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三十一章 壽辰

作者 ︰ 酌顏

「呀!我居然是最早到的,母親可得賞我!」

蘭溪噘著唇,小女兒嬌嗔狀,三太太看得樂呵,迭聲應道,「賞!賞!賞!你看上了母親這里的什麼,直管說,母親還能虧了你不成?」

今日是三太太壽辰,蘭溪只是應景說著討喜的話兒,逗人一樂,自然沒有追著討要東西的理兒。當下,呵呵一笑,挽了三太太的胳膊,道,「還是母親疼我!不像父親,不過給了我些筆墨紙硯,就跟割了他的肉似的,那心疼勁兒……」

「你個小白眼兒狼!給了你好些東西還換不來你一句好話了?只是些筆墨紙硯?你也說得出口?也不看看,筆是什麼筆,墨是什麼墨,這紙和硯又哪樣是隨便撿了給你的?」

听到這聲音,蘭溪在心里暗暗吐舌,果真是不能在背後說人的麼?

一襲青蓮色團花繭綢直裰,三老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劍眉下一雙朗目如星子,這會兒卻是灼灼如火焰般瞪著蘭溪。他身後,不遠不近跟著兩道身影,一道修長清瘦,一道略微矮上一些,卻偏壯些,一個著山間輕嵐,玉中帶青,一個著夜空星曜,藍底黑紋,正是蘭溪的兩位兄長。

蘭灝和蘭洵站定,便雙雙在三太太跟前跪下,扎扎實實三個響頭後,朗聲道,「恭祝母親福海壽山,北堂萱茂。」

「快些起來。母親不在意這些虛禮,倒是你們兄弟倆,這天冷著呢,快些起來,可別跪傷了。」外面天兒是有些冷,但這花廳卻籠著三個火盆,上好的銀霜炭燒得旺旺的,不見炭氣,卻將整個花廳燻得溫暖如春,哪里能跪傷得了人?只是,三太太不過是做母親的心,生怕兒子受罪罷了。

三太太忙不迭將兩個兒子喚起,三老爺已經落了座。梅香早已沏好了茶,三老爺卻還沒有喝,就跟蘭溪算起了賬。「你個小白眼兒狼!剛才編排為父什麼呢?這會兒怎麼不作聲了?」

蘭溪方才是有那麼一咪咪心虛,但一听了這話,可就不樂意了,她如今可不是從前,半點兒不怵父親,敬畏嘛,還有,但也所剩無幾了。所以,當下便回了過去,「父親可是兩榜進士出身,翰林學子,日後還會成朝廷肱骨之臣,這說話怎麼也不好好斟酌?」

三老爺氣笑了,「你倒說說,為父這話怎麼了?」

「父親說我是小白眼兒狼,那父親自個兒成什麼了?」

「溪姐兒!」三太太輕斥一聲,這孩子,說話這麼沒分寸,可別惹惱了她父親。

沒想到,三老爺听罷,卻大笑了起來,半點兒不見生氣的模樣,「不錯!不錯!你若是小白眼兒狼,那我自個兒豈不成大白眼兒狼了?不成!不成!日後說話…….尤其是對著你們兄妹幾個說話,為父還真得好好斟酌,別臨到頭來,罵著自己,豈不是劃不來?」

三太太之前沒有見過三老爺和蘭溪相處的情景,如今見著這麼一出,還真是又驚又奇,圓睜著眼,好半會兒才回過神來。

說話間,女乃娘抱了蘭沁進來。蘭九姑娘怯怯地瞄了眼面上還帶著笑意的父親,又偷偷看了看姐姐,在蘭溪望過來時,又如同受驚的兔兒般,飛快地閃開。她小小的身子跪了下來,女乃聲女乃氣地賀起了壽,「恭祝娘親松柏常綠,福壽安康。」話落,她站了起來,叫著兩個有把子力氣的婆子抬了個花盆進來,是給三太太的壽禮,一棵盆栽的素心臘梅,算不得多名貴,只是想來是養在暖房中,所以已經開了花,滿室的清香。不過蘭沁年紀小,有份心意便也足夠了,瞧瞧,可不就樂得三太太笑開了顏,把她摟在懷里,肝兒啊肉兒地狠親了一通?

蘭溪看著笑得慈和燦爛的三太太,微微有些出神,阿久還真是母親的心尖子,難怪那些人當日會從阿久身上下手。怕是也看出了阿久在母親心中的地位,才鋌而走險,進而一擊即中。否則,她一個病怏怏的小孩子,即便是蘭府嫡出的姑娘,又能礙著誰的路?

蘭溪想著便出了神,沒有看見蘭沁過後,蘭灝也上前送了壽禮。直到有人用手拐子撞了一下她,她才醒過神來,蘭洵卻已經湊到了跟前,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備得什麼壽禮?」

蘭溪抬眼,剛好看見蘭灝的壽禮,一本手抄的金剛經。

蘭灝的字是三老爺手把手教的,自然差不了。何況,這紙上一筆一劃都是他的孝心,三太太自然很是高興,嘴角一再地上翹,望著長子的眼里幾乎能夠汪出水來。

蘭溪看著,目光微微閃動。蘭洵瞧她又走了神,很是有兩分不滿,又給了她一手拐子,「問你呢。」

蘭溪斜看他一眼,這小子有時還真是幼稚。她送什麼他想知道,耐著性子等上一會兒不就能看著了麼,作甚非得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活了一世的緣由,如今她看蘭洵是哪兒哪兒不像哥哥,反倒是她像姐姐多一些。蘭溪覺得還是因為蘭洵自個兒的緣故,她對著三哥可半點兒沒有當姐姐的感覺。

蘭洵張了嘴,還待追問,蘭溪朝他努了努嘴,「到你了!」

蘭洵一愣,扭頭一看,果然,自個兒三哥的禮都送了出去,可不就是到他了麼?他悻悻然走開來,將一早備好的壽禮遞出,一本古籍孤本,還不知從哪兒淘換來的,倒也算花了幾分心思。

到得蘭溪,她自枕月手中接過紅木托盤,親自捧了,送至三太太跟前,「母親,女兒方才還未給你拜壽呢!女兒恭祝母親芳華永駐,歲月無憂!這是女兒親手做的一件毛坎肩,母親身子弱,最受不得寒,這麼一件衣裳,權作女兒的一片孝心,就盼著母親身子能慢慢好起來,福壽安康!」

三太太迭聲叫著好,接過那毛坎肩拿在手上細細一看,蘭溪的針線活兒已是今非昔比三太太是知道的,但如今看這件坎肩,她仍是驚訝莫名。那衣裳料子選用的是漂色的素面杭綢,內里細細縫合了裁剪好的整張灰鼠皮,細密的針線幾乎看不出來,仿佛那毛皮和綢緞本身便在一處的,毛茸茸的觸感光是看著已覺得暖和。最特別的是衣領微微豎起,呈半圓弧狀,襟口也與一般的衣裳不同,彎彎曲曲帶著弧度,盤扣做的是各色形狀的蝙蝠,取其「添福」之音,也不知是怎麼編的,精致難言。腰身細細掐過,上身足顯苗條。坎肩右下擺繡了一藤迎春,女敕黃的色澤捎帶著春的氣息,順著藤蔓在衣襟處延伸,偶爾有一兩只探過衣襟,長至左肩,最終隱沒在肩頭,偏偏那色澤襯著衣料的顏色,半點兒不顯扎眼,融合得恰到好處。更妙是那迎春的花樣,清麗月兌俗,鮮活無比,仿佛那就是在衣裳上開出了一藤迎春,在這初冬時節,漸冷的天候里,也隱約瞧見了一絲春光。

三太太瞧著真是愛不釋手,「我的兒!做這個花了不少功夫吧?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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