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豆腐火鍋冬日暖

作者 ︰ 斑之

金屋同這玉佩一樣,是他們的見證!

他握緊玉佩,撐著條案起來。渾身出過一身虛汗後,整個人很沒勁。但他沉寂的心又重新激蕩起來,他連宮燈都顧不得拿,一路踉蹌著向往跑去。

出了漪蘭殿,等在門口的春陀迎上來。他看也沒有看他,幾個箭步下了台階,往殿外跑去。

春陀有些模不著頭腦,只得忙小跑跟上。等他出了殿,劉徹已經上了輦吩咐道︰「椒房殿!」

雖到了正月末,但卻依舊換是寒風浸骨。道上即便天天有宮人掃雪,但牆角城根下的雪最少也得有兩尺多厚,在太陽光下熠熠生輝。

宮闕重重,此起彼伏的叫雪連在一塊,白茫茫一片。

大明宮是紫禁城的四倍,而未央宮單宮就比大明宮還大。可以想見,在冬日望過去這樣連綿不斷的巍峨該是如何叫人震撼。

但劉徹卻無心去看,只是不住地催促快,再快!

等到終于到了椒房殿不等御輦停穩就一躍而下,誰也不看誰也不理,咚咚咚地往那座赤金小屋跑去。

上次這樣跑的心都快跳出來還是知道阿嬌有身孕的時候,他覺得心已經蹦到嗓子眼了。終于,那座屋檐閃著金光燦燦的小屋出現在視線中。

劉徹停下來,緩緩地走向它。到門口時,甚至還停下來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

赤金小屋一磚一瓦全是用的足金,在雪光下美的叫人心頭發顫。他從袍服里伸出滿是細汗的手,沉下心使勁推開金門。

這里他不是沒有來過,在他從宣室殿回來後偶爾找不到阿嬌的時候就會來這找她。

她嫣然回首的時候眸光盈盈,他問她,她便說是叫這金光耀的。

他信了,的確置身在這其中。倘若有點陽光,就會刺的人眼楮都睜不開。

他真傻,她說什麼都信。

是不是那個時候她就在難過?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在為這金屋之誓而覺得好笑?

他抬步進去,在殿中翻尋起來。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他把這間不大的金屋翻了個底朝天,什麼都沒有找到。

他不相信,不相信。

阿嬌竟然會走的這麼絕情,連只言片語都不留給他。

他找不到沒關系,有的是人能幫他找。

哪怕把這金屋拆了,也得找出來。

「春陀!春陀!!!」

春陀趕忙從殿外進來,微微欠身。

「叫人來,在這找!找!」

春陀小心地問道︰「陛下,找什麼?」

「布帛!竹簡!找著什麼是什麼!只要是帶字的!」他心里有些發慌,嘴上語氣很是不耐煩。

春陀道諾退出去,劉徹抬步出去到旁邊殿去等消息。

直等到日影西斜,等到渾身發僵。卻還猶自不肯認輸,非要見個結果。

春陀叫苦連天,地方就這麼大。他親自擱這看著的,確確實實除了一應用具什麼也找不出來。

倒是有帶字的,但那是竹簡啊。他敢把這個給陛下送上去嗎?陛下這明顯找的就是皇後留下來的信啊。

春陀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偏生還不叫他消停。一個小黃門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想說什麼但又看這殿中情勢不敢進來。

這麼一個時辰中來了五六次了,春陀不是沒看到,只是懶得理他。這現在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得給他挺著。

小黃門就又把頭縮回去,一不小心踫著什麼一陣 里啪啦。春陀終于忍不住了,轉頭望向他︰「干嘛!干嘛啊!這麼一會一趟一趟的!」

小黃門也顧不上去撿東西了,忙躬身回道︰「中常侍,是王八子和二皇子求見陛下。」

王八子?她來干嘛?還帶著二皇子?

春陀嘆了口氣,想也知道只怕是又打著拿孩子來邀寵的心思。往天也就算了,他也樂于給宮中這個唯一的皇子幾分方便。

只是,現在來,這可不是找陛下的火氣嗎?

他沖小黃門擺擺手,「去,告訴她,陛下沒工夫!」

說完就轉身又盯著屋子內的眾人翻東西,竹簡堆了滿地。春陀嘆了口氣,上前席地坐下一卷一卷地去看。

椒房殿外,王西語正抱著一歲多裹的嚴嚴實實的劉平等著天子的傳召。

御駕竟然來了椒房殿,這是皇後回來了嗎?

她為什麼還要回來?難道陛下就真能不心生芥蒂嗎?

她既然離宮,想必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大的足以叫她離宮的原因現在也不重要了嗎?

走了就干干淨淨地走,不要回頭,不要再把她們壓得一點光都見不著。

對,她從前是想過依附皇後而活。這樣活的最長遠最穩當,但皇後高傲,也就是有了平兒後還偶爾能得見幾次。

她原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將來叫平兒給皇後的兒子做臂膀,也是一世太平。

只是,誰能想到能有此驚變呢?

就好比剛進宮時,她以為能同皇後平分秋色,做下一個王太後。好容易把這心思按下去,上天憐憫她給了她平兒。

但是他的親父皇不疼他,這等于又在她將要炙熱的心上澆了一瓢冰水。

在她想著就這樣守著平兒長大,哪怕做個長沙王,也好過平民百姓。

上天卻又再露出一點曙光……

這天一次一次地像貓逗耗子一樣捉弄著她,但她還是要去一搏。

小黃門急促地向她跑來,她一振精神。在劉平耳邊輕輕喚醒他,又提醒他一會見著父皇了該說什麼。

小黃門到了跟前一邊行禮,一邊籠著袖中一塊金子不好意思說道︰「您請回吧,陛下今天不得空。」

不得空?不得空是什麼意思?

王西語盈盈一笑,語氣溫婉地說︰「那既然陛下沒空,那便容妾見見皇後。」

皇後?宮中哪有皇後?

小黃門馬上搖頭,道︰「八子您請回吧,皇後臥病見不了人。」

王西語探究地望了小黃門一會,她認真地打量著他臉上的神色,細細猜度著皇後是回來了不見還是臥病不見。

終于,她輕快地笑起來。「那妾改日再來。」

小黃門松了口氣,還真怕她就不走,非得見著。

*****

崤山松石齋。

山上雲霧之氣在黃昏時分大盛,雪滿山巒。五彩繽紛的天地間只留黑白這最簡單最原始的兩色,放眼望去山巒間處處時一幅用意十足的水墨畫。

空氣清冽的像夏日甘泉,松枝上掛滿了棉被般的厚雪,帶的枝葉沉沉下垂,似乎不堪重負。風一吹來,便順著風力掉落幾片巴掌大的不時的掉下一兩片手掌大的雪花塊,干脆地掉下地上。

冷風從山里旋起,松石齋里卻是溫暖極了。甚至,一向安靜的松石齋還有幾分熱鬧起來,說笑聲傳出去老遠。

他們正在吃豆腐火鍋。

豆腐是忙活了一天才做下的,拿上兩斤黃豆用水浸泡發脹,用石磨磨碎。濾去豆渣,將豆漿燒沸,用鹽鹵汁或山葉、或者酸漿,醋澱放入鍋中制成。

阿嬌找來了一張拿來揮毫潑墨的大條案,又好容易才翻出一個矮矮圓圓的小銅爐放上炭火把雙耳陶鍋放上。

五個人就湊在條案旁熱騰騰地吃起豆腐來,阿嬌原還以為老太公會排斥這樣圍坐合食。沒想到老人家從書房中踱出來,見此一點不願意意思沒有,笑呵呵地就坐下了,還說的有許多年沒有這麼用過飯了。

牛骨湯熱騰騰的滾著,像溫泉冒著泡。白豆腐、香菇和牛肉在這其中打著滾,香氣誘人。

幾個人得迎著白氣,仰著臉覷著眼楮,從氤氳的熱氣里伸進筷子。夾起一筷子是什麼就是什麼,老太公愛吃豆腐,總是在霧氣彌漫中眯起眼楮看準了才下筷。

而對于阿嬌來說,豆腐滑女敕好吃,香菇Q彈好吃,牛肉更是好吃。所以,她下筷最不需要糾結,夾著什麼都吃得很開心。

儒家說食不言寢不語,老太公一向不愛人用飯時說話。

但這次,他卻有點不說不快了。「中宮,你說這叫豆腐?是還是皇室藩王發明的?」

「嗯,您吃著怎麼樣?」阿嬌道。

「挺好,女敕滑可口。」老太公夾起一塊白玉般的豆腐,在口中細細品嘗,入口即化,滋味十足。緩緩滑入喉中,滋味不輸肉食。

「您要喜歡,豆腐還可以炒啊、煎啊、拌啊、蒸啊、煮啊。」阿嬌邊吃邊說。

咦?

她這話一說,幾個人都昂起頭來眼神 亮地望向她。老太公饒有興趣地問︰「哦?怎麼做?」

阿嬌見問,便笑盈盈地說︰「豆腐啊,剛做出來還是熱的時候。拿熱油一澆,再用切好的蔥花和鹽一拌。」

她略想想,又說︰「小蔥拌豆腐,清香。但拿芥菜拌也好吃,至于煎的話,拿小火慢慢把豆腐兩面煎成金黃色,再撒上蔥花。一咬,香、豆腐的湯汁流出來,香極了。」

雪舞不覺咽了下口水,伸筷子到鍋里去。

阿嬌還沒有說完︰「先把女敕豆腐煮去豆氣,再加入雞湯,同鰒魚片滾數刻,加糟油、蘑菇屑、松子仁屑、雞屑、香蕈起鍋,滾開後起鍋。雞汁須濃,魚片要薄,這樣吃著才能足夠味道。

她說的幾個人往鍋里伸筷子的頻率更快了,滾湯熱菜,暖的頭上冒出汗來。

張博達吃的直燙嘴,還不忘記計劃明天。「明天我去打雞,這山上野雞有的是。」

阿嬌微微一笑,正待說話。老太公清了清嗓子,警告地看向張博達。

張博達立馬就蔫吧了,他知道他還得灑掃松石齋,老太公不會給他上山的。

竹歌見狀接過話來︰「我去吧。」又問張博達︰「這附近山林中只能走到哪?」

張博達雀躍起來,剛要說話。

「三里以內。」老太公說,想了想又補道︰「還是老夫跟你去吧,你再走岔了回不來。」

張博達癟了下嘴,心說這不是怕走岔了,是你自己個也被中宮說饞了。

這老頭啊,他心中笑起來。

用過晚飯後,好容易這是十天里的一休。雖說只是晚上不用去寫文章,但對張博達也彌足珍貴。他打了熱水洗漱完後,去廊下把水倒了時正踫著要回紅樓的阿嬌主僕三個。

他便上前行禮,站定同阿嬌說話。

「後天,就是出陣的日子了。」

阿嬌有些愕然,不知道他怎麼又說起這個。老太公給過她地圖後就來說過了,再三確認了上面只是圖畫並無多少文字還不甘心,還親去看了地圖才信。

「中宮要把圖看仔細了。」他立在廊下,身後又飄起飛雪來。山中本就積雪難融。偏偏一月足有二十天還是下雪天,雪早就要堆上來了。

庭中湖上凍得像鏡片似地冰塊上,飛來幾只還巢之鳥。屋檐之下一排冰凌,長短不一,晶瑩生輝。

「這是自然。」阿嬌說,心里卻還是有些不解為何要特意叮囑再叮囑。就照著地圖走,還能怎麼仔細?

難道說還能進了陣法後就消失?奇門遁甲就是再神奇,也不至于能把筆墨都變沒吧?

她正待問,張博達卻行禮退下了。

雪舞就皺眉奇怪道︰「這張郎君,怎麼總是欲言又止?」

的確,他最近好幾次都是這樣。說到老太公小師妹的時候欲言又止,說到地圖的時候欲言又止。

雖說認識不久,但他也不是那等故意拿話吊人的啊。之前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近這到底是有什麼不能說的?

阿嬌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回去泡過澡後,在榻上翻來覆去地想。

窗外風聲呼嘯,恍若嬰兒嘀哭。夜濃如墨,重重疊疊的金銀絲翠色紗羅床帳中但聞暖香馥郁。

「滴答滴答……」

茉莉玉漏不知疲倦地走著,從前伴著這樣的流水聲阿嬌總能睡的很快。

今夜她卻叫張博達說的很有些不安心,陣法是松石齋的保命所在。即便她是當今皇後,但依著老太公順理成章地把她視為後輩,就該知道她這個皇後在他那也不算什麼。

老太公就不怕她以後下了山,叫人來破陣嗎?

還是有恃無恐?

張博達到底為什麼要再三囑咐她把地圖看仔細?

為什麼?

樓外種著一株蒼天柏樹,在夜風中巍峨不動。但枝葉卻

婆娑剪影地投在地上。

阿嬌終于撩開重重帷帳,映著亮著的一盞小燈,去書案上把看了無數遍的帛書展開來。

還是那樣,這幅圖還是那樣,一點未變。

她一身淺黃綢衣,立在半明半暗的室中。

終于還是沒有瞧出什麼不對來,便又卷好放回去。月兌了絲履上榻去,她整個人埋在錦被中。

窗外呼嘯聲大起,寒意迫人。這室內卻是這般溫暖,幽香浮動,比之從前在椒房殿中意境也是差不太多的。

只是那個時候,是劉徹抱著她。

他哪怕手叫她枕麻了,也得抱著她。還每每在第二天跟她抱怨,說晚上她踢被子,去蓋連他一塊踢了。

說著還要挽起袖子去看傷,阿嬌不管信不信只得先哄他。

至于怎麼哄,自然是一個甜甜蜜蜜的吻。

也不知道他如今好不好,有沒有忘記她一點?

她側過身去,裹緊自己。

有的,他會忘記的。

後宮佳麗三千,她不過是這其中的一個過客。就是再特別再叫他難以忘懷,也會沖淡的。

更何況,他的世界不能也不可能只有這後宮一隅。

他有更大的責任,更大的抱負,他所要負起的是這個天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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