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楚璟燁立秦樂菱為後，這位新封的皇後意興闌珊，沒有舉辦封後大典，也沒有入住坤寧宮。
秦樂菱說自己在鳳鸞宮待慣了，不願意挪出來，楚璟燁也就沒有再強求。他自己也是去鳳鸞宮去的習慣了，對坤寧宮也覺得十分不順眼。
已經一個多月了，距離她失了孩子已經一個月之久了。
一個月之前，她找出了證據，親手將皇後送去了刑儀司，最終皇後被廢。
盡管這中間朝堂上的事情起了巨大作用，但表面上看起來她也算是親手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還有旭兒報了仇。
她心中的難過卻不減反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並未真正報仇，這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到頭來，她這個罪魁禍首卻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人人都說坤寧宮是司馬凌菲住過的，新皇後于她積怨太深，連她住過的地方也不願踏入一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沒資格。
每天晚上他都會夢到旭兒對著她哭，滿臉的委屈，既然她保護不了他，一開始就不該來這個地方，不該來找楚寒。
若是當初她就帶著旭兒回到了瀟湘谷，楚璟燁娶了司馬凌菲做皇後，然後沒有她的阻礙，會想所有皇帝一樣再納許多妃子，現在該有許多兒女了吧。
而她打破了所有人的生活。
一臉憔悴的女子伏在桌前睡著，眼角還帶著未流干的淚痕，手中緊緊攥著一件小衣服。
錦繁見了大吃一驚，那小衣服正是之前給未出世的小皇子做衣服的布料，明明她將之前做的所有衣服已經處理了的，娘娘怎會還有？
秦樂菱雖學不會這些東西，其實之後她也是偷偷做了幾件的。雖然不好看但也期待著寶寶能穿上自己做的衣服，即使穿一會兒月兌了她也滿足了。
而此時只能拿出來獨自傷感，不知她的寶寶會像誰？最好不要像她，有時候固執到難以理喻。
又見幾次秦樂菱拿出小衣服來看，錦繁忍不住道︰「娘娘，這些東西留著已經沒用了，咱們燒給小皇子可好？」
雖然在娘娘面前說這個會引起心傷，不過她必須要讓娘娘正視這個問題，小皇子再也回不來了。
秦樂菱捂在懷中滿滿的不舍，卻又道︰「好，咱們燒給寶寶。」
梨園內，她哭著將小衣服一件一件扔入火盆，心如刀絞，她的孩子，連同她的念想都一同燒掉了。
沐小梨一旁看著忍不住偷抹淚水，小姐，您一定要挺過去啊。
空中又雪花飄下來，一片一片落到她的眼眸上，微涼的感覺傳來，原來是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是上天在為她的孩子哭泣麼？
秦樂菱伏在梨樹下面輕輕哭泣，很快大雪就會將一切掩蓋，也會將她的孩子還有她的旭兒帶走。
楚璟燁站在遠處看著雪一片一片落了樹下哭泣女子的滿肩，臉頰上的傷疤愈發明顯，本來就消瘦的身材更加消瘦了，幾乎撐不起衣服。
她的菱兒在這里被傷的面目全非。
楚璟燁走過去將她攬在懷中︰「菱兒，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里第一次旭兒對著她笑了。旭兒的小手牽著一個更小孩子的手，對她說︰母妃，我們要走了，我會帶著弟弟一起好好玩的。
那漂亮的小孩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兩人嬉笑著小跑著遠去。
秦樂菱哭著醒來，楚璟燁在她身畔為她擦去淚水，深深的嘆息︰「菱兒，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疼。」
秦樂菱第一次露出笑容︰「我夢見旭兒了，他走了……」
楚璟燁滿臉的欣喜︰「是麼？」
旭兒雖走了，但卻是秦樂菱心揮之不去的心結。
楚璟燁發現秦樂菱再沒了以前活潑好強的樣子，整日里不是發呆就是看書，她看的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她沒事就去找太後，兩人一起參佛。
趙太後曾問她︰「哀家參佛，是因為這一生走到今日已經無欲無求了，菱兒你呢，你參佛是為了什麼呢？」
秦樂菱不知怎麼回答，是逃避，是心安，還是她也無欲無求了？
今年的雪下得特別多，一場接著一場，將皇宮一次一次掩蓋。等最後一場雪下完的時候，正值除夕。
新年的第一天，秦樂菱和楚璟燁依禮參拜了太後。
太後給了秦樂菱一個鼓鼓的錦囊，這是自前朝就流傳下來的風俗，在新年的第一日長輩給晚輩的彩頭。
在昔日里這是宮妃新年最期待的事情，錦囊里包的都是太後平日里珍藏的東西，包好了排成一排讓宮妃們隨機挑選，運氣好的宮妃能挑到價值連城的也不少見。
良妃被禁著足，這下只能所有的東西都裝成一個大錦囊給她了，抱在懷里沉甸甸的。
待得該走的時候，太後單獨將楚璟燁留了下來。
太後轉著佛珠道︰「哀家昨晚夢見故鄉了。」
楚璟燁緊張起來︰「母後……」
趙太後微微一笑，坦然道︰「哀家知道，哀家的時日已經不多了。璟燁，你也不必介懷，在這後宮之中，能得個善始善終，倒也讓人羨慕。只是哀家最後還有一件事始終放心不下」
「母後，您不要說了！」
楚璟燁打斷趙太後︰「一會兒我會讓菱兒來幫您診脈，她一身醫術定能讓您益壽延年……」
趙太後揮揮手︰「璟燁，你知道的，這不是傷病的問題，母後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什麼分別。這些日子菱兒陪著哀家參佛悟道，有些地方倒是哀家參的還透，這正是讓哀家放心不下的事情。」
楚璟燁道︰「你擔心菱兒……」
「對，哀家擔心菱兒她會抑郁而終。她還年輕，參佛悟道本不是她該做的事情。這些天的接觸，哀家發現她積郁已深，她參佛是為了逃避，是為了消沉。」
這他也早就發覺了，開始是想著菱兒過段時間就好了，可這麼久過去菱兒的情況卻是越來越甚，甚至與他同房時都提不起興趣來，讓他覺得越來越遙遠。
楚璟燁道︰「那母後可是有什麼辦法。」
太後輕輕吐出兩個字︰「納妃。」
「什麼！」
楚璟燁站了起來，幾乎想要掉頭就離開，他好不容易才讓菱兒當上了皇後，好不容易後宮才沒了紛爭，納妃豈不是又要讓菱兒身陷旋渦之中？
「她已經喪失了心性，若想重新喚起她的斗志，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作為女人，趙太後很能明白與人爭最能激起一個人對生存、對活的光鮮亮麗的。
若是先皇還在，她依舊身處後宮，根本看不破紅塵，只怕現在還想著怎樣活的更好吧。
楚璟燁道︰「容兒臣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明日哀家會親自下旨宣布選妃。要怪，就怪到哀家的頭上來。」可，怕的就是她不怪。
「母後！」
趙太後閉上眼楮︰「哀家累了，你走吧。」
她大限將至，這件事情要盡早進行，沒的商量。
那時候她生無可戀，在冷宮中想要上吊了結了，是菱兒將她救下，又讓她白活了這麼幾年。
這就當是對她的報答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