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辭 第140章 肥鵝

作者 ︰ 亦函

安雪哪兒曾正經讀過書,不過小的時候跟家里的哥哥們到蒙學玩了幾回,學個一句半句的,討父母長輩的喜歡。再大些心思都在吃穿上,鮮少有踫過書本的時候,將將識些字罷了。

叫沐蘭一問,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半晌才憋出個「《女誡》」。又問讀到哪一篇,便說不上來了。

「那怕是不能同表妹一道上課了。」沐蘭好整以暇地笑道,「我每回上課四書都要各學一篇,如今《女誡》已經學完了,其余三書也都學了大半。

教我的兩位先生俱是鴻學大儒,難免有些脾氣。事先說好每人半天兒的課,再加一個初學的進去,必要延堂費時從頭教起,他們必然不願。

再說我也不是日~日進學,還要學著管賬打理府中雜務,不好耽擱了表妹。」

于氏臉色頗不好看,一面怪女兒不爭氣,一面怪沐蘭油滑—無—錯—小說。她臉皮再厚,也說不出叫安老太君為了安雪多出一份束脩的話兒,更不好提出叫安雪跟沐蘭一道學著管賬。再不拿自個兒當外人也還是外人,沒有插手別人家府務的理兒。

僵著臉皮擠出一個笑來,「那便罷了,我不過隨口一提。」

安老太君打眼瞧著,于氏尚且掩飾得住,安雪面上已經帶出氣來,勺子筷子踫得碗沿兒叮叮作響,已經斷定這母女兩個都是爛泥,再掏心掏肺都扶不上牆的。

心下失望,也懶得再應酬她們,略坐一坐,便推說頭疼,叫紅玉扶了她回房休息。

「我陪姑母一道吧。」于氏趕忙站了起來,「上了年紀的人頭疼腦熱都算得是大病,下頭人伺候總不那樣精細,我這當佷媳婦兒的合該盡一盡孝心才是。」

「不必了。」安老太君語氣淡淡的,「不過夜里睡得不安穩,補一覺便好了,你們繼續吃飯就是。」

頓得一頓,又吩咐沐蘭道,「替我好生陪著,莫怠慢了你表舅母和表妹。」

沐蘭應了聲「是」,同紅玉一道扶著她送到角門邊上,才又折回來,招呼于氏和安雪吃菜。

經了方才的事,于氏知道沐蘭並不似自個兒想的那般好擺弄。也不白費功夫打花腔,只管甩開腮幫子往里塞東西,吃個肚兒圓才撂了筷子。

安雪沒得著那流光隱隱的衣裳,到底不甘心,當著于氏的面兒跟沐蘭討了一朵珠花去。

沐蘭原就備了見面禮的,是一對兒嵌寶的金跳月兌,打算吃完了席再送的。沒想到安雪竟連這一時半刻都等不得,直接開口討了。

于氏也不呵斥,只叫安雪謝謝表姐。

瑞喜在旁邊瞧著,月復內嗤笑不已,那對兒金跳月兌可不比珠花貴重得多?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尚不自知,還當佔了多大的便宜。即使是上門吃白食的,這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些。

不一時撤了席,又上了茶,沐蘭陪著喝上兩盞,紅玉打發人來說府庫的賬目出了問題,叫她過去瞧一瞧。她便借著著由頭道個惱,送了安慶中一家子出門。

陸辛人生得粗,心卻不粗。席間听得于氏想將兒子塞進府里讀書的話,又將安玉松那副心猿意馬的神態瞧在眼里,還如何不明白這母子兩個肖想些什麼?沐蘭這頭道聲送客,他便先一步引著安慶中和安玉松往外走。

安玉松唯恐給沐蘭留下輕薄的印象,自是不敢回頭張望。忍著心癢來到門口,等沐蘭在儀門邊上止步,方借著別禮回身一揖,也只瞧見一片裙角罷了。

坐著車痴痴陶陶地回到住處,心頭依舊灼熱難當。也不歇晌,鋪紙研磨,想將沐蘭的樣貌畫出來,卻遲遲下不得筆。墨汁從筆尖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將那張雪白的紙污去一片。

分明已經刻印在心坎兒上了,這會兒卻記不得她的臉盤是圓是尖,眉眼鼻口又生得什麼模樣兒。只記得她衣衫華麗,眸子清亮,笑容亦如春日的陽光一般明媚耀眼。

于氏還不曾料到兒子患上了相思病,正指著丈夫的鼻子劈頭蓋臉地訓斥著,「……來的時候祖父囑咐了又囑咐,叫你莫在姑母跟前兒提起他,你腦子叫藥湯子糊住了不成,做什麼偏要提起來?」

安慶中並不知道三十多年發生了什麼事,打心底里不理解安老爺子做什麼要那樣囑咐。話趕話的,一時說溜了嘴在所難免。這會兒心里也懊悔,只嘴巴還硬,「姑母問起來,我總不能不答,難不成要把活得好好的人說沒了?」

男人心粗,于氏卻有所察覺,提到安老爺子的時候,安老太君的神色不太對。

解國公出事的時候,朝廷也曾派了人往江州去抓人,安家上下人心惶惶,生怕連坐。安老太爺那會兒剛捐了個官,還不曾上任,跳著腳罵自個兒的堂妹是個禍害,說她做了國公爺的妾不曾叫哪一個沾過光,惹了禍倒要拖累一大家子人。後頭又是使錢又是送禮,好容易扒上一位貴人,將這一劫數躲過去。

解國公平反之前,是怕惹禍上身。加之安老太君不知所蹤,想聯系也聯系不上,這個于氏能夠理解。那前頭二十來年呢,做什麼斷了來往?

將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聯系起來細細一想,便不難得出安老爺子同安老太君這叔佷兩個之間有嫌隙。

至于是什麼樣的嫌隙,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安老爺子為什麼指點他們來京城投奔安老太君?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一個「財」字兒?

外頭人提起安家老爺子,都道他是個寬厚的。家里人卻知道,再沒有比他更精明更會鑽營的人了,當年說不得就曾趁著嫡兄過世,謀奪過佷女兒的家產。

怪道不叫提起他,這是怕挑起安老太君的舊恨,斷了他們的財路呢。

把這話兒連敲帶打地透給安慶中,安慶中覺得有理之余,不免擔心,「姑母同祖父有嫌隙,又怎能信得著咱們,叫咱們幫她打理莊頭鋪子什麼的?莫白跑一趟,這頭的油水撈不著,家里的也叫別個給佔了去。」

「說你不精你還真個犯起傻了。」于氏一個白眼兒翻出來,「家里才幾個錢兒?你那許多兄弟子佷,到時分一分,還不夠塞牙縫的。

你今兒也瞧見了,那滿滿一桌子菜,沒個幾十兩可下得來?你在江州可曾吃過這樣的席面?哪個缺了心眼兒,才為了守著家里那只瘦螞蚱,放掉眼前這只肥鵝。

她府里又沒個男丁,光那一個小丫頭片子頂什麼用?遲早有求著咱們出力的時候。便是她信不著咱們,也要顧著臉面,咱們上了門,她還不能將咱們趕出去不成?

只要她稍微抬抬手,從指頭縫子里漏出一些兒來,咱們的日子就比在老家好過得多。

得了,你莫想東想西的,趕緊寫信給林兒,問他媳婦兒生了沒?若是生了,叫他們趕緊過來。一家子就該有勁兒往一處使,分開兩地成什麼話?」

——(未完待續。)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沐蘭辭最新章節 | 沐蘭辭全文閱讀 | 沐蘭辭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