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三十三回御花園里再度相逢雨後初晴蓮子生香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柳絮謝過木槿,便扶著梓涵回去了。安澤宇走到木槿身後,說道︰「她不會把咱們的事情說給公主吧,那個公主可是不好惹的。」「不會,」木槿搖頭道,「以前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她不會那樣的人……」

可安澤宇到底不放心︰「她不是那樣的人,難保柳絮不會。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我就迎你入府,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人!」繞來繞去,就是要說這些呀,木槿的臉又紅了,索性走到一旁︰「不理你了……」他看了越發喜歡了。

八月初八,槐花飄香,小徑環繞花林,風動柳絲揚,池塘蓮子香。留連廊檐紅瓦,看琉璃如畫。芙蓉冷艷,浮萍輕淺,穿花逐徑,踱步拂柳。感初秋好景,嘆薄陽輕浮。如詩如畫,丹青難繪佳境。

這一日是三公主安毓婉的生辰,她是霍皇後在入宮後不久,所生下的第三個個皇女。頭兩胎都是剛滿一歲就&lt夭折了,這一胎因為早產,所以看著比別的公主瘦小,而且很安靜,很少哭泣。安懷義十分歡喜,就封她為凝心公主。

算算年齡,比瑞貴人的福康公主大兩歲,今年才只八歲。因為年齡小,所以仍舊跟霍皇後住在坤寧宮。她都是深居簡出,由霍皇後派的教引姑姑,就是翠翹來教授她琴棋書畫。也是翠翹無處可去,這才重新進宮服侍公主殿下。

本來是擔心今日會有雨水,好在夜里就停了。霍皇後很是開心,她一生共育有五個兒女。大皇子不幸落水,二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大公主和二公主則夭折,只剩下這個小公主,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壽宴就擺在御花園里,霍皇後說了,雨後的園子清新怡人,而且景致也好,她不僅邀請了宮中妃嬪,還有皇親貴冑家的富家小姐,王公子弟,一來圖個熱鬧,二來看看,能不能為她的凝心選一個好夫婿。

天朝皇室子弟都早婚,公主一般都是在及笄那一年,就是十三歲的時候完婚。而訂婚則提前到十歲,但是未央公主則在八歲就定下了。這要看皇室是否有了人選。夫家可以不是皇親貴冑,但家道須殷實,對朝廷有所幫助。

未央公主的夫婿陸家,曾為朝廷提供米糧,自然成為駙馬人選,雖然後來中落,到底未央願意。雪吟就更不用說了,她的夫婿乃新科狀元,又是太傅。所以凝心的夫婿就更得用心才是。

此時御花園里早已是花草繁茂,薜荔叢生,雨露潤澤。宮人們早準備好了桌案小幾,就像是上次霍皇後的壽誕那般熱鬧。木槿更是高興,因為每逢宮里有聚會,她都有機會看到陸家原來的姐妹們。

小凝心穿著漂亮的公主服,去找正在玩水兒的福康公主,兩人許久未見,分外開心。福康知道今天是凝心的生辰,所以準備了凝心最喜歡的百合花種子︰「到了明年春天的時候,它就會發芽了。」凝心欣喜不已︰「謝謝你了!」

還好今日梓涵沒有走,不然就錯過了這場宴會。雪吟說道︰「我不讓你走是對的吧?凝心公主可是娘娘的掌上明珠呢……」這誰都能看得出來,只是沒有見到元熙的身影,梓涵疑惑︰「娘娘不是說,王公子弟也能來麼?哥哥怎麼不見?」

有些傷感的雪吟道︰「可能是在甘露殿吧,我听柳絮說的。」真是不該自己提出來的,梓涵怪自己多嘴,又轉移了話題︰「好不容易到了宮里,我可要好好轉轉,昨兒夜里太黑,什麼都沒看見。」

于是雪吟便陪著梓涵,到園子四周去散心。但見碧波萬里,遠山相連,水天一線連天闊,浩淼雲天,映襯著雲淡天高,頗為秀麗。這時從湖面上傳來一陣裊裊的簫聲,憂傷哀婉,如絲如縷,仿佛孤舟相泣。

一時之間,梓涵醉了,醉在這清揚的簫聲中。她不禁問道︰「這是誰在吹簫?」雪吟用手一指湖面上的小亭,說道︰「就是從哪兒傳出來的。」順著雪吟手指的方向,梓涵看到一個衣著棗紅色衣裝的男子,正對著清風吹簫。

而他身旁空無一人,只有石桌上的一壺酒。梓涵好奇道︰「他是誰,怎麼回到這御花園里,這兒不是皇家禁地?」到底是沒見過世面,雪吟笑了︰「御花園很大的,這里是前苑,通常是皇家聚會都在此地,而後苑才是禁地。」

這倒是讓梓涵又長了見識,雪吟又接著方才的話說道︰「他是文丞相的獨子文景賢,素喜清淨,極通音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呢。」兩人正說話間,只見有一個俊逸的男子走到景賢跟前,兩人嬉笑著把酒言歡。

雪吟又指著那個男子,對梓涵道︰「他是康王爺安皓軒,與太宗帝和當今聖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通曉詩詞之人,他們都是頗通文墨,最是厭惡政事,所以成了極好的兄弟。」

因為在席上沒有吃飽,只是喝了兩杯酒水,所以雪吟覺著頭有些暈。梓涵見狀,便說道︰「嫂嫂不如回去吧,這里臨著水塘,不免有些涼。」將雪吟送回到秋桐館時,梓涵再來那片水塘,那里已經空無一人了,她有些失落。

于是她亦走到那個小亭,看到石桌上的酒水,還有一盤糕點,便知他沒有走遠。就在此時,她正要轉身離去,卻看到了一臉怒色的文景賢。她驚慌失措,文景賢最討厭有人動他的東西,他還只是以為梓涵是哪個宮的宮女。

所以他便痛斥起梓涵,說得她滿面通紅,好在隨後趕來的安皓軒解了圍︰「她才不是什麼宮女呢,賢弟弄錯了。她是洛太傅的妹妹,來宮里探視公主的。」既然已經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景賢就消了氣,很是禮貌的向梓涵道歉。

面子上的事情,總要做足的。可是梓涵卻委屈的掉落了眼淚,抽泣著說道︰「公子不必多禮……是小女的錯兒……」然後便抹著淚水跑開了,安皓軒喊也沒喊住,就對景賢說道︰「你這是惹著了江城公主,她那個人脾氣最不好!」

「都已經道了歉,不是我的錯,」景賢滿不在乎,「你不知道麼,我最討厭姑娘家哭了!」而安皓軒卻相反,他同哥哥安澤宇一樣,最最懂得憐香惜玉。「你還是去跟洛姑娘道歉吧,」安皓軒不放心,「萬一讓公主知道了,那可就說不清了。」

無奈的景賢,只好壓著怒氣,陪著笑臉,來到酒席上,對著梓涵道歉。這時的梓涵已經不哭了,她知道這園子里人很多,再哭可就真的丟人了。景賢見她收了淚水,也便放了心。他坐下同安皓軒飲酒,不再理會梓涵。

一旁的梓涵卻覺著這個男子分外熟悉,一個念頭閃過,他竟是那日在街頭,將自己從馬車下救出來的男子!梓涵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便又偷看了幾眼,被細心的景賢看到了,遂回眸對著她微微一笑,讓她的心兒微微顫動。

回到秋桐館,梓涵一直心神未定,想起他的那個笑容,清雅純然,不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柳絮還只當是梓涵怎麼了,而雪吟見了此景,自然心里明白十分︰「小妹這是在想誰呢?」「沒有啊,」梓涵仰頭道,「……想哥哥呢……」

言不由衷,雪吟坐在她的旁邊,笑著說道︰「你這點兒小心思,還想瞞過嫂嫂?嫂嫂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都多……快說說,怎麼回事兒?」于是梓涵便把之前在街頭的一幕,還有方才在酒席上的場景對雪吟說了。

哪里知道雪吟听了眉頭微皺︰「不好……」這一句「不好」,把梓涵小小的心都給戳破了,她焦急的晃著雪吟的手臂問道︰「怎麼了,什麼不好?嫂嫂你快告訴我!」害怕傷了梓涵的心,雪吟一直沒說,可是梓涵一直央求,雪吟只好說了。

「他已經訂了婚,」雪吟緩緩說道,「今年冬天就完婚,你真是想錯人了。」原來如此,梓涵還真是猜對了,她失望的問道︰「誰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見梓涵失落的表情,雪吟又道︰「好像是洛家的二小姐,叫什麼名字……」

一時還真想不起來的雪吟,這里已經明白的柳絮,捂著嘴偷笑,她指著梓涵說道︰「洛家的二小姐,不就是姑娘你了麼?」為了緩解氣氛,雪吟才故意開了玩笑,她莞爾笑道︰「你放心好了,等回頭我跟元熙說,把你們的八字合一合,看看對不對,然後再把婚期定下。」

此時的梓涵,臉紅的像是午後的晚霞︰「可是人家是丞相的兒子,想來跟他們攀親的不少吧,怎麼他能看上我呢?」梓涵的擔憂不無道理,雪吟是疏忽了︰「你放心,不然我寫封信給元熙,叫他去丞相府問問。」

這一問不打緊,還真是有許多人到丞相府去攀親呢。等梓涵回了府上,家里的欣瑤听了這個消息,大發雷霆,她將梓涵叫到跟前,耐心說道︰「你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姐姐我說一聲。哥哥讓你到宮里去看望嫂嫂的,不是讓你到宮里相親的!」

早已有心理準備的梓涵,還是哭了︰「姐姐我錯了,可是……我真的,真的喜歡他……」「才見過兩次就說喜歡?」欣瑤氣急敗壞,「我看世間沒一個好男人!」在欣瑤看來,是受了甄嘉銘的影響,她總是擔心妹妹會誤入歧途。

從外面打探清楚的元熙回來後,欣瑤便詢問事情辦的結果。元熙顯得頗為興奮︰「人家文公子的確是尚未定親。」他的話音剛落,梓涵的臉上就露出了喜悅之色,但是元熙又道︰「可是人家丞相大人說要看緣分……」

「我看還是算了,」欣瑤對梓涵道,「丞相這是故意刁難人,再說了,天下又不止他文公子一人,小妹何須這麼在意?」但是欣瑤也知道,凡是梓涵認定的事情,就非要做到不可。這件事情上,雖然他們有緣,但是這個「分」可事在人為。

欣瑤素來知道官大欺人,如果小妹嫁到丞相家,她怕丞相家會欺負小妹,所以就是阻止梓涵的幻想。「明日我帶你去游湖怎樣?」欣瑤撇開話題說道,「既然你這麼執著,咱麼就看看能不能再見到他。」

見固執姐姐肯帶自己游湖,而且要去見景賢,梓涵自然十分開心。夜里激動的一夜都沒睡好,雞叫了第一遍,她便起身梳洗,府里的小丫頭見了,不免在後面偷偷說笑,梓涵的臉上泛出一片紅暈。

幾番薄雨,洗透了京都的天,湛藍湛藍的晴空上,不時飛過一群大雁。它們朝南而歸,嘶啞鳴叫,更添出了初秋的生氣。京都郊外有一片湖水,喚作相思湖。這里四周環繞著高大的青松翠柏,更有一片楓樹林惹人注目。

彼時已有黃葉凋零,偶爾落下,宛如秋日的蝴蝶。湖的一角,生長著一片野生的蓮花。蓮葉雖已稍稍萎落,倒也托得起碩大的蓮蓬。小橋如新月般架起在碧波中,雨後的湖水,泛著清凌凌的漣漪,清新雅致。

堤岸處泊著三兩只小舟,還有一個老漁翁在釣魚。一切安靜祥和,連風都沒有。「雨後吐新芽,萬象及時新。雖有蓮子敗,清風朗逸雲。」欣瑤文墨不多,說出的這首五言絕句,梓涵自然是笑她了。

「姐姐這首五言,雖說不是很工整,但是很有韻味,」梓涵怕姐姐傷心,「其實姐姐還是可以作詩的!」可是欣瑤知道自己說的不好,便要梓涵說一首,梓涵看著凋零的黃葉,月兌口而出︰「一襲涼風剪秋景,暗香叢生綴浮萍。蓮蓬隨風輕輕搖,流水挽做相思情。」

掬塵閣的荷塘里,漣漪萬層,湖畔小亭處,木槿正坐在石凳上繡著荷包。有風從荷塘處吹來,略微帶著些涼意。菱角擔心木槿受涼,遂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姑姑還是回屋去吧,這這都已經立了秋,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說到立秋,木槿立刻想起了安澤宇,記得夕顏曾經說過,立秋便是他的生辰。怎麼回事兒,怎麼會忽然那想起他來?木槿偷偷地笑著,菱角問道︰「姑姑這是想起了什麼事兒,這麼開心?」木槿只是搖頭,心里有些喜悅。

笸籮里的針線不多了,菱角便去屋里拿,木槿邊穿著針眼,邊問道︰「我叫你去看瑞貴人,你去了沒有?」菱角搖頭︰「先時姑姑不是說,瑞貴人會牽連姑姑麼,所以奴婢也沒敢去。」說是牽連,可木槿心里到底牽掛著一個人。

她讓菱角準備了些糕點,然後便去司刑房看瑞貴人。幾日不見,倒是消瘦了許多。瑞貴人見木槿來看自己,便說道︰「是不是你想通了,要幫我?」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兒,只要幫了她,或許就能見到那個他了。

可是思來想去,木槿仍然搖頭︰「奴婢之前已經說過了,要想奪取皇位,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不然魏王爺他……」說來說去,木槿還是不願,瑞貴人有些生氣︰「算了,不想幫就算了!虧你還做得楚兒的教引姑姑!」

「奴婢不想再冒這個險了,」木槿說出了實話,「貴人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奴婢再想其他法子救貴人出去。」誰知她卻生氣了,「你也知道,大皇子是娘娘的心頭肉,如今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是我害死的大皇子,她怎麼會罷手?」

依著霍皇後的心性,定然不會對瑞貴人心慈手軟。她都已經預料到了,所以她猜想著讓木槿幫助自己,臨走的時候,木槿對瑞貴人道︰「貴人放心好了,奴婢跟這里的金姑姑很熟,已經囑咐過她要好生待你,奴婢會救你出來的。」

就算是不為瑞貴人,也得為著兩個孩子不是。櫟楚這幾日仍然跟著元熙學習治國之道,君臣禮儀,而且對元熙也非常尊敬,元熙很是滿意。木槿清楚,瑞貴人放心不下的是兩個孩子,她之前已經讓他們認了安懷義和娘娘為父為母,就是怕會有殺身之禍。

偏巧這時福康公主和凝心玩膩了,想要找她的母妃,而且又哭又鬧,哄也哄不住,到底是小孩子。所以木槿便帶著福康公主去了坤寧宮,趁這個機會,打算為瑞貴人求情。此時已經是午後,霍皇後才剛吃過晚飯,正歪在榻上看書。

乖巧的福康見了霍皇後,滿口的「母後」叫著,霍皇後听了心里樂開了花。她見木槿也來了,便知道她是有事,便說道︰「杏簾,你帶著公主出去玩兒吧,本宮這里有事兒跟瑾姑姑商議。」

此時屋子里只剩下她們二人,木槿也不好開口直接說︰「小公主要見她的母後,奴婢是她的教引姑姑,所以就懇請娘娘,準許她們母女相見。」既然帶著小富康,霍皇後心里自然清楚木槿的來意,她便笑著道︰「常言道︰母子連心,本宮也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麼會不讓她見們見面呢?」

其實說起來,霍皇後雖然脾氣不好,但是本性純良。她便同意了木槿的請求,「不過你得答應一個條件,」她忽然說道,「櫟楚已然認本宮為母妃,自然那就是我的孩子了,但是這皇儲卻沒有他的份兒!」

明白一點,就是要木槿告訴瑞貴人,安櫟楚沒有繼承皇位的份兒!既然沒有成功,那豈不是還是不可?正在木槿猶豫要不要救瑞貴人的時候,宮里傳來消息,說瑞貴人忽然死了,這倒是把木槿唬了一跳。

「怎麼忽然死了?」霍皇後有些吃驚,「她還有兩個孩子呢……」然而木槿卻明白了瑞貴人的用意,霍皇後本來就很厭惡瑞貴人,卻喜歡這兩個孩子,所以她便犧牲自己,來換取安櫟楚的前程,這倒是有點冒險了。

既然瑞貴人已經死了,也就不存在什麼皇儲之爭了,霍皇後傳喚金雀,詢問緣故,金雀如實相告︰「奴婢只是到外面給貴人打飯,不曾想回來以後,貴人她就……」金雀說的也是實情,霍皇後嘆息道︰「也真是可憐,回頭告訴司禮監,讓他們以太宗貴妃的規格,把她安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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