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四十三回如花美眷入宮復仇好是難了三娘自焚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三月二十,皇榜告示︰家中女子凡是年滿十三周歲,尚未婚配者,須得上報府衙州縣,于四月二十日送入宮廷。選上者入宮為嬪為妃,未入選者配與三位王爺,余下者皆為宮女。

皇榜一出,杭城許多人家匆忙嫁女,唯恐自己的女兒一入宮廷,便再也無法與父母相見。東府內,采薇將這個消息告知劉氏的時候,劉氏卻是滿心歡喜︰「若果真如此,我們離進宮的日子也不遠了。」

「只是還得盡快給蘇姑娘辦了婚事要緊,」采薇道,「不然讓府衙抓了去選秀,可就不好辦了。」這里劉氏又命人傳話給蘇姨母,告知其意。很快,西府傳來消息,說已經跟馮家說好了,暫時放下生意上的事兒,三月月底,就來迎娶玉簪。

剛剛送走了出嫁的辛夷妹妹,玉簪便也要出嫁,蘇姨母忙的不亦樂乎︰「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跟辛夷一起辦了,豈()不熱鬧些。」蘇姨母是不知道的,喬家之所以將婚期提前,是因為喬二公子的病情愈發嚴重,為了沖喜,才提了一個月婚期的。

也就十來天的時間,玉簪被蘇姨母關在屋里,不許她出門,還讓羽衣好生看著,直到馮家的花轎來臨。日日守在茜紗窗下,玉簪長吁短嘆︰「還記得那個大夫說的話麼?他說我活不過二十歲呢……」

羽衣听了玉簪的話,忙安慰道︰「姑娘還信這個?那不過是那個大夫想要賺取咱們家的錢罷了。」見玉簪仍是悶悶不樂,羽衣又道︰「姑娘的生辰是六月初六,現在才只三月,等過了六月,姑娘不必擔憂。」

後來沁雪和木槿來看過玉簪一回,三娘派了鳳尾送去些上好的藥材,文旭也從宮里帶來些奇珍異寶,玉簪感謝不已︰「大約我的命數便是如此了。」月底的時候,馮家用了一乘小轎將玉簪娶走了。

因為迎娶的是妾侍,所以並沒有大肆鋪張,就連喜樂也沒有,只有一個喜娘陪著,羽衣也隨著嫁了過去。看著玉簪一身大紅嫁衣,消失在天際,蘇姨母沒有傷感,對蘇子安道︰「雖說玉簪的婚禮不如辛夷,可到底是嫁了過去,馮家的彩禮也很豐厚呢……」說著便抽身回去看府庫里的彩禮。

遙遙看著玉簪出嫁,木槿對沁雪道︰「真真是可憐了她!」沁雪正要答話,缺件文遠從屋里走出來,快馬加鞭朝著玉簪追去。「他……」沁雪指著遠的背影,顫抖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還是念著玉簪的……」

「姐姐這話錯了,」只見含笑裊娜的走出來,說道,「只是跟自己的表妹道別,姐姐多心了。」木槿看著含笑平淡的模樣兒,便知她是安慰沁雪的,遂也勸解道︰「姨女乃女乃說得對,姑娘這是想多了。」

待送了沁雪回房,木槿才問道︰「三少爺不知道姑娘的心,怎麼還去追蘇姑娘?」含笑說道︰「我也是听夏竹說的,她那次恰巧見了文遠和蘇姑娘在一處,這其中的緣由,我也不知。」

大約是,文遠對玉簪還是舊情難忘吧。木槿心想︰只是自己家姑娘是天上仙女下凡,沾惹不得紅塵,不然怕是要肝腸寸斷了。「還是不要說出去,不然顧你那個又該犯病了。」木槿這樣想著,便辭了含笑。

這陸府也算是豪門大戶,何況還出了一個駙馬。所以選秀女的事兒,還專門有一個公公來說,陸家不得選派任何女子入宮。這倒是讓劉氏起了疑心,為何不讓陸家女子進宮?莫非朝廷已知,陸家藏匿前朝之人?還是怕自己會趁此機會復仇?

還真是用心頗深,木槿說道︰「自是江城公主說出了什麼,朝廷才會封她為公主,讓她下駕東府,打探秘密的。」翠翹也點點頭,道︰「只是賀香蘭還在他們手上,不知如今情形怎樣了。」

眾人都在暗自猜測著朝廷的意圖,梁夫人說道︰「可是很矛盾呢,當初香蘭被抓,說要她召出前朝之人,還特意囑咐梅朵找到木槿。所以我想著,朝廷會不會是想讓木槿進宮,作為籌碼?」

這番話倒是提醒了劉氏,劉氏說道︰「不管朝廷是何意圖,他既不讓我們陸家女子入宮,自是知道了什麼。可是我們必須選一人入宮,來為我們傳遞宮中消息。」翠翹想了一會兒,道︰「夫人說的極是,那翠巧入宮可好?」

作為細作,作為前朝之人,入宮極其危險。「何況李德輝也在宮里,他可是太祖皇帝身邊器重的內侍,自是認識你的。你若是入宮,他必會有所警覺。」劉氏說道,翠翹卻搖搖頭,說道︰「當年是我害了麗妃,我只想著能夠替她贖罪。」

這卻是萬萬不可的,劉氏說什麼也不讓翠翹再次踏入宮廷。「當年是我害了你,你以為入宮就能報得了仇麼?」劉氏道,「太宗皇帝陰險狡詐,就算他不懲處你,也會拿你做人質的,到時候,陸府不也卷入其中?」

窗下的木槿說了一句︰「朝廷不許陸家女子入宮,翠翹又不能去。我們又得抓住這個機會,所以還是我去好了……」聲音不大,卻讓眾人吃了一驚。木槿又道︰「梁夫人書說得有理,如今大少女乃女乃還在京都,又有人指定了要見我,我想著,還是我入宮最是合適……」

迎彩霞,送黃昏,且記西湖月一輪。

靜靜的坐在軟榻上,想著白日里梁夫人的話,木槿思緒很亂。沁雪替木槿披了一件外衣,坐下來問道︰「你真的想要入宮麼?」木槿緩緩抬起頭,看著沁雪,堅定地點點頭︰「姑娘可要保重自己……」

這沁雪實在是想不明白,木槿入宮的緣由,還只當是她貪戀榮華。「瑾兒,我知你不是貪圖享樂之人,只是一入宮門深似海,你應該明白的。」沁雪說道,木槿一直在想,是否將自己的身份說給沁雪,也好讓她明白。

正要說出口去,又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的讓沁雪為自己操心。木槿笑道︰「姑娘說的話,瑾兒記下就是了。只是以後我不在身邊,還望姑娘好生照顧自己。」沁雪撫著木槿的青絲,點頭道︰「我自是不願你入宮,可是我尊重你的選擇。」

木槿便是喜歡這樣的主子,對自己如姐妹,就連自己平日里所做的事兒,包括這次因何入宮,她都不聞不問。木槿忽然覺著對不起沁雪,「你必是有難言之隱,」沁雪道,「放心,你不說,我也不問。只是入宮後給我報個平安,在宮里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偏房里,桃夭坐在木槿對面,質問木槿︰「莫不是你變了心性,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吧……以前想要嫁給三少爺不成,這次就另擇了高枝兒……」一席話說的木槿羞愧滿面。

一旁的花影勸解道︰「桃夭,不可這樣說她,她的人品你我都是清楚的。」桃夭嘆口氣,道︰「我這也是不明白,大家在一起都這麼久了,你說說,少女乃女乃待她比咱們都好,怎麼想著入宮了?」

木槿想辯解,花影卻對桃夭說道︰「她必是有隱情的……你以後說說話還是注意些好。」木槿跪在桃夭和花影腳下,哭著說道︰「若是我真的變了心,就遭天打雷劈!只是……只是此事,我是萬萬不能夠說出去的……只求著你們能夠照顧好姑娘……」

見木槿如此,桃夭也軟下心來,將她扶起,道︰「我也知道你的心……好吧,你只安心的進宮,辦你的事便可,府里自是有我和花姐姐。」花影也隨聲附和道︰「桃夭說的在理,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燭影昏昏寂寞長,潑墨月夜下,小橋柵欄處,孤影隨身長。想起安逸雲,想起夜辰,想起逝去的麗妃,想起江城公主,她不禁長嘆,自己等這一天,到如今,足足八年矣。

只要擁有了那兩塊玉佩,合成一塊虎符,便可號令天下,到時,才算是真正的負了仇。她看著牆壁上的《瑾花圖》,還有那首詩︰風露淒淒秋景寒,可憐榮落在朝昏。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

現在府里不似先前般熱鬧非凡,不過因為梅朵,翠翹,梁夫人等人住了過來,所以又顯得人多了些。雪吟在府里住了些時日,便對劉氏道︰「多謝陸夫人這幾日的盛情款待,本宮甚是滿意,可本宮也要告訴你,現在朝廷是沒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的身份,但總會有一天,我們會再次在宮里相見的。」

這話明白的告訴了劉氏,朝廷已經知道東府里的秘密,只是沒有證據,無法抓捕而已。雪吟又道︰「不怕,等選秀完後,你們離進京的日子也不遠了。」然後便攜帶著柳絮等人浩浩蕩蕩的回了京都。

花廳里,劉氏和梁夫人再次將大伙兒召集來,說明了雪吟的用意。翠翹說道︰「我們還是得抓緊時間。」采薇也同意,薔薇狠狠的說道︰「只盼著快些到四月,然後我就可以為我自己報仇了。」

「木槿不可以入宮,」夜辰忽然說道,「李德輝也是認識她的。」是了,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梁夫人道︰「可是梅朵說,要救香蘭,必須木槿前去。若木槿不去,香蘭會有危險的。」梅朵也附和道︰「那個公公是這樣說的。」

一時之間,花廳里議論紛紛。木槿看著夜辰,不知他是何意,采薇卻道︰「公子也不想想,木槿進了宮去,或許能夠保住我們的性命。」在采薇看來,自然是希望盡快幫助夜辰奪得皇位,嫁給夜辰為妻。

看著眾人舉棋不定,夜辰便說道︰「皇榜上說不讓陸府女子入宮,木槿她可是陸府之人呢。」采薇立即反駁道︰「她那里是陸府人?她又不姓陸,況且她是前朝宮女,對宮里熟悉最多,她入宮去最是合適。」

不曾想到采薇會如此說,翠翹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身穿粉紅夾襖的丫鬟,言語之間透漏著自私自利,惹人厭惡。薔薇也道︰「采薇的話沒錯,咱們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讓她進宮。」

還真是姐妹呢,梅朵心想,遂張口預備替木槿辯解,熟料木槿說道︰「都別說了,我入宮去是自願的,只求保住陸府。」「還是瑾兒識大體,」梁夫人道,「好孩子,入了宮去千萬得小心,現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好生準備吧。」

說話之間,只見落櫻急急忙忙的跑來,說道︰「夫人……不好了……鳳尾她……她……」眼見著屋子里忽然多了一名年輕的男子,落櫻住了口。劉氏示意采薇將夜辰帶下去,才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落櫻這才道出原委,原來她懷了文澤的孩子,被三娘發現,三娘哭天喊地,非要跟文澤討個說法,讓文澤將鳳尾送去司刑房。鳳尾一時害怕,竟是吞金自殺了。劉氏氣惱的拍著桌子,讓落櫻將三娘和文澤喚來,詢問緣由。

陳三娘一進花廳,便哭倒在地︰「夫人,你來說說,都是陸文澤惹的禍……如今鳳尾也沒了,那先前的丁香又上了吊……我身邊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我以後還怎麼活啊!」

雖然府里眾丫鬟都很喜歡三娘的辦事利落干脆,可就是看不慣她囂張跋扈的模樣兒。劉氏將府里的事情交給三娘後,三娘的身體卻日漸下滑,不見好轉。她也想著將陸府的大權握在手中,可是力不從心。

幾乎所有的事兒都交給了鳳尾,如今鳳尾這一去,三娘便覺著少了左膀右臂,說是文澤害死鳳尾的。劉氏怒道︰「你鬧夠了沒有!好好的一個家,都讓你給毀了!陸文澤,你也不好生管著你這媳婦兒,天天在這府里胡鬧!」

誰想文澤不敢吱聲兒,倒是三娘听了這話,站起身,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前朝皇後,所以府里的人都怕你,所以這府里才會死那麼多人,全都是因為你!你想怎樣?把這府里變成你的**?」

眾人听了這話,不可置信的看著三娘。劉氏一听,臉都氣白了︰「你如何得知?莫不是雪吟告訴你的?」三娘鼻子里冷哼道︰「端午節打醮,我找人替你算的命……怎樣,你若是敢動我,我現在就去京都告發你!」

可是劉氏卻疑惑了︰「算命?誰給你的生辰八字?」「自然是你的好丫鬟,」三娘得意的說道,「她收了我許多好處呢。」劉氏轉過頭,看向落櫻,目光凌厲。嚇得落櫻如篩糠般的跪在地上︰「我對夫人忠心耿耿,夫人不可听信了她的話……」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印在了落櫻的左臉上,落櫻只是不住的磕頭求饒,連梁夫人等人也在求情。可是劉氏卻冷冷的道︰「既然有人請求,我暫且放了你,只是從今往後不得邁出府門一步!」

南風軟軟,拂過柳枝,吹動著枝頭上的櫻花,星星點點的落在荷塘里。蕩漾出好看的波紋來,落櫻獨自坐在玉檻處,暗自垂淚。想起白日里劉氏給自己的巴掌,她很害怕。她已經知道了劉氏的身份了,就算是現在軟禁著自己,難保那天不會出什麼意外。

想了半日,落櫻抹了把淚水,正要離去,卻在荷塘處看到一個靛青色的影子,在岸邊徘徊。忽然,那個人竟是跳進了荷塘。「是了,蓮香就是在這兒被人害死的,」落櫻自語,「只是為何她會出現呢?莫不是教我如何躲避夫人的陷害?」

如此這般想著,落櫻也便隨著方才蓮香的影子,一步一步向著荷塘深處走去。湖水淹沒了落櫻的身子,只剩下一輪孤月在水澤處蕩漾。一片櫻花花瓣打落枝頭,墜落在此,像是祭奠著逝去的紅顏。

風雅軒里,陸文澤一杯一杯的飲著酒,只是不發一言。三娘生氣的說道︰「怎麼把這鳳尾的喪事給辦了,你得拿個主意才是。」文澤卻道︰「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府里死那麼多人,是為什麼?」

仔細想來,三娘才恍然大悟,府里的冤魂,大約是發現了劉氏的身份,才會失去了性命。蓮香,綠妍的母親,還有許多人。那自己,想起這個,三娘竟是慌了神兒︰「那怎麼辦?我……我都知道了……」

「你也真是的,」文澤皺著眉頭,道,「還是先想想怎麼保命吧……」三娘咬著唇,後悔與劉氏的頂撞。文澤嘆道︰「這會子我倒是羨慕鳳尾,雖說是我害了她,可到底月兌離了東府,躲避了一場廝殺,被他人殺死,還不如自殺呢……」

三娘痛哭著說道︰「你想個主意,不然我們都會死的!」文澤長嘆一聲,道︰「如今,你就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然後按照府里的規矩,給鳳尾辦了後事……接下來你就呆在屋里,哪都不要去。」

「不然你把我休了吧……」三娘道,「我想著離開這兒或許會好一點。」「你糊涂了?」文澤道,「她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文澤負手立在窗前,道︰「還是先睡吧,等明兒再說。」

自己真是沒事找事兒,三娘在心里說道,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想起自己的下場,還真是嚇得額頭出汗。卻這一夜,听著窗外呼呼地寒風,夾雜著干枯的枝葉,在風中搖擺不定。

夢里,三娘夢見劉氏重新登上九龍寶塔,執掌大權,將自己拖進大牢,百般折磨。她急促的呼吸著,然後從夢中驚醒。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惶恐不安的回想著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悸。

下得床來,文澤睡得正熟。三娘點上一盞燭火,來到鳳尾的屋子,看著鳳尾那如生前般的模樣兒,不禁感嘆一回。「丁香去了,如今你又走了,丟下我,可怎麼辦呢……」三娘撫著鳳尾蒼白的面頰,自語道。

桌案上的貢品新鮮潤澤,三娘拿過抽屜里的小刀,削起了鴨梨。「這可是你最愛吃的水果,」三娘將削好的鴨梨放在鳳尾身邊,然後拿起燭火,點燃了鳳尾烏黑的青絲。看著火光在鳳尾身上跳躍,三娘笑著躺在鳳尾身邊,道︰「我跟你一起撫養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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