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國夫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府

作者 ︰ 無計相許

陳巘此次傷的極重,那只小小的勁弩竟是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無論精神意志如何強大,但終歸都是血肉之軀,這邊剛被接應入了軍醫營他便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幾乎全軍得力的軍醫全都趕了過來,整個營帳亂成一團,那些個正在等待治療的傷病們見陳巘如此重傷也俱是一驚,不敢打擾軍醫們施救,這便均是忍著痛,三三兩兩的攙扶著一起出了大營。

外面幾乎圍滿了陳巘手下的親信將領,除去先鋒部隊正在前方與倭寇作最後的了結,其余的幾乎全部就位。

後來的見了熟人便問︰「怎麼了?大將軍可還好?」

再看兄弟們一個個都熬紅了眼楮,這心又像是掉進了冰窟窿,涼了個徹底。

只見軍醫營中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那血水更是一盆盆的往外端,讓人見了無不觸目驚心。

李林算是他們之中比較鎮定的,但此刻也是急的到處亂竄,生害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無法想象,若是陳巘歿了那軍中會亂成什麼樣子。

群龍無首,天下大亂。

軍醫們的神色比之前那一次都還要凝重嚴肅,這不是陳巘第一次受傷,早些年一路擢升路上,他沒有少在戰場上帶兵殺敵,渾身上下的傷痕不計其數,但都沒有過這樣危急性命的時候。

不,準確的說來是已經到了最危險緊要的時候了。

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承認,這樣嚴重的傷勢,已經大大的超過了軍營之內簡單的治療用藥所能承受的範圍。

勁弩射中了他的胸口,在距離心髒只有咫尺的地方,若要是再偏分毫,那便是神仙無救。

可縱使如此,那也情況也不容小覷。

那支弩險險的沒入了他的胸腔,雖暫時未傷及心髒,但卻因為傷處特殊,流血不止而使得救治難度增大。

軍醫們小心翼翼的剪開他胸前的鎧甲便見到了那胸口處血肉模糊之處那支弩堪堪沒入胸口,鮮血不斷的從那個小小的洞口溢出,他的臉色也逐漸由蒼白轉為青灰,不見一絲血色。

眼下最最緊要的便是及時取出那支要命的弓弩,再縫合止血,如若不然,失血過多便會力衰氣盡而亡。

他們取出十分鋒利的小刀,放置在火上烤了烤,這才全神貫注的將陳巘的傷處劃開,每一下都是萬分的小心翼翼,力道拿捏不敢有絲毫的出錯。

終于,軍醫們瞧見了那只幾乎將陳巘命都要去的勁弩的尾部冒出了頭,大家的精神都為之一振,趕緊拿來小鑷子鉗住根部手部緩慢發力,正要將這弓弩移出陳巘的胸口。

不料,已然半昏半醒的陳巘卻因此,身體一震,緊接著便是更多鮮血不受控制的噴涌而出,驚得持刀的軍醫連連住了手。

「不好,這勁弩的頭部處有倒鉤!」

這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若是如此,那就不能強制用外力將其取出,如若不然,那倒鉤就會死死的陷進皮肉之中,難以拔出。

更何況那是距離心髒只有微尺之地,只要稍微有任何一點差池,那倒鉤就很容易移位,若是踫到了心髒,那……

莫說如此,縱然是其他不傷性命的地方那也是疼痛難當,十分受罪的。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被難住了。

不由暗恨,這些海寇們果真陰狠狡猾的很,竟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殺人,真是使人防不勝防。

軍醫們面面相覷,均是拿不定主意。

他們都是隨軍多年的老軍醫,外傷經驗十分豐富,但這樣要命的情況還是遇到的不多,再加上傷者身份如此特殊,更是踟躕著不敢妄自動手。

陳巘在軍中的絕對統治,讓所有人都對他從內心深處信任敬仰,若是其他人或許還能更冷靜理智一點,但如果傷者是他那就不免有幾分遲疑。

這一刀下去生死兩判,若是結果與預期相反,那誰能承擔這樣的責任?

姑且先不說朝廷怪罪于否,單是軍中的怒氣就沒辦法平息啊。

陳巘在軍中崇拜者眾多,誰也不能知道如果事態不受控制,那會造成什麼後果。

正當大家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小學徒跑了進來,道︰「何,何大夫采買回來了!」

眾軍醫大喜︰「那還不快快請過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連這點眼色也沒有!」

老軍醫恨鐵不成鋼,大罵小徒弟的心思不夠通透。

小軍醫委委屈屈道︰「方大夫得了消息就趕過來了,我只是跑得急了些好回來報信……」

話還沒說話,營帳就被撩開。

眾人皆是喜道︰「應元快來,大將軍中了倭寇們的暗算,傷勢危急的很,你快來看看!」

何應元趕緊過來,這剛一放下藥箱便將手洗淨,細細的查看了陳巘的傷情,神色越來越凝重︰「倒鉤……」

軍醫們也面有難色︰「是啊,若是強行拔出,那定然擴大受傷面積,一旦有個差池劃破了重要的血管,那後果不堪設想,這離心髒實在太近了啊……」

何應元是隨孫忠亭一起過來的,在所有的軍醫中年紀最小,但醫術卻是不差,雖然經驗不如這些從軍十多年的老大夫豐富,但勝在判斷精準,下手夠穩,所有解決過不少十分凶險的傷癥,鮮少失手。

只是現在……

何應元心情頗有幾分沉重,數年之間,他曾與陳巘有過一面之緣,那是在他的娶親之日,他與清嘉攜手而來,那清俊風流的模樣,他至今都還記得,與清嘉站在一起,宛如璧人,讓人艷羨不已。

可是如今,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小縣大夫,而他也已經官拜大將軍,所有的歲月時光都恍然如世,物是人非之感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嘆了一口氣,如此一遭,他竟然也有幾分膽怯,難以下手。

「應元?」

何應元看著眾人,道︰「位置太危險,不能強行動手。」

他下的定論與眾人無異,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只是,若是不能及時將弓弩取出,那就任由血這麼流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不是心髒等要命的部位,但是血流不止那也是要死人的。

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罷了。

可陳巘是何等身份,若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們在場所有人都難辭其咎。

此時,何應元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匆匆的奔出了軍醫營朝著自己居住的大帳跑去,那速度之快讓人咋舌,路上不是有士兵注目,他推開所有擋住自己去路的人︰「閃開,快些閃開!」

這樣一路奔回大帳,他翻箱倒櫃的在尋找著什麼。

終于……

一個竹編瓷瓶映入眼簾,何應元當下心中一松,趕緊拔開了瓶塞,一股子藥物濃烈的清香撲鼻而立,讓人精神一震。

「藥效還在……」他喃喃道︰「……嘉嘉,若是有用,那也算物歸原主了。「

說罷,他拿起藥瓶又回答了軍醫營,那些老軍醫們見他去而復返不由吃驚。

何應元無心解釋,行至陳巘跟前,小心的用棉布擦去他胸前的血污,再拔開瓶塞將瓶中的藥粉小心的倒入了他胸口的傷處。

只見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藥粉才剛一沒入傷口便融入了血肉之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傷口處剛剛還在泊泊的流血,此刻卻像是被人妥善的縫合了一般,出血量明顯減小。何應元再倒了一點藥粉,這次還是剛才一樣,幾乎來不及看清楚藥粉的樣子就被融入了血液之中,這次效果更是明顯,血竟是漸漸的止住了!

在場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一時無語,看向何應元手中藥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肅穆了起來。

這是什麼神奇的仙藥不成?

這樣嚴重的傷勢竟然連縫合都不必就將流血之勢止住了!?

實在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大家驚訝了一會兒,有人糾結再三,道︰「這就行了?」

何應元聞言搖頭︰「當然不是。」

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那弓弩都還在身體里,不取出來,終歸是個隱患。

眾人也均是點頭,是啊,這只是解決了暫時的危急罷了,還有最重要的沒有解決啊。

如何將那帶有倒鉤的弓弩從陳巘的胸口處取出才是緊要的。

只是……

沒有萬全之策任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若是應元你都無法處理,那豈不是無人可……」

剩下的話,不言而喻,但字字誅心,讓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懼。

不想何應元卻冷靜了許多,緩緩搖頭,一字一頓,道︰「不,還有一個人或許可以。」

**********

清嘉此刻絲毫不知道陳巘的危急情況,最近她心情挺好,華都之中關于她的流言蜚語總算是停歇了一陣子,越來越少。

現在絕大部分人的耳目都被方侍郎家的丑聞吸引了去,原因在于前段時間爆出來侍郎夫人的種種丑事。

那內容真是不堪入目,駭人听聞。

在這華都之中頓時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這些豪門太太們也不管自己心中有沒有鬼,手上是不是干淨,但都無一例外的冷眼旁觀的看熱鬧,幸災樂禍之余還不由要感嘆一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日,清嘉府上迎來了幾個前來串門的夫人,這一進門就是眉開眼笑,拉著清嘉各種套近乎姑且不提,不過三言兩語便將話題繞到了方家上面。

「哎呦,妾身也是前幾日剛听說的,真沒想到平日里那樣端莊和藹之人竟會做出如此骯髒卑鄙,心狠手辣之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說話的正是翰林院大學士吳東陽的妻子,只見她此刻眉眼帶笑,言語之間雖是感慨萬千,但眼神中卻並無惋惜之色。

她與石雲珠素來不睦,如今石雲珠有難,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可不是嘛,上一次在夫人府上我就瞧她不過眼,還是夫人口齒伶俐,讓她沒能討到巧,可別提讓我們看了多痛快了。」

這位是殿閣大學士的繼室,乃是顧修槐的嫡親妹妹也就是顧琰的親姑姑,所以一直以來便與清嘉府上走的比較近,說起來也是位心直口快的主,清嘉還是頗喜歡跟她們一起閑聊。

說這話的功夫,女乃娘將睡醒了的陳熙抱了過來,哭聲之大,老遠就能听見。

「夫人,世子醒了,正吵著要找您呢。」

清嘉趕緊從女乃娘手中接過嗷啕大哭的兒子,拍著他的背,連聲哄著,說來也怪,這孩子是個誰也不依的主兒,但是一到了清嘉懷中就馬上安分下來。

但小手不停的在清嘉胸前劃拉,惹得清嘉一陣輕笑︰「怎麼,剛才乳娘沒有將你喂飽麼,怎生的這般好吃,以後該不會長成一個小胖子吧。」

一旁坐著的兩位夫人不由捂嘴輕笑,道︰「夫人說笑,在華都是找不出比夫人和將軍容貌更出色的人了,若是以後小世子也定然是個玉樹臨風,絕世風流的人物呢。」

沒有母親不喜歡別人夸獎自己的孩子,清嘉也是如此這便笑的更開心了。

她整日也不做別的滿腦子就想著怎麼打扮陳熙,這小小的孩子每天就被他娘親折騰,性子十分乖巧,不哭不鬧,讓人看了打心底喜歡。

清嘉送走兩位夫人後,抱著兒子,正想著帶他在院子里走走卻見管家匆匆走來,腳步凌亂,神色凝重。

後面跟著的是一位將領樣的人物,見了清嘉便是抱拳道︰「見過夫人——」

話音未落便呈上來一封信,清嘉心頭一凜,將孩子讓管家抱著,這才趕緊拆開來看。

字跡不是陳巘的,但內容卻讓她不由渾身一顫。

片刻之後,信紙從清嘉指尖滑落。

腦海中一片空白,她險些有點站不住腳。

「夫人……?」

管家面上也是一片驚疑之色,清嘉卻緩緩抬頭卻是對那等候在一邊的將領道︰「……我知道了,你們一路奔波也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清楚。」

那將領面上雖也是焦急,但還是行禮之後未有多話就離開了。

「夫人,你這是要……」

管家還一頭霧水,但清嘉卻沒時間解釋了。

「陳管家,將軍重傷,命在旦夕,我必須前往東南,你讓人掩護我出城。」

陳管家︰「……」

清嘉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是心亂如麻,但理智尚在,尤自冷靜道︰「還有熙兒,他身子嬌弱,我不在的時候,你平日里多注意些。」

管家低頭,鄭重的應下。

……

清嘉沒有回答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靜室,那里存放在她所有的醫書手札,還有調配的藥物。

她飛快的挑出了自己要的東西然後迅速的打包好,這時春紅走了進來,手里拿著按她的吩咐打包好的行李。

清嘉見她過來,靜靜的看了她片刻。

春紅戰戰兢兢︰「夫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清嘉這才鄭重其事道︰「春紅,從今天開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就是將軍夫人,明白麼?」

春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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