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門殺手 十八

作者 ︰ 蘭花疏影

前方戰報似雪片般飛來,聖上臉色已連陰數日,戰況膠著,每多打一日,便是多填一日的血肉糧餉。而前日國庫清點情況不容樂觀,秋收時節有幾處糧食產區連綿陰雨,竟成秋澇,眼看著要成熟的糧食爛在地里。除了免除當地稅賦,還要撥款賑災。想來北朝正是得知這消息,方才興師南下,想趁機得些好處。

兵部尚書的臉色同樣陰郁,名將精兵都派了出去,只是北朝此時志在必得,來犯之人並非易與之輩。上朝時,有人建議換將,讓老將陳炎去替了蕭燕然,兵部尚書大搖其頭︰「臨陣換將,兵家大忌也。」素來看他不順眼的戶部尚書開口道︰「打了三個多月,半點進展也無,這樣的人還不換,待兵敗如山倒,才不是兵家大忌。」

龍椅之上的人尚未說話,兵部尚書道︰「想是戶部清閑太甚,管起我兵部的事來了。也是,戶部一無錢二無糧,不必管理不必入賬,清閑的很那。」

眼看兩位愛卿又要掐上,做為上司,不得不開口︰「李愛卿,三日之內擬定行之有效、確實可行的充補國庫方案。張愛卿,一個月之內,朕不想再見到北朝兵馬在朕的邊城三百里之內。退朝。」只留兩人面面相覷,心情復雜。

天氣很好,今日乃休沐之日,杜書彥坐在書房內,翻著一本厚厚的手抄本,茜紗悄悄挪過去,忽然捂住他的眼楮︰「夫君又在看什麼閑書了。」一雙美目往書上瞄去,卻是曲里帶拐彎的番邦文字。茜紗悻悻松開手︰「無趣,這麼好的天氣,卻在看這種東西。」

還未及開口,听見門房來報︰「李大人到。」茜紗忙轉入後面的屏風暫避,杜書彥站起身,方及理理衣服,戶部尚書李大人已到書房門口了。「客套話就免了,賢,聖上要三日之內拿出充盈國庫的辦法,這事就交給你了。」

听聞此言,杜書彥不由一愣︰「我?下官才疏學淺,只怕……」「別推辭了,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就這樣,告辭。」

直到李大人背影消失,杜書彥還沒緩過神來,等他清醒之後,心中狂奔過了無數只完全沒有見過的一種動物。最後一只還沖他邪魅狂狷一笑,剛想做點什麼,茜紗冷冷提醒道︰「大夫人說了,今年要縮減府里開支,若是書房什麼東西人為損壞,還請夫君將就著用。」

「啪」,一撂墨跡淋灕的紙被狠狠扔在地上,然後被撿起來,又被扔在地上。重復數次,茜紗笑道︰「夫君可消氣了?」杜書彥揮揮手,讓她出去。

「大人,探子來報,那杜書彥竟是膿包一個,在家里被老婆管的服服貼貼,發脾氣都只敢扔寫過的紙。大人擔心他會壞事,莫不是多慮了。」

「小心沒有過逾的,這事不能出一點紕漏。讓宮里那位的寵兒去操心這事,咱們才有機會打正經主意,江淮一帶糧倉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大人放心,早就辦妥了,保準外人轉悠個十趟也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好,這下我倒要看看那張老兒無錢無糧,如何在一個月之內退兵。」

「大人妙計啊,充盈國庫之事怪不到大人,退不得兵馬,兵部那邊難辭其咎,到時候,看那位張尚書有什麼臉再在朝上與大人作對。」

數日後……

「大人不好啦,幾個糧倉,都被……都被賊人搬空啦。」

「什麼!!!」

杜府內……

杜書彥一邊看書一邊手指輕敲桌子,嘴里輕哼︰「長鋏歸來兮,食~無魚……」茜紗將一盤豆腐放下︰「姐姐說了,這是素魚,夫君慢用。」看著這盤豆腐,杜書彥忽然笑起來,好像見到了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筷子剛拿起,他神情一斂︰「什麼事?」

沒有人出現,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稟樓主,雲州大戰,雙方實力相當,死傷慘重。北朝兵馬退回王廷,蕭將軍失蹤于亂軍之中。」

「知道了。」

如來時一般,去也無聲無息。

「我吃了這麼久的青菜豆腐,連莫華的嫁妝都搭進去了,你小子想裝死不還錢。讓我把你找出來,利息加五成!」

充盈國庫的計劃陳舊老套,卻挺成功,鄉紳們主動將自己囤藏的糧食捐出來,更有官員自願削減俸祿,為君分憂。

「夫君,你這招是不是太損了點?」

「小珠兒,你吃這半個多月的稀飯咸菜,果然是吃出菩薩心腸了。看來,還得繼續才是。」

杜侍郎身體虛弱,為充盈國庫的計劃勞累成疾,告假數日。散朝時這事又被同僚當笑話嚼了一陣子。

雲州城一片斷壁殘垣,尚未及修復,哨兵看著一人遠遠策馬前來,喝道︰「來者何人?」

「你們將軍的債主。」

「杜侍郎,工部那邊說,今天務必要把這筆賬目算出來,明天清早要交。這邊還有兵部的,不是太急,三天之內做完就行了。」隨著話音,一並落在桌上的是厚厚一疊賬本。

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柳梢頭,杜侍郎揉揉酸痛的腰背,站起身來,準備明日再繼續做兵部的賬。卻發現不知道誰把戶部大門給鎖上了。

杜侍郎伸個懶腰,罷罷罷,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剛翻了幾頁,不由眉頭皺起來,西路大軍報過來的人數明顯不對。

出去的是二十萬人,打了這一年多下來,怎麼還有二十萬?思及那人幾次大戰之後寄來的平安信,都是說手下士兵傷亡慘重,動轍便是上千人。莫不是這廝在外面找到了什麼花銷的地方,變著法兒的來誆錢吧?

想到這里,杜侍郎的眉頭越發不展,于公,他有核查賬目的職責;于私,他不能眼見著曾經剛正不阿的人就這樣被染成人渣。

兵部的賬還是按著報上來的數做了,略有克扣,只推說連年征戰,國庫已無足額錢糧兌足數。

清早,當戶部的同僚們踏著輕快的步子進來時,被他嚇了一跳,臉色發白,雙眼充血,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拱了拱手︰「各位大人早。」眼見著便要栽下去。

待得知他被鎖在屋里,一夜沒睡將賬目趕出來,戶部尚書嘆道︰「小杜啊,你未免也太盡責了,還不快回家歇息。」杜侍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我沒……」說著話,人就倒在地上。

眾人七手八腳忙乎了半天,又是命人通知杜府家人來接,又是掐人中灌茶水的,在他暈乎乎的時候,杜府管家來了,戶部尚書指著杜侍郎道︰「準你一個月的假,養好身子再來,這公中的事莫惦記了,自有人處理,身體為重。」杜侍郎只得點點頭。

馬車上,見離的遠了,管家笑道︰「公子,看來上回您暈倒那一場,他們還記得呢,看那老頭兒嚇的。」杜侍郎倚在矮幾上,面容雖有些疲憊,卻根本不是方才那樣要死要活的模樣,笑道︰「一個月少了點,若是到時候我趕不及回來,你明白該如何做。」管家點點頭笑道︰「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公子放心。」

明月夜,有人拿著靈樓令牌,叫開了城門,一人一騎投入無邊夜色中。靈樓,乃是朝廷最機密的組織,外人只知其有很高的權力,替皇家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但到底是誰在做,沒人知道。有誰能想到,這靈樓的樓主竟是整日病歪歪,隔三岔五請病假的杜侍郎。

千里奔馳,連著十幾日不曾好生歇息,若非一口真氣提著,只怕早就累趴下了。直至關下,守關士兵喝問關下何人,杜侍郎依舊斗篷遮面,仰頭朗聲道︰「蕭元帥舊識。」

不幸的是,蕭元帥此時不在關內,而這守關士兵為人謹慎的很,見這人不露頭臉,不報姓名,就是不肯讓他進來。只將杜侍郎從一早晾到日頭偏西,終于等來了駿馬長嘶,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來了。咦,你是……」

終于可以離開馬背,杜侍郎幾乎站也站不直,有幾個小兵看著偷笑,蕭元帥搖搖頭︰「來,我扶你。」杜侍郎權衡形式,沒有拒絕。

進了屋,站是站不住了,坐也是不想坐了,蕭元帥將杜侍郎扶到床上趴著,駕輕就熟在他幾處經絡穴道上揉按︰「京里發生什麼事了?」

「你報上來的人數是怎麼回事?」時間緊迫,杜侍郎開門見山。

「呃……」蕭元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是那種貪圖享樂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跟你,我就講實話吧,撫恤金只有一次性發一吊錢,太少了,很多陣亡士兵家小尚在,這點錢實在不夠孤兒寡母生活。而活人可以一直領餉,上書請旨增加撫恤金,始終被拒絕,所以我……」

「行,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想辦法,如果不行,那就還按你的辦法。」杜侍郎從床上下來,酸痛的大腿差點沒支撐住身體的重量,蕭元帥及時伸手扶住。

「這點事,你派個人來或是飛鴿傳書就好,何至于親來,你出京一趟有多難,戶部那邊想來又是裝病,皇上那邊又是出的什麼招?」蕭元帥繼續替他按著環跳穴。

杜侍郎深吸一口氣︰「你以為我想來?謊報人數這麼大的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你便是個死罪啊。我能放心什麼人?放心什麼鳥?我跟皇上說,有人秘報你與敵軍主帥勾結,為了不枉不縱,所以我專程出來查你。」

「哎呀……那麼,我怎麼才能洗清罪名?」

杜侍郎笑笑︰「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哎,我走了。」

「這麼快?連一晚也不住?」

「朝中上下盯著我呢,萬一身份暴露,文臣與武將勾結,你想我死麼?」杜書彥笑的一臉無辜,「要不,我贈你一句話?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胡說什麼,快走吧,不然我下令關門了。」

他日朝堂相會,為了避嫌,少不得還要演一出互相看不順眼的鬧劇,心底事,你知我知,足矣,人間風月如塵土。(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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