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愚妻 第十一章 趕緊嫁出去

作者 ︰ 寄秋

「不去,我被禁足三個月。」

跑腿的事干麼叫她去,她像回事的小廝嗎?

「嘖!拿喬了。」趙老侯爺被氣樂了。

「是,我身分不同了,要端起架子做人。」她把下巴一揚,擺出盛氣凌人的樣子,靜王妃不受使喚。

「呿!你架子再大也是我老趙家的孫女,我叫你去就去,你還敢不孝。」不是巴望著相見,他給她機會還擺譜。

靜王是他欣賞的年輕人,和大丫頭很是相配,兩個聰明人在一起,他倒想看看誰壓倒誰。

年紀大了都有一點頑童心性,越活越回去。

「叫我身邊的止鶯去。」趙若瑾漫不經心的說著,好像點了一只貓狗去送信。

自從溫泉莊子那件事後,她對止鶯、止燕就有一點親近不起來的隔閡,覺得她們是養不熟的由眼狼。

止燕還好,對她恭順有加,還有些畏意,但是止鶯就是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我奉命來保護你就有舍命的覺悟,但我是止字輩的暗衛,我有我的驕傲,休想我認你為主。

所以主僕間的相處就看得出生疏,不冷不熱的處著,有事就吩咐,無事相對無語,不像溫香、軟玉敢打趣主子。

趙老侯爺挑眉一笑,「靜王的人?」

「他家的狗。」吃她的米,用她的水,睡她的床,受得心安理得,可前腳吃飽喝足,後腿一提到了別人跟前搖尾巴,還搖得歡快,一邊汪汪一邊吐肥厚的舌頭,諂媚得很。

「好濃的酸味。」他攏起長須呵笑。

是酸味,很不是滋味,是暗衛就不能明珠暗投嗎?好歹她是準靜王妃,手中有能號令黑煞軍的貔貅玉令,不是全主也是半主,給她她們的忠心很難嗎?她要的只是信任。

趙若瑾對止鶯、止燕有很大的意見,尤其是止鶯,那是大大的不滿,可是她的確需要她們的保護,皇上的賜婚打亂了目前看似平靜的局勢,將興武侯府拉到太子的船上,底下的暗波要開始涌動了。

當靜王到來時,他看到地是一老人和一名嬌中帶媚的妍麗女子下著棋,白子多,黑子少,老人逐步敗退,女子收割戰場,一人咒罵,一人嬌笑,畫面和諧的叫人想加入其中。

一對容貌相似的父子站在兩人身側,安靜不語地觀看棋局,時而蹙眉,時而訝異,時而驚奇,表情豐富多變。

「這丫頭太狡猾了,你敢要?」

是詢問,也是試探。

上官靜笑著取一黑子,下在死棋眼位,棋局竟出現令人意外的變動。「置之死地而後生,對她動心的那一刻,我就有必死的決心。」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女子不求夫妻相守,一生和樂,反而想著如何殺夫才不會弄髒雙手,她已將「死」送到他面前,堂堂男兒豈可不受,若能同生共死,他也認了。

興武侯府的三個男人同時抬起頭,看向面色不改的俊美男子,唯獨該在意的女子手持白子在深思,下一步該如何破棋局。

「死,很簡單,但要看哪一種死法,我家孫女還太年幼,不想看她死在我前頭。」老人家只想兒孫送終,不想見雨打女敕蕊,一夜摧殘。

「我生,她生。」他會護她周全。

「太籠統。」有點敷衍意味。

見她下了一子,破了他的棋局,上官靜再下一子。「我會死在她前頭……」

一枚白子打向他臉面,他閃都不閃地任其擊中而彈開。

「誰都不許死,晦氣!你們那麼想死為什麼不去挖個坑,我剛好賺了點小錢,奉送兩口金絲楠木福棺,望請

笑納。」不思活,先思死,他們就沒想過把日子過得好嗎?

見她出言教訓了,趙家三個男人嘴角一揚,寵溺地看著日漸嬌美的小丫頭,在他們的嬌寵中長大了。

「先給他,我老頭子還不急著用。」他還要活到百歲做太公,抱孫子的孫子,當個老壽翁。

「敬老尊賢,老人家不用客氣,總有用到的一天,本王為你披麻帶孝,送你入土為安。」盡孫婿最後的孝道。

老侯爺該含笑而終了,畢竟能讓一朝親王帶孝送行,他是第一人。

年紀越大越小孩子心性的老人家一瞪眼,越老越忌諱生死大事。「年輕人定性差,少了教養,先帝走得早,看你這性子多忸怩,準是讓西南毒蟲咬傷了腦子。大丫頭呀!你還是別太早嫁,要是日日面對死人牌位,日子多難熬。」

「老侯爺不厚道,若是對先帝有所埋怨,不妨先行一步告陰狀,先帝在下頭等著你去盡忠。」這一子走偏了,但起手無回,他也只能認了。棋局如人生,要細心布局,否則遭人一擊即潰也怨不得人。

小瑾兒下得真好,明則讓道,暗藏殺機,殺伐之氣隱于刁鑽棋路之下。

「哼!你就不懂得讓讓老人家,口舌爭鋒不長進。」好歹他老了他幾十歲,也不知嘴上收斂。

「誰攔著不讓本王娶老婆誰就是本王的仇人,老侯爺,你不是對手。」上官靜指指黑白子的數目,一語雙關。

一是輸給孫女,一是敗在準孫婿迎親的決心。

「你……」

趙老侯爺還想刁難兩句,卻見棋盤上他的一片江山忽然被殺得潰不成軍,很可笑的就留一枚黑子在正中央,孤軍奮戰。

「祖父,你有完沒完,人給你找來了,你想放毒蛇咬死他嗎?別忘了他來自西南瘴癘之地,說不定他身上帶著一堆毒蟲。」

毒不死他反過來咬死一個老頭,正好用上金絲楠木福棺。

「你就護著他,不孝。」哼!哼!女大不中留。

趙若瑾不滿的抬眸,「他是我未來的白米飯,要養我一輩子,我不護他護誰,難道祖父想當‘陪嫁’?」

「陪嫁」虎著臉氣呼呼的瞪著沒順著他話的孫女,遷怒嘴角一揚的年輕王爺,一只半滿的窯燒瓷杯朝人砸去。

銳目一閃,上官靜手腕一翻,如曇花瞬間綻放,優雅而美麗,修長的五指往前一送,茶水一滴不漏的瓷杯又回到趙老侯爺面前。

「你就那麼急著嫁?」舍不得呀!才養了幾年就要嫁人,以後誰來哄他開心,陪臭棋蔞子下棋?

無法否認地,三個親孫女當中,他對生性不張狂的大孫女有所偏愛,打小她就是個懂得藏鋒的人,卻只在他面前不做任何隱藏,心慧目明地變著花樣讓他寬心,不走偏鋒。

他想把她當孫子培養,但她直言拒絕,說他有四個孫子,別浪費心思在替別人養媳婦。

這一听,他眼眶就紅了,不免埋怨兒子生的為何不是龍鳳胎,這孩子有勇善謀,性子冷靜而平穩,有巧智,能蓮舌,慧眼識先機,三十萬趙家軍交在她手上多放心,他大可高枕無憂,真享起老太爺的福。

「你找他來不就為了盤算我的嫁妝,祖父,你別太狠了,我人小肩細扛不動,你別給我送重禮,否則我跟你

翻臉。」別人她還不了解,自家祖父她絕對模得清,他活月兌月兌是修練成精的老狐狸,專坑自家人。

趙老侯爺面上一訕,干笑,暗怨孫女太精明。「我那是疼你,怕你給人欺負了,咱們家閨女可是有靠山的。」

「不必,我養不起。」你別陷害我,我是你親孫女。趙若瑾恨恨地看向祖父,威脅他不許算計到她頭上。

是助你一臂之力,不要不知好歹。趙老侯爺一臉奸笑的捻著胡子。「一年十萬石白米,一百萬兩軍餉即可。」

十萬石白米,一百萬兩軍餉……等等,父親想干什麼,難道他想……

趙漢陽父子臉色同時一變,目光灼然地看向正眯眼飲茶的老人,從祖孫的對話,他們嗅出不尋常的端倪。

「不要為難小瑾兒,本王來養。」養家是男人的事,女人只需待在後宅,蒔花弄草,逗逗鳥兒。

趙老侯爺和趙若瑾一起偏過頭,由鼻孔哼出氣,表示無須他多管閑事,這是他們祖孫倆在搏感情。

「是我孫女的陪嫁你養什麼養?我是給她又不是給你,誰曉得你養著養著會不會佔為己有,然後我失去依恃的可憐孫女變成深閨怨婦。」他想給才能拿,否則一兵一卒也得不到。

深閨怨婦……善于安排退路的小瑾兒?上官靜眼角一抽,覺得老侯爺錯想他孫女了,即使她手中無刃,她也能開闢出一片荒田,把男人甩到三條街外,只有她休夫的分,誰敢讓她當深閨怨婦,那不是活膩了。

這妹子太剽悍,自備腰里刀——殺夫。

「祖父,我不可憐,沒有男人我也能養活自己。」女子當自強,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過得太差。

聞言,趙老侯爺兩眼一亮,「你不嫁了?」

「祖父,你太樂了。」哪有希望孫女嫁不出去的長輩,他便是那個異數,巴望著孫女變孫兒,木蘭從軍。

「有嗎?我已經很含蓄的笑了,你怎麼還看得出來,丫頭恨嫁了是不是?」最好別嫁人,省得他有操不完的心。

「祖父……」這麼孩子氣好嗎?

老小、老小,越活越像小孩子。

趙漢陽清了清喉嚨,提醒老父和女兒書房內不只他們祖孫倆,還有「別人」,他們被晾在一旁很久了。

「咳!咳!爹,你找我和湛兒來不是看你和大丫頭斗嘴吧?你老別吊胃口、賣關子了,這里都不是外人。」再讓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下去,只怕是沒完沒了。

趙老侯爺瞪向身形壯實的長子,心有遺憾。「你呀你,就是缺少耐性,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你知道你女兒曾一整天不發一語地就為等我一句話。」

祖父,你誤會了,我那是發呆,睜著眼睡覺,想著老人家屎尿多,你愛拖便拖唄!她那時是四歲還是五歲,她耗得起,就等祖父說一句︰成了,那匹小馬駒是你的!

于是,她有了一匹名叫桃紅的小母馬,小短腿構不上馬背的她就讓人抱上馬,馬夫牽著馬走。

但是趙若瑜瞧見了眼熱,也想要一匹馬,她向祖父索要,祖父不給,她心有不甘,去廚房拿了毒耗子的砒霜,偷偷下在桃紅的草料里,桃紅當天晚上就口吐白沫死了。

她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

桃紅死後,趙若瑾太難過了,此後她什麼寵物也不養,對人多了防備,對誰都抱著三分懷疑,性子又更冷了些,所以大家才叫她傻子,因為她跟誰也混不熟,老是怔怔地望著天,省言節字。

「祖父,你離題了。」趙若瑾護著親爹,祖父的廢話一出,她便出聲打斷,不想讓父親白被訓。

「離題就離題,不會轉回來嗎?我想你們都清楚我找你們來是為了何事。」趙老侯爺目光一一掃視眾人,表情凝肅得讓人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每個人心頭仿佛壓了巨石般沉重。

「勞老侯爺費心了。」上官靜拱手一揖。

他輕哼,對搶走他乖孫女的小子不假辭色。「你也知道費心了,為了你們這些小輩,我白了多少根頭發,想著你們安好,別比我老頭子死得罕,我這輩子看過的死人太多了,不想再看見兒孫的尸首也在其中。」

「祖父,您言重了,我們還沒有無能到要讓你賣老命上陣殺敵,你好歹也信任我們好不好,趙家子孫沒你說的不堪。」他們再不濟也有自保能力,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妹妹說得對,咱們趙府還有頂天的人柱在,我不會讓祖父失望的。」趙永湛往前一站,說得擲地有聲。

兄妹倆相視一笑,嘴角的笑意有幾分相似,都是趙家人。

看著兄妹的感情好,立于一側的上官靜有些吃味,那是他的王妃,怎麼能對著別的男人笑,親大哥也不行。

「就會空口說白話,你還沒你妹妹想得長遠,我來問你,今日我找你們來所為何事?」

他指了指兒子、孫子,手指也把靜王點進去,意味著他願意接納這個孫婿。

嘴上不饒人但心里早當一家人,只有自家人才能全無顧忌地暢所欲言,王爺也一起訓,有如子佷。

眉目清朗的趙永湛只頓一瞬間,眼神清亮的看向祖父道︰「是為了一一妹妹入東宮為良媛一事吧?」

「這是其一。」他太不滿意,但還能接受。

「二妹妹是太子的人,咱們興武侯府不能被拖進黨派之爭,皇上還在壯年,無病無災,我們要做的是避嫌。」所以祖父和爹娘絕口不提二妹妹,對外宣稱興武侯府無此人。

這是在斬斷彼此的聯系,讓太子不能利用興武侯府謀奪兵權,繼而引起皇上的疑心,下令徹查是否有勾結事證。

祖父是想斷了太子的想望,別想弄了個興武侯府的女兒入東宮,就妄想將一府老少綁上太子這條船,做他的靠山,同時也是向皇上表示他們興武侯府只為國效忠,不插手皇家事。

到底不是正經親事,誰會為太子賠上一家,一個妾而已,難道還要興武侯府赴湯蹈火,為人作嫁衣裳。

有朝一日太子得權了,獲利的是太子妃的娘家人,正宮娘娘水漲船高,其他姬妾最多封個妃位也就頂天了,對其家人的封賜再高也越不過中宮外戚。

皇上會信的,他以己度人,認為不會有人會做對自己無益的事,興武侯主動放棄太子這條船便是向他輸誠,讓皇上少生疑心,多把心思放在成年的皇子身上,因為他們才更危險。

虎大吃人,心大噬君。

「還有呢?」算有長進。

「還有大妹妹和靜王已有婚約,皇上更擔心我們投靠靜王這方,他在觀望我們的態度,看我們會不會傾向一方,他有幾分試探,也像在釣魚,看能釣出什麼大魚。」他說時冷汗直冒,唯恐說錯一句話令祖父失望。

看著兒子侃侃而談的神情,趙漢陽心中有無比的驕傲,好在這個兒子沒養廢,尚能給他爭氣。

「那你說說看我們要怎麼做?」他大前提沒說錯,把時下局勢分析得頭頭是道。

「啊!這……」他腦子一片空白。

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太年輕了,經歷過的事還是太少,當祖父虎目一瞪時他就緊張了,想表現得更好卻一時無措。

一府的重擔他還扛不起。

「若瑾丫頭你來說。」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趙若瑾眼皮一抬,櫻紅小嘴一張,吐出,「送嫁。」

送嫁?!

這兩個字很輕,卻重重地擊在每個人心頭上,像一把尖銳的椎子刺入心底,直把人驚醒。

趙老侯爺輕嘆了一聲,「知道我為何偏疼這丫頭了吧!那腦子不知怎麼長的,就是比人多出一竅。」

靈竅。

「是讓她早點出嫁的意思嗎?不用等到及笄後。」他才送走了一個女兒,如今這一個也要遠離身側。

看兒子一臉不舍的模樣,同樣舍不得的趙老侯爺硬氣的一吼,「少沒出息,早嫁晚嫁都得嫁,趕緊把她的嫁妝準備好,咱們要好好辦這場婚事,還得大肆鋪張的辦。」

「多謝老侯爺的成全。」面有笑意的上官靜這次是真心行禮,執晚輩禮,把老侯爺當親祖父看待。

想到孫女要被娶走他就不爽,看誰都不順眼。「少謝我,我是為了大丫頭,成親後你們立即離京,不可逗留。」

「我本來就為了小瑾兒而來,自是偕妻同歸。」他的婚姻要由自己作主,絕不容皇上安插個眼線令人坐立難安。

上官靜看向心愛女子的眼中充滿柔情。

會不會說話,搶人家孫女還說得這麼正大光明,真是礙眼。「口期就定在半個月後,把婚帖寫一寫。」

「這麼快?!」嫌快是大房三人,他們沒想到老侯爺會將迎娶日決定得這般倉卒,根本來不及。

「不是有人恨嫁?」他滿心不是滋味的瞪向孫女。

「祖父,我的鋪子和莊子……」還沒處理呢!

他冷笑三聲,「西南沒地沒人嗎?還惦記著那點小東西,眼界真小,你是靜王妃,靜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怎麼罵人了,西南的土地再遼闊也是沼地居多,哪能耕種,她沒糧食想餓死她呀!趙若瑾想著該如何處理名下產業。

「放心,靜王府都歸你管,我的就是你的,以後西南就是我們的家。」連他也歸她。

趙若瑾在心里狂嘯了,她才不想管,西南那麼窮,幾座玉石礦場也只夠養活一地的百姓而已,哪有她的鋪子、糧食生錢生得快,叫她丟谷子撿石子嗎?和毒蛇猛獸共處。

她,可不可以不嫁人了?姑娘未成年。

繼二孫女被抬進東宮為良媛,事隔不到一個月,興武侯府又要嫁孫女了,這一回和前一次不同,嫁的是一方藩王,興武侯府幾乎是全府都動起來,把女兒婚事辦得盛況空前。

本朝慣例,女兒家嫁出門是不宴請賓客,嫁妝從前門出,十里紅妝送至夫家,花轎隊伍吹吹打打地來迎親,接了人就走,讓爹娘看了最後一眼就成了別人家,送別親兒,淚眼相對。

可是趙老侯爺卻大手筆操辦,來送禮的客人送多少收多少,全搭在孫女的嫁妝里面,府中連開三天流水席,想來坐席的很歡迎,一天十二時辰不斷炊,隨人大啖。

他此舉在向眾人宣示,我們這才是在「嫁」女兒,先前那一個是「送」,太子不是正經女婿,靜王才是,我們只認這門親,除他之外都是點頭之交,與興武侯府沒半點關系。

而一車一車的嫁妝不是送往京里的靜王府,而是由千人護送的車隊送往西南,里面裝的全是糧食、茶葉、鹽和種子,讓看嫁妝的百姓看到傻眼,怎麼不是家什、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這是嫁女兒嗎?根本是商隊,打算大賺西南人的銀子。

其實,他們也沒猜錯,趙若瑾正有此打算。

她帶去的東西正是西南最缺乏的,與其帶些笨重的黃花梨木床和大家具,以及用處不大的布匹,還不如先改善西南的民生問題,百姓吃飽飯了才不會叛亂,安居樂業,大家一起來賺錢。

糧食、茶葉等得用銀子買,她也就有進帳了,不用擔心靜王府坐吃山空,而無錢的人想買,可以用玉石、香料、藥材、皮毛來換,她運回京城兜售又是一條生財之道。

總之,她把自個兒當成一個生意人,用嫁妝來做生意,雖然此舉讓不少人嗤之以鼻,笑她市儈,可趙老侯爺卻是大為贊賞,因為他曉得她擔下天下嘲名是為了富強西南。

有糧就不會挨餓,有了種子就能耕種,沼澤地不是不能改良,他相信以孫女的智慧定能解決。

西南富足了,民強馬壯,便有能力護衛自己的家園,趙若瑾要的便是自給自足,不依賴他人,他們有足夠的兵馬,不虞匱乏的糧食,齊全的軍備,完善的經濟來源,足以嚇阻大楚的上位者,西南已非吳下阿蒙,想動它得先衡量衡量。

有開頭便有希望,她種下一粒種子,盼它有開花結果的一日。

「瑾兒,娘也沒旁的話要交代,你比咱們府里的任何一人都要聰明,不過做人妻子要懂得退讓,不要想著和夫婿爭強死掐,你和靜王算是少年夫妻,他不會讓你受委屈……」

和送二女兒出門不同,徐氏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大女兒心里有著不舍,但更多的是擔憂,此去西南路途遙遠,她一個人遠在異鄉沒有家人作伴,若受了欺負也無人為她出頭。

小女兒雖在東宮至少仍在京城,即使興武侯府說了不承認有這位二小姐,可若真有事也不會袖手不理,不像大女兒真的是孤身一人,遇到事情只能孤立無援,獨自解決。

「娘,你就安安心,十七哥哥不敢負我,我一嫁到西南就搬空他的家產,讓他只能仰我鼻息過活……哎!娘,你怎麼掐我?」好疼地。

本來浸在離別情緒中的徐氏正鼻酸不已,女兒的一席話把她氣得當場忘了離愁。「大喜日子還說些瘋話,你是沒把娘氣死不甘心是不是?快走快走,看了心煩。」

嫁給靜王就是靜王的事,她的瘋癥讓靜王去治。

「果然不是親的,趕起人來像後娘。」趙若瑾刻意的嘆氣,表情夸張,用意是不想看到她娘哭。

殊不知徐氏沒哭,一張臉真像晚娘面孔板著,她快被女兒氣到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了,倒是趙永真哭得淅瀝嘩啦,抱著他大哥的大腿不準他背走大姊姊,姊姊是他的。

最後是二房的趙永慕將人抱走了才結束這場鬧劇。

花轎出門了,流水席也開宴了。

一群人涌上擺滿食物的長桌,桌旁附有碗筷自取,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盤吃完再上一盤,全采自助,還有糕點和水酒,小孩子適合的甜釀用三人抱的琉璃盞裝著任人取用,其間只有上菜的下人,沒有服侍的婢僕。

這方式是趙若瑾想出來的,節省人力的浪費好多上幾道菜,讓人別開生面外還能享受吃Buffet的樂趣。

不過這邊樂了,另一邊就悶了,在宮里的皇上和太子都面無歡色,一個心想同樣是女兒,為何有天差地別的待遇,沒能讓太子和靜王交惡;一個惱怒興武侯府的不識相,居然一聲不響地打他的臉,不但沒拉攏到興武侯府還將可能結盟的靜王推遠,他走了一手爛棋。

他被趙若瑜騙了,先前她明明允諾興武侯府會站在他這一邊,只要他迎她進東宮,疼寵她的爹娘還不為「女婿」設想嗎?

可是事情卻不如預期,即便是成為太子姬妾,興武侯府也不能容忍,他們不認為是榮耀,反而覺得羞恥,武人的骨氣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步錯,步步錯,錯到無法回頭。

想當然耳,一心作著皇後夢的趙若瑜在東宮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目前還有熱菜熱飯吃,過一些時日就不一定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拜。拜的是空位,椅子上放的是先帝所賜的龍祥鳳鳴玉如意。

「夫妻交拜。」

鳳冠一低,小露瑩白如玉下顎,新娘子柔美面容引人遐思。

禮成之後,美若桃花的靜王直接牽住王妃白女敕的小手,緊緊握住,在眾人艷羨的眼光中走向新房。

「于禮不合。」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由得別人說嘴嗎?誰認為不對就來本王面前說去。」十足霸氣的宣言。

妻子的手他牽不得?

娶新婦的上官靜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說三道四,他拿起龍鳳呈祥金秤挑開新娘的紅蓋頭,又倒了一杯酒夫妻雙飲,陪她坐床,吃生餃子,走完鬧喜的全禮,然後把喜娘趕出房,發怔地看著新娘子盈盈笑臉。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干麼一副我是美若天仙的模樣。」和他一比,她自嘆不如,只算中上姿色。

「你很美。」他說的是肺腑之言。

「比你差一點。」在美人兒面前不敢言美。

見她還能自嘲,沒被適才的場面嚇到,上官靜低笑出聲,「王妃也不遜色,是我心里的第一人。」

「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她故意找碴,擺出悍婦妒妻的姿態。

他笑得更大聲。「不論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她們都只有一個名,姓趙名若瑾,我的王妃。」

「真的不會有側妃、姨娘、通房?」新婚夜說這些很殺風景,可是趙若瑾不問心里很難受。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得做好準備,她在調適做一個妻子的心態,是要相敬如賓,還是同床異夢,或者她還能小小的奢望一下,這男人心中有愛,讓她一生無悔地只願與他比翼雙飛?

「不會,你信嗎?」她總是比別人多一顆七巧玲瓏心——想得太多。

她一噎,暗恨他狡猾。「你說我就信。」

上官靜目光柔和的凝視那雙黑亮的眸子。「你知道我最愛你什麼嗎?你的固執和小心眼,以及你撒潑時要小心隱藏由骨子里散發悍氣的純真樣,我總想著你還有幾種多變的樣貌,叫我百看不厭。」

明明是吃肉的老虎,卻要偽裝成啃核桃的松鼠,饞肉饞得要命還是得裝,好偷吃人家養的羊。

她就是偷偷模模地,不動聲色,由兩間小鋪子和帶著莊子的兩百五十畝開始耕耘,短短七、八年內,雖不到良田千頃,但手中的資產卻是不可估算,連她都要盤算老半天才知曉自己有多少銀子吧!

她不喜歡聲張,總是暗著來,偷偷地攢私房,悶聲發大財,她守得住秘密,也不會把銀兩看得太重,她要的是從無到有的成就感,就好像看著孩子從出生到長大的母親。

她享受的是過程,財富的累積是順便,她想試試能否做得到,在模索中發覺其中的樂趣。

這樣的她,他很著迷,能分享甚至參與她的秘密,讓他覺得兩人密不可分。

「我發覺我可能會相信你。」男人的真心是雲,是霧,沒人真的捉得住,但她願意嘗試去補雲織霧。

沒辦法,她就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面對新婚夫婿的「美色」,她很難不陷下去,極品美男是她的,瞧瞧這膚質真好,好想咬一口……

上官靜手伸向她滑細面頰,以指來回輕撫,幽深的黑瞳中出現一抹暗火。「信任從做夫妻開始。」

「欸!小心我的鳳冠……」連著頭發,扯到很疼。

「我幫你。」他小心翼翼的要幫她取下。

「叫我的丫頭來,你會弄疼我。」大男人干麼干小丫頭的活。

趙若瑾的陪嫁大丫頭分別是溫香、軟玉、活色、生香。活色、生香是她由二等丫頭提拔上來的,是興武侯府的家生子,她們的父母兩口子人都當了王妃的陪房,跟著一起來。

至于止鶯、止燕本來就不算她的丫頭,在出嫁的前三天她便遣回靜王府,回到兩人原主子身邊。

只是被「退貨」的暗衛通常下場不會太好,尤其是被主母厭棄的這一種,她們回的不是靜王身側,而是暗衛營,如同新人一般重新接受嚴苛的訓練,並且在主子未有調派前不得出營,三年五年都得等,待到老死也有可能。

「我有巧手。」他輕笑地解開纏上珠冠的烏絲,一綹一綹慢慢地梳理,然後攏在手心。

「好了沒?」咦?真不疼。

「再等一下。」多美的頭發,像灑墨的雲緞。

從以前到現在,他始終鐘愛她一頭柔滑青絲,愛不釋手的把玩再三,眼中的寵愛也越來越濃。

「你不用出去敬酒嗎?」婚宴的禮俗。

他目光一沉,「誰敢喝靜王敬的酒。」

「就你神氣,不過輩分高而已。」身為皇叔父,底下的小輩哪敢跟他敬酒,噤若寒蟬地伏低做小。

「一生也就神氣一回,你就讓我得意得意。」他打趣著,一把抱起新娘子就往床的內側壓。

趙若瑾聞言,噗嗤一笑。「有誰來了?我蓋著蓋頭沒瞧著,只見人影晃動,好像來了不少人。」

忽地,上官靜眼神一冷,「除了太子之外都來了。」

「咯咯……他們可真殷勤,你沒和太子綁在一塊就是他們的機會。」皇子們不放過靜王這個大殺器,得他如虎添翼,還能和興武侯府扯上關系,一舉數得。

「一群蠢貨,皇家盡養出沒腦的,他們的目標該放在坐在那位置的人,而不是你咬我、我咬你的互斗,那一位不給,他們斗到死也沒用。」不爭才是爭,這時最散慢的人才能得利。

上官靜腦中浮起一張稚女敕面孔,母族式微,全無庇護,獨居一宮,身邊除了一名啞太監,再無他人與之親近。

「只要不牽連到我們,管他們去死,皇子不鬧咱們如何離京。」鬧得越大越好。

「小瑾兒,吾王愛妃,你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他一手探向她前襟,將整件嫁衣從中撕開,露出艷紅色並蒂雙蓮肚兜,腴女敕雙峰幾乎包不住,高高隆起。

她笑著捶他一下,粉腮酡紅。「是好計謀,我這人最厚道了,傷天害理的事決計做不出來。」

「只會小小的害人而已。」她不意流出的小奸小惡最迷人。

不傷及人命。

「太後沒來你會在意嗎?」趙若瑾冷不防一問。

撫上雪峰的大手忽地一頓,之後只是笑了搖頭,「我對她早不抱任何期望,她是皇上的親娘。」

這話說得無比心酸,俗話說老母疼麼兒,偏偏太後一天也沒抱過靜王,她是個看重權勢不重親情的人,誰能給她尊榮誰就是她親兒,若是誰想動搖她太後位置,她立即翻臉無情。

生皇上時太後與先帝恩愛正濃,兩人情濃意愛,對所生長子自是疼愛有加,待到幼子出生那一年已濃情轉薄,皇上寵愛朱貴妃,失寵的太後遷怒幼子,一眼也不願看他。

「沒關系,十七哥哥,我來心疼你。」趙若瑾扶著他勁腰,臉頰主動偎進他寬闊的胸膛里。

「你真好,愛妃,我心悅于你……」

夜未央,情弦撥動,聲聲嚶嚀,動人心房。

花開在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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