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門殺手 洛陽訪花(完)

作者 ︰ 蘭花疏影

從賬本上看,太守應該是挪用了河工款項去贖兒子,眼見著就要進京述職,時候到了拿不出銀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律王此時施以援手,答應替太守將河工款還上。那會兒太守自傷身體的時候,大概款還沒到。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若是銀子到位,太守再稱傷不進京沒什麼意義。想那私造兵器的主人也是律王,如今東西都搬空,該殺的殺了,該燒的燒了,律王要太守做的事想來已完成。所以……如今雇了自己是要將太守滅口麼,指名要自己去,想來是因為盜夜白牡丹的時候,已對太守府熟門熟路,能手腳更快點麼?

想到這里,金璜心想太守的兒子,應該也是律王派人綁去,否則,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只是太守關心則亂,一時想不到罷了。突然生出對太守的同情,不過也就這麼一瞬,她同情太守,任務沒完成受罰的話,誰來同情她?

「咦,金姑娘你還在洛陽?」想躲開誰,偏偏狹路相逢,杜書彥見她很驚訝,「我派人去你家下委托,指名要你完成任務,可他們說你暫不接新單。你又接任務了嗎?」。

金璜隨口編了個理由︰「嗯,堂里知道我是冤枉的了,說做完上單任務,可以歇幾天。現在我在閑逛,不要用公事來煩我。如果不是找我吃喝的,還請杜公子免開尊口。」說罷匆匆離去。

她這態度讓杜書彥十分不解,不過想想她本是個隨性之人,興許是因為別的什麼事情影響了心情,遂也不再計較。不曾想就因為這一誤,讓他後悔莫及。

太守稱傷已痊愈,定于三日之後啟程進京述職。夜深人靜,太守府書房的門口,從屋頂上輕飄飄落下一人,推門而入。正忙著整理各種簿冊的太守猛然抬頭,大驚,還不及驚叫,已被來人點住啞穴,接著又是肩井、羶中兩處被封,只有圓睜著兩眼的份。

來人往他的茶里倒了些粉末,略微晃晃,捏開他的嘴灌進去,灌完之後,將杯子仔細擦干淨,用茶水又沖了幾回,依舊放回桌上,仿佛一切沒有發生。不多時,太守額上冷汗滾滾而下,月復部衣衫漸漸透出殷紅血色,原已痊愈的傷口在藥力催動下,又裂開,鮮血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太守想要打翻東西示警,卻一絲也動彈不得。他瞪大雙眼,想要將來人看個清楚,可惜那人黑衣蒙面,包裹嚴實,看身形是個女子,其余什麼也看不出。她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站在那里,唯一露出的一雙眼楮,平靜地看著他痛苦的抽氣。

「什麼人!」破門而入的杜書彥袖中異形赤色短劍向蒙面女子急攻而來,胭脂淚名不虛傳,蒙面女子雖及時避開,但掠過的劍氣依舊將蒙面女子的左肩衣衫劃破,太守奄奄一息,尚未斷氣,那女子手中金色雙匕向赤色短劍迎上。以短對短,俱是暗昧小巧手段,直取性命殺招。彼此太熟悉路數,一時竟難分上下。

燭淚一滴滴滑落,如太守的生命一點點消失。最終,他吐出最後一口氣,身子軟癱在椅上。蒙面女子賣了個破綻躍到他身旁,伸手探去,確認他真的已咽氣,突然太守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她一時掙月兌不開,赤色劍鋒已逼至面前。蒙面巾被挑落,杜書彥冷冷道︰「我猜就是你,你受了誰的委托?」金璜沒有開口,抬腿踢向杜書彥,右手指干脆利落點向太守曲池穴,左手得了自由的瞬間,就地一滾,離開胭脂淚攻擊範圍。

「我錯了,做殺手這行的,豈會有心。不該以為你我相處這些日子,你會對我有所不同。」杜書彥咬牙又上。金璜想說什麼,終是將話咽下,又是幾招交鋒,破門而出。杜書彥不能被人發現身懷武功,也只得將房內收拾干淨,掩門而去。

次日,丫環的驚呼震動了整個太守府,書房里整整齊齊,薄胎瓷杯中的茶水只飲了幾口,桌上滿是公文簿子。前來查驗太守死因的仵作判斷,太守是因勞累過度暈倒,傷口崩裂血流不止而死。

知道真相的杜書彥站在悲痛欲絕的太守家人後面,卻一個字也不能說,他看到了那個孩子,太守為之付出生命代價而換回來的孩子,果然是粉雕玉琢,甚是可愛。他撫著孩子的臉頰,願這孩子一生幸福快樂,平安終老。太守愛子之心,付出如此重的代價。

太守已死,牡丹花會終止。以賞花記事為名出京的杜書彥杜翰林,此時也是回去的時候了,從洛陽回京的路上,他在車內,默默吹亮火折子,紅色的火焰將一份奏折燒成團黑色飛灰,洛陽太守挪用河工銀的所有賬目往來都被暮春的風吹散在這翠綠的山路上。

尾聲︰翰林院里,眾翰林學士圍著杜書彥,詢問洛陽花會見聞,杜書彥說起花卉詞窮,談起青樓歌姬,那是眉飛色舞。眾人只暗笑︰「到底是個紈褲子弟。」數日後,圖文並茂的《洛陽牡丹記事》呈至御前,雪映朝霞、菱花湛露、玉樓點翠,還有名貴的姚黃、魏紫、二喬、嬌容三變等俱畫的栩栩如生,筆下千言也是文采風流,盡述洛陽繁榮氣象。

末了,杜書彥還上稟了洛陽太守積勞成疾,不幸以身殉職之事。聖上為之扼腕嘆息,令重金撫恤其家人,並另遣賢能接任洛陽太守一職。

散朝後,杜書彥剛轉身準備離開,卻有小太監拉住他︰「杜大人,聖上有請杜大人御書房回話。」

杜書彥進門後,見禮賜座,聖諭御︰閑雜人等一律離開三尺之外,膽敢靠近,恪殺勿論。

書房門緊閉,房內只有皇帝與杜書彥二人,龍椅之上的人比起在前面大殿里更威嚴幾分︰「朕要真相。」杜書彥將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一說明,所有證據直指律王謀逆,私造兵器,並與江湖**勾結,謀害朝廷命官性命。

皇帝閉目听他說完,緩緩睜開眼楮︰「這是全部?」那眼神仿佛直刺到杜書彥心里,他一怔,剛想說「是」。皇帝微微笑道︰「杜貴妃最近身懷有孕,不論是男是女,朕都打算再對杜府多加賞賜。愛卿千萬不要讓朕失望。」

此話一出,杜書彥撩袍跪地︰「皇上明察,那李大人……他也是不得已,被律王使計脅迫。況且他已死,望皇上不要追究他的家人。」皇帝冷哼一聲︰「若要追究,方才在殿上,就不會那麼說了!這次,不過試試你的忠心。靈樓是朕的,不是姓杜的,你不要以為做的事,朕都不知道,由著你說!出去吧。」

太陽依舊高高掛在天上,抬頭藍天白雲,眼前碧樹紅花,杜書彥卻身在冰窖一般,方才若是那個「是」字出口,不知現在是何情狀,他不敢想。這時,他又想起在太守屋里,與金璜對決那一刻,她的眼神也充滿無奈。

廟堂江湖,何曾半點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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