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九回薔薇仗勢水落石出 桃夭灼灼其葉蓁蓁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听說沁雪病了,梁興建特意帶著禮品和女兒雪吟一起到東府里探望。劉氏心里歡喜,忙吩咐膳食坊里的豆蔻準備酒菜。自己則拉著雪吟上下端詳︰「到底是個美人胚子,梁大人,我做紅娘,給雪吟做一回媒。」梁興建听了合不攏嘴︰「不知所選夫家是誰?莫非是西府麼?」劉氏搖頭︰「這麼好的模樣兒,送到西府豈不可惜?我為你所選的夫家是天子皇城。」雪吟听了,臉色立刻變了︰「姨母不會把我送進宮吧?我不去……」

梁興建自然曉得劉氏的用意,打斷了女兒的話,道︰「你姨母這麼做自是有她的道理。」劉氏笑了︰「到底是官場中人,雪吟,姨母不會害你的,等進了宮你只按我說的去做就行,姨母保證,你很快就會稱為六宮之主。」雪吟听了,笑靨如花︰「姨母若能保我成為皇後,我自然不會虧待姨母的。」梁興建有些氣惱︰「這是怎麼跟姨母說話的?以為自己現在就是皇後了麼?」

「雪吟的個性,我想著皇上見了定然喜歡。」梁興建說什麼也不許,且不說進了宮很難見上一面,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自己女兒的親叔叔呀。雪吟如今尚不知自己就是麗妃之女,所以萬不可讓這件事發生,不能讓雪吟進宮。

劉氏悄聲對梁興建說︰「我說梁大人,你何苦呢,雪吟進宮是好事兒,不僅可以替太祖皇帝報仇,況且她自己也可以做回名正言順的公主。將來若是成功,我自會封你為相國,你自己看著辦吧……」

膳食坊位于浣洗房的西側,中間隔著一棚花架。此時薔薇繞過花架,來到膳食坊,看到院子里的小火爐上燒著火,爐上炖著紫砂壺,冒著熱氣,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兒。她捂著鼻子,說道︰「煮什麼呢,這麼難聞?」豆蔻听見外面有人進來,忙從里屋出來,見是薔薇,便回道︰「這是三少女乃女乃的藥,你來這兒作甚?」薔薇吸了一口氣,說︰「今兒梁大人來了,夫人吩咐說,讓你快些備下酒菜送去。」豆蔻一听這話,卻不知如何是好︰「你也看見了,我這里還得給三少女乃女乃熬藥呢。」

薔薇瞥了一眼爐火,傲慢的說道︰「那我不管,總之日落之前你的把那疊翠軒布置好了。」「以前不都是你麼?」豆蔻疑慮,「怎麼成了我?」薔薇鼻子里冷哼一聲,道︰「如今蓮香去了,自然無人照應,落櫻還要服侍夫人,那疊翠軒的晚宴自是你去。」豆蔻攤開手說︰「當初這膳食坊里都有好多人,如今只我一人,讓我怎麼去?」薔薇輕輕轉身,微微笑著將爐火踢翻︰「這樣就可以了……」

看著熬了四個時辰的藥,就這樣灑落在地,豆蔻唬了一跳,只怕是桃夭來取藥,忙上前去撿起破碎的瓦片,里面還有些許湯藥。「你怎麼能這樣?」豆蔻埋怨道,薔薇蹲子,拿起她手中拾起的碎片,說︰「你不過是老爺豢養的歌女,接你進府里已經是看起你,現如今老爺去了,這府里可是二夫人當家,讓你到這膳食坊為府里煮食做飯,沒把你趕出去算是好的,你應該識趣一些,免得我告訴夫人,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說罷站起身,道︰「好生準備,待會兒落櫻會來傳菜。」

這邊薔薇剛走,木槿便也趕了過來,看到滿院子的瓦罐碎片,還有坐在地上哭泣的豆蔻,將她扶起身,詢問緣由。「都是薔薇,以為她自己是誰?不過是同我一樣,仗著自己在夫人身邊罷了。若是老爺在世就好了……」木槿听著她的抱怨,撫慰她說︰「說這些話都是沒有用的,快些熬藥,姑娘等著吃呢。」豆蔻啜泣著︰「鳳尾告訴我說,這首烏至少要熬上五個時辰,方才只差一個時辰就好了。偏偏薔薇又說什麼梁大人來了,要我準備宴席,可是我……我……」「別哭,」木槿抹干她的淚水,說︰「你先別急,這事兒好辦。你才剛不是說是鳳尾拿藥來的麼?那正好,你去對鳳尾說,薔薇把藥罐子打翻的事兒,我想二少女乃女乃會替你出氣的。」

打發走了豆蔻,木槿便向劉氏的書房走去,她知道那個梁大人的身份,只是不知為何他會有一個女兒,她明明听說梁夫人不會生育的。府里人很多,不只是西府的蘇姨母,陳三娘,還有梁府的人,大家熱鬧著,彼此說著閑話兒,沒有人注意到木槿的存在。她本欲上前去找薔薇理論,卻正好在洞月門下看到一個女子。

那名女子正是雪吟,穿著雪紗紡緞藕荷蜜色長袖衫,系著一條同色紗裙,雲鬢間插著一根朱紅色的玉簪,豐潤的面頰旁一縷青絲垂下,愈發顯得雪吟月兌俗無可比擬。「你是誰?」雪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頭看到一旁的木槿,眉間的胭脂痣宛似一粒奇葩。「奴婢喚作木槿。」她忙說道,雪吟笑著︰「你是一個丫鬟?生的比我還好。」

木槿淡淡的笑了,隨後問道︰「姑娘是……」「我叫雪吟,我記得我們似乎見過。」木槿忽然想起,剛進府時,隨著姑娘去了一趟西府,當時好像有個梁大人帶著女兒雪吟來了,想必就是她了。「姑娘記性真好,咱們卻是在西府見過。」雪吟站起身,笑著說道︰「你是三少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吧?我听說你們少女乃女乃身上不大好。」木槿道︰「謝姑娘關心,我們少女乃女乃已經好了。」「我和父親來的時候帶了許多藥材,等會兒我讓柳絮給送去。」雪吟說著,「我先去找姨母,你先去忙吧。」

說著便要離去,可是木槿看得清楚,在雪吟的脖頸下,一塊兒白色的羊脂玉晃動在眼前,那是皇宮中的物品,而且可以肯定,那絕對是麗妃娘娘的!記得麗妃生辰時,太祖皇帝特意命人從西域帶來,並請玉工細細雕琢而成。小公主出生後,麗妃為了日後相認,便將此玉佩戴在女嬰身上。木槿親眼所見,怎會有假?那麼自己苦心尋找的公主就是雪吟了。可是如今雪吟竟然認昔日的皇後為姨母,這究竟作何解釋?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唯有問明梁興建方可知曉真相。

因為身份的緣故,豆蔻不敢去找鳳尾,所以徘徊在長廊上不知如何是好,這情景恰被路過的桃夭看在眼里,問明了緣由,桃夭不禁怒火中燒,喊道︰「她當自己是哪一房的姑娘不成?走!找她去!」豆蔻甩開她的手,囁嚅著說道︰「算了,還是不要去了……」桃夭說︰「你不去我去,既是二少女乃女乃吩咐下去的,她一個小丫鬟也敢跟二少女乃女乃作對,咱們得讓她知道些厲害!」說著拉起豆蔻就走。

夏日炎炎,暑熱不斷,听蟬聲嘶鳴,心緒煩亂。又有南風襲來,綿軟無力。荷塘里,小荷綻出新芽,散出層層暗香。鴛鴦臥蓮下,玉脈碧參差。團扇絹帕不停歇,尚有清茶一盞解暑熱。

彼時大伙兒都在樹蔭下乘涼,桃夭找了一圈兒,也沒有見著薔薇的影子。「這死丫頭,消失了不成?」她罵道,「姐姐罵誰呢?」小蘿笑著從涼亭里走出來,道︰「看姐姐一臉怒色,誰惹著了姐姐?」桃夭說︰「若是惹著了我,我還能饒他。可是惹著了二少女乃女乃,只怕是不好說了。」小蘿听了這話,悄聲問︰「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子?」「見著薔薇了麼?」小蘿搖頭︰「那她栽在二少女乃女乃手里,真就不好說。」

「誰找我呢?」桃夭抬頭,看到薔薇那身紫紅色的長裙在藤蘿下晃動,便來了怒氣兒︰「我正要找你呢!」說著便大步上前,甩給薔薇一個嘴巴,喊道︰「下作的東西!也敢攀上高枝兒,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給夫人傳話的丫頭罷了,連給我們少女乃女乃端茶遞水也不配,敢掀翻我們少女乃女乃的藥罐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薔薇不曾說一句話,卻受了一巴掌,她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捂著發痛的臉頰指著桃夭說︰「誰掀翻你們少女乃女乃的藥罐子了?我只是去傳夫人的話,讓豆蔻準備酒菜,你也不問明白,就無故打我,你不怕得罪了夫人?」

桃夭也不甘示弱,將豆蔻拉到跟前,理論道︰「我現有人證在此,不信你問問她!」薔薇辯解︰「我去的時候,藥罐子都已經灑在了地上,這會子偏說是我,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說著又哭了起來。豆蔻道︰「我看還是算了,桃夭……」桃夭知道薔薇素日來仗著自己是夫人的丫鬟,總是處處打壓其他人,如今機會來了,倒要好好搓一搓她的銳氣。「豆蔻,這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是……木槿……」豆蔻踟躕了半晌才說出來。

听到了這里,桃夭笑了。既然木槿也看到了,自己自然有說辭,便對身後的小蘿道︰「你去關雎樓,讓木槿來這紫菱洲一趟,就說桃夭找她。」小蘿應聲而去,薔薇見勢不妙,回身準備跑開,不料一頭撞上了一個人。「誰呀?走路沒長眼楮麼?」薔薇唬了一跳,忙跪在地上求饒。三娘道︰「你叫什麼名字?」薔薇不敢抬頭,桃夭一眼認出來二少女乃女乃從此處經過,忙笑著請安︰「原是二少女乃女乃,桃夭向女乃女乃問安。」

還未抬起頭的薔薇一听是二少女乃女乃,嚇得渾身顫抖,再也不敢起來。「好些年不見你,出落得愈發標志了。」三娘打量著桃夭,說得桃夭不好意思起來︰「女乃女乃才是美人胚子呢。」「小丫頭,你的嘴也不饒人。」三娘笑著問,「今兒夫人的妹妹來了,所以特特囑咐了要準備晚宴,本來要回府的蘇姨母也打算著在這兒住兩日,你怎麼不去幫忙?」桃夭微微笑道︰「本來是去膳食坊看看我們少女乃女乃的藥,可是卻被這個丫頭給踢翻了。」

「我沒有……」薔薇為自己叫屈,「女乃女乃明鑒,我去膳食坊傳夫人的話,就看見豆蔻打翻了藥罐子,桃夭是後來趕到的,所以誤會了我……」「在女乃女乃面前你也敢撒謊?你敢跟豆蔻對質麼?」薔薇站起身,抹了一把淚水,說道︰「怎麼不敢?不過是你們都欺負我是個傳話的丫頭罷了,如今女乃女乃來了,我只盼著女乃女乃給我做主……」說著哭的更厲害了。桃夭看見薔薇哭個不停,心里煩躁︰「鳳尾呢?」

三娘並不理會薔薇的說辭,而是同桃夭攀談起來︰「誰曉得?才剛我也在找她呢。」這時小蘿跑了過來,後面還跟著木槿,薔薇心里「突突」亂跳,在不敢多一聲兒言語,瞅見個空當兒準備溜開,卻被迎頭趕上的鳳尾擋住了去路。「站住!可把你找著了,」鳳尾把薔薇拉到三娘面前,說,「女乃女乃不知道,這個丫頭膽子大著呢,踢翻了三少女乃女乃的藥罐子不說,還欺侮豆蔻,把膳食坊里的其他小丫頭都遣散了。」薔薇抱著三娘,哭道︰「我沒有,還求女乃女乃明察……」

「鳳尾的話豈能有假?先時就看你神色緊張,我就有點兒懷疑,現如今你到有什麼好說的?」薔薇看著一旁的木槿,忽而向她求饒︰「姐姐饒命……」「她現在可是三少爺的人,你也配叫她姐姐?」桃夭厲聲說道,見木槿沒說什麼,小蘿也道︰「若不是木槿,我也不曉得內情呢。」「鳳尾,去把這觸犯了家法的丫頭帶到司刑房,交給金雀兒處理。」薔薇一听金雀兒的名字,立時嚇得面色發白,哭的聲淚俱下,三娘說︰「桃夭,你去跟著豆蔻把原來那些在膳食坊的人要回來,就說我說的。」言罷轉身離去。

這里的鳳尾和小蘿,駕著泣不成聲的薔薇向司刑房走去。誰都知道,這司刑房里的金雀兒,可是個狠毒的丫頭,個性張狂不說,單單是心腸毒辣,就令許多丫鬟聞之喪膽,所以不敢觸犯家法。便是先前的梅朵,也是大少女乃女乃說盡了好話,才放她出來,分府令住的。

原本在膳食坊里的還有豆蔻最要好的姐妹,就是紫蘭。當豆蔻和桃夭回到膳食坊的時候,便看到紫蘭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豆蔻喜極而泣,上前哭倒在紫蘭懷里︰「好妹妹!你可算是回來了!……金雀兒有沒有為難你?……」紫蘭亦淌眼抹淚兒道︰「我沒事兒,沒事兒……是杜鵑送我回來的……」小蘿不見菊若,便問道︰「怎麼,菊若姐姐沒回來?」紫蘭嘆口氣,道︰「那金雀兒真是心狠,菊若到現在還沒有醒來呢。」小蘿听了這話,忙進屋看去。

杜鵑卻朝她擺擺手,說︰「讓她先睡會兒,我們外面說去吧。」到了外間的院子里,紫蘭手里拿著破碎的瓦片,道︰「不如把這事兒說給夫人,讓夫人好好管管。」杜鵑卻說︰「方才我听說,現在是二少女乃女乃當家,夫人已經不管事兒了。」「以前倒是二女乃女乃,可是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二女乃女乃就搬走了。若是二女乃女乃搬回來,那便是最好的。」

小蘿也顧不得周圍是否另有他人,就開始叫嚷著,「我可不希望咱們這東府是那個女人管事兒……過幾日,二少女乃女乃不是要跟著二少爺要去江州做生意麼?怎麼又不去了?」杜鵑看四下里沒人,便說︰「你只小聲些,二少爺在江州的生意賠了,虧了一大筆銀子,這次回來就是避避風頭,所以我猜想著夫人會把府里的事兒交給二女乃女乃。」「不是還有蘇公子?」小蘿不解,桃夭接口道︰「你傻呀!你若是夫人,會把東府交給西府里的人管事兒麼?還是自己人可靠些。」

桃葉蔓延,枝椏灼灼,葉脈蓁蓁。風兒翻動著灼熱的南風,蕩滌夏日的暑熱,蟬聲纏繞著水晶珠簾,愈發燥熱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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