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嬌 第兩百七十章 夏意

作者 ︰ 斑之

夏日午後的天空,天上沒有一絲雲彩。熾熱明亮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炙烤著大地,空氣沉悶燥熱的仿佛凝固了。

四下里,除了宮人悉悉索索的走動聲,安靜極了。

李廣走進了宣室殿,卻听見蟬聲悠悠。

他心下有些奇怪,頓住腳往廊外挺括高大的幾棵榕樹看去,果在樹梢上見著了在綠蔭涼處叫個不停的蟬。

春陀正在殿外守著,見得李廣進來便迎上去。

兩下里互相見過了禮,春陀見他不解的目光主動釋疑道︰「皇後喜歡這自自然然的東西,說這才像夏天。您知道的,宮中的落葉落花也是不掃的。」

李廣這才想起皇後身上那幾分文人獨有的清雅性子,笑著點頭。春陀引著他到了殿門口止住腳道︰「還請您略等等,陛下在歇午覺。」

李廣點頭但笑不語,心里卻是——想陛下可是從不歇午的。

陛下為人到底有幾分高祖的倔強心性,能叫他這樣從善如流的也只有皇後一人。

他站在宮檐下,望著檐牙高啄。

心下想起阿娘對他說的放心站在皇後身後,這和原先給陛下當純臣是一樣的。

他望著滿眼深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春陀不大一會就轉出來請李廣進去,他進到殿內同帝後見禮。

阿嬌正在案邊磨墨,見李廣進來含笑叫起而後繼續磨墨。

劉徹剛洗漱完,睡了一覺又用清涼的井水淨面,果覺神清氣爽,毫無倦意。

他望了一眼李廣,而後低下頭一面掃閱著手上的一卷竹簡,一面聊天似地道︰「怎麼樣?是不是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概?」

李廣恭謹道︰「庶人能以活命,全托陛下厚恩,不敢再有奢望。」

劉徹「嗯」了一聲,取過案上毛筆往一卷竹簡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些什麼。

殿中氣氛一時冷清下來,李廣有些尷尬地站著。

等劉徹終于寫完,才停筆抬起頭打量李廣。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地道︰「戎馬半生了,也回家過幾年清閑日子吧。這未嘗不也是一種福氣?」

李廣有些發懵,原本倒也沒對還能起復有什麼幻想。但經阿娘點撥了,知道陛下要把他歸到皇後身下,卻不禁又生出了幾分奢望。他不戀棧權位,但求能重新披甲上陣,去邊郡御敵。

只是現下听陛下這意思,竟似乎是不想用他了。

他想到從前陛下大量任用年輕將領,軍中戲言這以後遲早得大換血。

而他李廣,今年已經五十了,稱得上老將了。

李廣心情不受控制地低落下來,他勉強牽動著嘴角應諾。

劉徹便揮手叫他下去,阿嬌拿目光去掃李廣,他也渾然不覺只顧著低頭退下去。

待李廣出去後半響,阿嬌才輕聲道︰「你既上次說不也說李廣戰敗被俘不能全怪他,難道真不打算用他了?」

劉徹唇邊浮起意料之中的笑意,風輕雲淡地說︰「那上次還說什麼呢?嬌嬌再想想。」

他這麼一說,阿嬌便盡力回憶起那天在門外听著的話。

而後,她瞬間明白了劉徹的用意。

他當時說要李廣放下自己名氣上的包袱,須知道守弱。

現在這只怕就是要磨磨李廣的傲氣,想明白了這節後阿嬌立馬覺得自己有些傻氣。漢匈間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劉徹怎麼會不用李廣?

還真是當局者迷,關心則亂。

阿嬌不免在心中笑自己,手上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磨起墨來。

窗外的蟬,不知炎熱疲倦地叫著,同著殿內冰山散過來的涼氣,夏天的滋味真的是很足呢。

她邊磨邊想,只可惜西瓜最早得東漢才得以從非洲傳入。

阿嬌磨完墨,悠悠起身往書架上取了一卷書在窗邊讀著。

院子里,雪獅子跑動帶起一陣呼呼風聲。小冬子跑的氣喘吁吁,同雪獅子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阿嬌耳朵里。

這樣的日子,安寧舒服的叫人流連。

但夏天還是不知不覺就滑過了,等到入秋了天氣涼起來許多了。他們便由清涼殿搬入了溫室殿,果如劉徹先前所說此後就不回椒房殿了。

後宮中人還以為皇後只是去清涼殿中避暑,但瞧現下樣子不免又暗地里恨的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

阿嬌不關心她們的想法,她正站在窗前朝外望去。

院中四福正帶著幾個小黃門除草培土,雪獅子倏然從他們身邊跑過,把一地泥頭和雜草踐踏的揚了滿地。

雪獅子看也不看,跑過就算。留下小冬子不住地跟幾個人點頭作揖道歉,阿嬌看到這里有些忍俊不禁。

「皇後,館陶大長公主來了。」

是海棠的聲音,說完這話她便垂首站在一旁。館陶閑庭信步般地進到殿內坐下,望著轉過身來她身邊徐徐坐下的阿嬌抱怨道︰「你爹一早上催的我暈頭轉向,這都坐下了耳邊還是他的聲音。從前沉默寡言的不像話,現在就像要把以前少說的話補回來。」

館陶昨日就使人說今天要進宮,不然阿嬌現在日日跟著劉徹在一塊,就算館陶來不先說一聲也得撲空。

阿嬌得了消息,早上便沒有同劉徹去宣室殿,看了卷書便一直等著館陶來。

她听著館陶這抱怨話,不覺好笑。指著館陶眉眼間下不去的笑,打趣她道︰「我爹啊也真難,說話少被你嫌,說話多還被你嫌。」

館陶斜了她眼,道︰「連你娘都敢開玩笑了,沒大沒小。」

阿嬌咯咯笑起來,笑過後母女倆便說起家長里短來。

堂邑侯陳午早已大好了,如今早起都會在院子里打會拳。

兩個哥哥也家宅和寧,佷子佷女們也都听話。

阿嬌望著館陶臉上的光彩,心下也高興不已。

館陶又拉著她問了些後宮事,听說王太後一向安靜的很,就在長信宮待著。心下一直堵得慌的惡氣才覺得出去了些,又听說嬪妃們除了先前起了點波浪,但卻使叫劉徹親手給按下去的,這之後一直平靜的很,心下對劉徹就更滿意了。

心說王太後雖然越來越叫她看不順眼,但一碼歸一碼,徹兒待阿嬌倒是一直沒得說的。

她私下里都同陳午說,這還只怕就是命里生就的福氣。

母女倆說過了家里的這些事,話題漸漸轉到了朝堂上來。

館陶從少時便跟著母後議論朝政,在景帝面前也毫不避諱。從來沒有覺得朝政她不能摻和,也就阿嬌為後後很是注意克制後戚,平素也不愛說這些。館陶心想左右餓死誰也不能餓死她長公主,便把心放在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上了。

但現在阿嬌似乎又提起了些興趣,時常問她,她也樂得給阿嬌解惑。

多長點心眼,看明白些,總沒有壞處。

館陶浸yin多年,看人看事眼光毒辣。就是久也不踫,但也是阿嬌拍馬都趕不上的。

這次,館陶說起成為庶人的李廣幾句見解,就無意中給了阿嬌不小的沖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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