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三回千山阻隔萬里心繞 風聲細碎燭影搖晃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見木槿出神兒了許久,他還只當是她在想主意呢。便問道︰「想出了麼?」木槿被他的話語驚醒,低聲道︰「奴婢實在是……想不出來……還要王爺拿主意才是……」他听後輕輕笑道︰「本王還只當是瑾姑娘什麼都知道呢。」

尾花蕩漾,輕舟長嘯,蘆笛對瀟瀟。秋桐落盡,老樹盤根,藤蘿繞層層。芙蓉馨香,金菊芬芳,翠柏叢中笑。玉檻朱欄石階涼,小亭里,綠池畔,柳絲泛黃、尚未勻。研磨一朝輕塵,喜听雀兒聲聲。

本以為他會攜帶王妃夕顏前去齊王府慶賀,誰想不僅僅是帶了夕顏,還將自己也帶了去,說什麼方便照顧。縱然自己也很想見到他,可是卻又害怕。馬蹄達達,車聲轆轆,碾過塵埃,听風清雲淡。

下了馬車,隨著他走進齊王府的大門。彼時已經有許多賓客前來相賀,廳堂里,安澤宇正同客人們寒暄著,便有僕=.==人高聲說著︰「梁王到!」眾人都知,梁王安懷義素來看不起他人,自然也容不得他人比自己過得好。

此時他穿著銀鼠灰色的棉布長袍,披著一件貂絨毛皮披風,身後還跟著一個體態微豐,衣著華麗的女子。木槿猜測著那必是梁王妃霍心蓮了。安澤宇見了自己的大哥,忙上前問安,安懷義只是簡單應付了幾句。

「既是叔叔來給佷兒拜壽,佷兒應該出來迎接才是!」安懷義歪坐在椅子上,飲著茶水,心里頗為不滿。若不是安逸雲鎮守著天朝北疆,又反叛有功,安懷義自是不會來慶賀,何況,哪有叔叔給佷兒賀壽的道理?

那霍心蓮倒是一個識大體的女子,對安懷義說道︰「王爺莫要心急,大約是齊王有事兒給耽擱了,也說不好……」這安懷義正要發話,卻見安逸雲從內廳走了出來,見了安懷義和安澤宇,便拱手說道︰「佷兒來得遲了些,還望叔叔們寬恕!」只是面上毫無任何表情。

安懷義笑道︰「說的哪里話,不過是要多罰兩杯酒才是!」這個梁王傳表的態度好是快,木槿不禁在心里暗暗說道,偏偏安逸雲道︰「小叔叔尚未進府,還需等些時候。」

這都已經快要午時了,仍然不見康王的車架,安懷義有些不耐煩了,可是也不好發作。霍心蓮悄然說道︰「王爺還是再等等,看那個康王來了怎麼個說辭。」此時已經是賓客滿堂,只等著安逸雲說開席的話語了。

「康王到!」僕人一聲高呼,只見一個俊朗的王爺走了進來。高雅長的身材,一襲雲紋錦袍,腰間束著同色的汗巾子,上面綴著一塊兒羊脂玉以及一只鵝黃色的香囊。

眼眸含笑,靈動自然。單手負立背後,緩步而來。他身後同樣跟著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想來便是康王妃顧蓉兒了。這宴席才開始了,安懷義笑著對安皓軒說道︰「四弟來的晚了,不如就跟安逸雲一起罰上兩杯酒!」

禮貌有加的安皓軒笑道︰「大哥這話說的極是,小弟定當奉陪!」說著就隨同安逸雲等人到西花廳去飲酒,府內女眷則攜各自丫鬟到東花廳。木槿一時忘記了自己是跟著安澤宇的,也抬步跟著夕顏去了東花廳。

「瑾姑娘?」杏簾拉了她的手,道,「怎麼不去西花廳?王爺如今正到處找你呢。」木槿甚是奇怪︰「王爺那邊兒不是有僕人在麼?」「你糊涂了?」杏簾焦急的說道,「王妃不是對你說了,要你服侍王爺麼?」

難道不是在夕顏回了登州以後麼?見木槿迷茫的模樣兒,杏簾又道︰「安管家難道沒跟你說?」這木槿才辭了杏簾,忙忙的去了西花廳。抬眼望去,西花廳雖然不大,卻布置的如夢如幻。

一張楠木圓桌靠在中央擺放著,四周只是座了安懷義、安澤宇、安皓軒和安逸雲四個人而已。見眾人在把酒言歡,木槿只是低著頭走到安澤宇身後,垂手侍立。「去把我給逸雲的賀禮拿來,」安澤宇此時有些醉意,「這半天了怎麼不動?」

木槿說道︰「王爺可是忘了,賀禮早就給了齊王……」熟悉的聲音,在安逸雲抬眸的瞬間,看到了許久未曾見過的面容。仍是那麼靜美,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听說她所在的陸家被抄了,又走了近幾個月的時間,來到京都。

還被關押在廢都和牢獄中,身子怎麼能受得了呢?他的心兒不禁隱隱作痛,卻又疑惑,她怎麼會與自己的二叔魏王在一起?安澤宇听了木槿的話,點點頭道︰「是了,我怎麼忘了……」

「王爺,你喝醉了,」木槿說道,「王爺還是少喝些,注意身子……」一席話,越發刺得安逸雲的心,宛若蜂蜇。他沒有抬頭,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飲著酒,熱辣辣的液體流入喉中,酸澀不已。

心細如發的安皓軒看出了端倪,對安逸雲道︰「怎麼只顧著飲酒,你的寒癥可怎麼好?」安逸雲卻不管不顧,仍舊自顧自飲。寒癥?木槿驚了一跳,自己怎麼不知?寒癥是不能飲酒的!

看著他貪心的飲著酒,木槿真想上前去,將他手中的酒杯奪過來。可是這卻是萬萬不可以的,自己現在是魏王府的人,之前听安澤宇說起過,跟齊王的關系只是一般,若是涉及到皇位之爭,可真就不好說了。

內心正自掙扎間,只見翩躚跑了過來,一把搶過他的酒杯,勸解道︰「表哥,這回傷了身體的……」「你走開!」他推開了翩躚,怒聲道︰「尚家已經來接你回去了,你怎麼不走?留在這里算什麼……如今連宮里都知道了……」

可是翩躚卻搖著頭,大聲哭了起來︰「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當初你把我往外推,才讓我許了尚家……我千里迢迢來到京都,都是為了你,你竟然……竟然……」哭聲擾的宴席亂了起來。

登時,安懷義可不願意了︰「什麼宴席,好好的壽宴,都讓你這個丫頭給攪了!」說著一摔筷子,怒氣沖沖的走了。他這一走,宴席一下子冷落了下來。好在玉芙來得及時,勸了翩躚幾句,才強將翩躚拉走了。

見安逸雲不再飲酒,木槿的心也放了下來。這時,安澤宇忽然站了起來,許是醉了的緣故,竟是歪在了木槿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說道︰「回家……回家……」木槿也忙將他推開,道︰「王爺醉了……」

看著木槿扶著安澤宇離開宴席,安逸雲袖中的手臥成了拳頭狀,兩眼只是盯著安澤宇。安皓軒則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小聲道︰「逸雲毋須如此。」待安澤宇走後,安皓軒才笑道︰「莫非逸雲心怡那名女子?」

就這樣,本是一個歡樂的壽宴,卻結束的匆匆。回了內室,安逸雲便甩給了翩躚一個嘴巴︰「滾!」隨後便醉醺醺的歪在了桌案上。翩躚捂著發痛的臉頰,淚水便似斷了線的珠子,滑落下來。

玉芙忙上前將翩躚扶起,對安逸雲說道︰「王爺真真不知我們姑娘的心,姑娘為了王爺,跟老爺翻了臉不說,還不遠萬里來到京都,不就是為了見上王爺一面。如今王爺竟是變了個人,跟姑娘動起氣來!」

「玉芙!別再說了!」翩躚顫抖著聲音說道,「他只是醉了……我們走吧……」說著顫顫巍巍的出了屋子。玉芙還想再說兩句,卻只听安逸雲在身後說道︰「都過去了……我們已經……已經回不去了……」

風聲淹沒了他的話語,可是翩躚卻听得清楚,扶著玉芙,一步一步的邁出小院。才剛出來,只見夕顏迎上前去,焦急地問道︰「見我們王爺了麼?」翩躚搖頭,玉芙說道︰「不是瑾姑娘跟著回了王府?王妃還是回去看看再說。」

許是夕顏知道了些什麼,唯有點頭道︰「這樣……我就放心了……躚兒沒事吧?逸雲只是醉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的。」馬車轆轆沾染了余暉下的柳蔭,多麼希望,他會忽然挽留自己。

卻不曾想,這前腳一出門去,就遇見了尚暮秋——自己的夫君。「跟我回去吧……」他憔悴的面容,翩躚還是第一次見到,仿佛有種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她鼻子一酸,涌動出來的淚珠兒讓風兒為之痛楚。

日落時分,夕顏才回到王府,便同杏簾一起去看安澤宇。推門而入,只見木槿正為他輕輕的捶著後背,又扶他睡下。搖曳的燭火映照在紗窗上,她對他照顧如此,夕顏只有淡淡的笑著。

吩咐了杏簾將木槿叫了出來,說道︰「明日我就要去登州了,你要好生照顧王爺……府里的事兒就交給你了……安管家會幫助你的……」「王妃要去多久?」木槿道,「奴婢想著一件事兒,想要王妃幫忙。」

「你說,但凡我能做到的,」夕顏笑著道,木槿先謝過夕顏,才說道︰「奴婢本是陸家婢女,陸家尚未抄家之時,陸家的四姑娘曾遠嫁登州。前些日子,奴婢听聞王妃要回登州老家,奴婢想著,王妃可否替代奴婢,看望陸家的四姑娘。」

謙卑的說辭,夕顏不得不佩服她的言語,難怪王爺會喜歡她。「放心好了,」夕顏點頭道,「只是不知她的夫家……」「登州白家。」木槿再次謝過夕顏,才回了安澤宇的臥房。

此時他有些清醒,問木槿道︰「外面是誰?」「回王爺的話,適才王妃來看王爺,見王爺睡下了,就回去了。」木槿說完話後,立在一旁,然後便不再言語。她不想跟這個魏王有太多糾葛,只是盡心服侍好他罷了。

見木槿沒有答話,安澤宇便說道︰「我有些渴了。」當木槿捧著一杯清茶送到他手里時,他又問道︰「她對你說什麼了沒有?」「王妃說明日要回登州去,」木槿答道,然後想了想又說,「王爺應該去送送的。」

他飲著茶水,只是象征性的應著,然後復又躺回榻上。「我頭疼,」他揉著腦袋對木槿道,「給我請個大夫過來。」這大半夜的,上哪兒去請?看著他一副難受的模樣兒,木槿只好出了屋子,不大會兒,卻又回來了。

外面不知怎麼,下著傾盆大雨。沖刷著這片天地,「外面下雨了,王爺必是酒喝的太多,」木槿解釋著,「睡一會兒就好了。」可是他卻雙手按著頭,像個孩子一般,在榻上來回翻動著,一直說著難受。

想起夕顏的囑托,木槿不敢怠慢,只好坐在他的身邊,然後伸出手來,輕輕地揉著他的腦門。過了一會兒,他才安靜下來,不再說頭疼。因為外面下著雨,所以木槿也沒法子出去,只好在外間的碧紗櫥里和衣睡下。夜里他一會兒吵著頭疼,一會兒又要喝茶,如此三番的鬧著,木槿直至四更天才睡下。

秋日的雨,綿長細膩。到了早晨,雖也是雨聲連連,卻是小了許多。想起夕顏說過要回登州的話,木槿一個激靈翻身下床,也沒打傘,冒著小雨跑了出去。到了大門外,果見一輛馬車停著,杏簾為夕顏撐著傘,在跟安瀾說些什麼。

「下雨了,王妃還要走麼?」木槿說道,「不如等天氣晴好了再走不遲。」那安瀾也道︰「瑾姑娘說的是,王妃何苦在這一時。」無奈夕顏打定了主意,又吩咐了木槿照顧王爺的話,隨後便登車走了。

望著消失在雨幕下的馬車,越來越遠。安瀾嘆道︰「可憐薄命紅顏!」木槿忙追問緣由,這安瀾一開始還不願說,後來才道︰「這連家姑娘自小就愛慕王爺,只是可惜,她的身子骨兒不好……」

原來皇叔為了鞏固政權,邊拉攏了連丞相,要求聯姻。連丞相膝下無女,只有一個外甥女兒,便是夕顏。也是為了實現外甥女兒的心願,便將她許配給了魏王。夕顏自小少言寡語,到了魏王府,見魏王對木槿有些喜歡,也就打算著自己有一日撒手人寰時,能夠有個人照顧王爺。

這話倒是讓木槿想起了玉簪,也是柔柔弱弱的一個女子,對陸文遠痴心不改,最後還是抵抗不住命運的安排,嫁給了馮家做小妾。只是不知,大夫說玉簪活不過二十的話語,是不是真的。

緩步走到剪燭齋,卻見他早已起身坐在桌案前,寫著什麼。天色有些昏暗,那閃亮的燭芯搖晃著,映照著他俊朗的臉龐。像是安逸雲,她此時看得有些痴了。「你來了……」他抬起頭,笑著說道,「昨兒真謝謝你。」

本是想著雨會听的,誰想竟是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雨幕低垂,連接著天地,仿佛一張透明的珠簾。服侍著他用過晚飯,木槿又開始疊床鋪被,只是連連咳嗽,還打了一個噴嚏。

許是早上去送夕顏的時候凍著了,她也沒在意。打了一盞燈籠,說道︰「王爺若是沒什麼吩咐,奴婢就先回房了。」「等一等,」他忽然叫住了她,從衣櫃里拿出一件天藍色披風,替她披在身上,說道,「小心著涼。」然後又給她一把小傘,一直將她送到她的屋子里。

「你怎麼沒有去送送王妃?」她問道,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只願天天送你……」隨後靜靜的看著她,木槿忙低下頭去,半日說了一句︰「王爺……王爺早些歇息吧……」

躺在榻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念著安逸雲,另一個人對自己也是這麼好。卻只是可憐了夕顏,這些日子,倒也平安相處,看她的樣子,對什麼都是漠不關心,單單對他上心。

想起夕顏前些日子做的披風,木槿也想,為自己的他做件衣服。不,她搖著頭,不能,如今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如果這麼做,就等于是跟魏王作對。听著窗外的雨聲,不似杭城的雨**,卻是單調無趣。

萬里晴空,雀兒聲聲。映照蒼穹,獨上小樓。依依蘭舟,裊裊水流。

管家安瀾見木槿正在給安澤宇穿衣,不便進去。只待一切收拾妥當,安澤宇才去宮里上朝去了。「瑾姑娘,外面舞姑娘求見!」安瀾道,「這活兒還是讓老奴來做吧。」說著把她手里的掃帚接了過來。

聰明一如朝晨姑姑,翩躚此番的來意,木槿是猜到了。之前朝晨對自己說的話,猶在耳畔。再見翩躚,一副嬌楚可憐的模樣兒惹人憐愛。「不知舞姑娘找奴婢有何事吩咐,」木槿行了禮問道,「若是如此,何勞舞姑娘親自上門,讓玉芙來說一聲就可以了。」

不想那翩躚忽然跪倒在地,哭著說道︰「還求木槿姑娘,再救救我!」雖然在魏王府里,可是翩躚也顧不得許多。木槿扶她起身,說道︰「什麼事兒只管說就是,奴婢定然全力做到。」

「可以的,」翩躚說道,「你可以的……听說你在陸府的時候,曾經照顧過我表哥,公主也知,我只要你去求求他,不要趕我走,可以麼?」看著淚光點點的翩躚,木槿的心兒軟了下來。

可是朝晨說過,不要牽涉其中,這不僅僅是救了翩躚,更為重要的是皇權之爭。自古以來,凡是涉及皇權儲君,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梁王、魏王、康王以及齊王,名義上是叔佷,實際上暗里斗爭的很厲害。

假如自己這次幫了翩躚,那實際上就是跟魏王作對,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夕顏又囑咐自己照顧魏王。這可要如何是好?何況翩躚本就是尚家的人,逃了婚出來已屬不孝,還驚動了宮里。

但是這進京的路上,還是她幫助自己,不然就是走一年也未必走到。木槿一時無了主意,便問道︰「齊王……他對你好麼……」這話問的不是時候,翩躚也為理解其中深意,只是點點頭,說道︰「我與他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是我家不同意,才將我許了尚家……」

這一點,木槿倒是相信。在陸家的時候,服侍他睡下時,還能听見他叫翩躚的名字,而且當**辰提到翩躚時,他的眉頭皺得很緊,仿佛翩躚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痛。

他對自己呢,不知道。對夜辰,自己是很傷心的。也許是因為寂寞,才會對夜辰動心。後來的安逸雲,卻不知何故,總是念著他,是喜歡麼?翩躚的出現,自己第一次有了嫉妒的心理。

是嫉妒翩躚,能夠在他的身邊,能夠肆無忌憚的撒潑。而自己,卻要為了陸家,為了昔日的主子,隱藏在陰影下,還有什麼資格談論情感。「對不起,」木槿說道,「我……不能幫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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