨震,半晌無言,只能盯視著那棋盤上勝負已定的棋局,愣愣出了神。

陸詹見罷,笑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了,你們幾個年輕人慢慢玩兒著,老夫去廚房看看,待客可不能馬虎了,做不到賓至如歸,怎麼也得賓主盡歡才好。」笑著擠了擠眼,陸詹轉身而去。

蘭溪挑了挑眉,略略思忖片刻,便道了一句,「我也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有。」話落,她便追著陸詹而去。

「哥哥,不過輸了一局棋而已,不要緊的。」陸詹和蘭溪一走,傅馨怡見傅修耘仍然愣神著,不由出聲安慰道,「而且啊,剛才那個陸先生說得話很是氣人,君子自謙乃是品德,怎麼到了他嘴里卻成了虛偽?虧我之前還覺得他這個人很是有趣呢。」想起方才陸詹言語帶刺,傅馨怡也不由多了兩分怨氣,為兄長抱屈道。

「怡兒不得無禮。陸先生言語耿直,不知比那些個棉里藏刀的好上多少倍。何況,他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傅修耘連忙出聲斥責道。

蘭灝和蘭洵兄弟倆卻有些尷尬,「是啊,先生說話慣來如此,不過刀子嘴,豆腐心罷了,雖然話說得不留情,但卻是半點兒沒有壞心,表弟,表妹千萬不要介懷啊。」

「是啊,先生的脾氣,若非他瞧得上的人,是萬萬不可能邀來做客的。像我這塊兒榆木,先生可從來不與我下棋的,更別說教上兩句了。」蘭洵也很是乖覺地打起了圓場。

傅修耘想罷,可不是麼?方才那幾句話,雖在點他下棋之道,何嘗不是在教他為人處事之道呢?這麼一想,傅修耘突覺茅塞頓開,心中煩悶盡消,由衷地多了兩分感激,「先生苦心。只是,先生這棋藝果真是非凡,我與他下,當真有兩分不自量力。」看似佔盡了上風,轉眼就輸了個干淨,之前的優勢,怕也是陸詹刻意相讓所致,可笑他,嘴上自謙,心中卻已在沾沾自喜,不過一招之間,輸了個干淨。

「這個表弟當真莫要在意,先生棋藝超凡,難逢敵手,我與他下,最好的成績,也是輸了三子,表弟已經很是不錯了。」蘭灝笑著安撫道。

傅修耘听罷一驚,蘭灝的棋藝他是知道的,絕不在他之下,居然與陸先生對弈,最好的成績也是輸了三子,那他今日敗局,還當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是啊!就連父親與先生對局,也難有勝的時候。先生的對手,也就耿四哥了。」蘭洵取了桌上果盤中的干果花生,咬得  作響。

傅修耘卻挑起了眉頭,「耿四哥?」

蘭灝不著痕跡瞪了蘭洵一眼,這才輕描淡寫道,「是先生的親傳弟子,這棋藝也是得先生真傳,如今已與先生旗鼓相當。」

「什麼叫旗鼓相當啊?哥,你這話也太謙虛了,何況,你還是幫著耿四哥謙虛?先生方才可才說了,太過謙虛未免有虛偽之嫌,你幫著他遮丑,沒有人會感激你的。」蘭洵忙著吃,絲毫沒有注意到蘭灝的目光,拆起了台。

蘭灝恨不得掐死了他省事。那邊傅修耘卻已驚道,「莫不是先生曾輸過他這位弟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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