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三百三十五章 企者不立

作者 ︰ 歐水蘇

楊毓笑著道︰「邱公生身鮮卑,樊長史不必在意此等細枝末節。」又對邱永道︰「邱公,不要為難自己。」

邱永道︰「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四海升平,海清河晏。」

楊毓微微點點頭,拱手道︰「是阿毓心窄了,請邱公莫怪。」

邱永趕緊攔住,一邊側了半身道︰「樂宣君何必行此大禮。能夠四海升平是天下歸心啊!」

樊明略一沉吟,道︰「邱公胸有大志,何必論族!樊明,拜服!」

︰「樊長史。」邱永看著樊明,二人目光相交,相視而笑。

且說鐵焰軍別離了鎮守兩年有余的聊城,將士們心中憤憤不平,但一想到即將見到闊別已久的將軍,卻又止不住的興奮。

十月里,江北降下了第一場雪。

營地中架起的柴火將雪水燒的直冒泡,一個小兵端了一碗熱水給黎仲︰「黎校尉,這幾年,天愈發冷的早了。」

黎仲微微點頭,接過了熱水,暖暖凍僵的手道︰「再有一個月就能與大將軍重聚,我們得加快行程啊!」

︰「是,待大家吃點饃饃,馬上上路。」

二人對話間,熱氣在空氣中凝結成哈氣。

遠在薊城的慕容嚳連發兩封書信,終與苻洪,苻虎結盟,至此,鮮卑最大的部族與氐人最強大的兩族正式達成了共識。

正在此時,鐵焰軍卻突然離開北方。

整個北方淪陷在了數十個胡人的政權之下,入冬,已在江北落戶的胡人再不懼糧草不濟,紛紛躍躍欲試,開始了不斷的吞並著周圍略弱的國家,胡人間陷入了一片混戰廝殺之中。

與此同時,竹山縣終于迎來了初雪之日,一行七八輛華貴的雙頭馬車,嫻雅悠然的駛進了城門。

︰「郎君病了數日,可才好了一些又趕了幾日的路,瞧這臉色蒼白的。」初二絮絮叨叨的道。

王靖之微微揚起眉︰「我的容光很差?」

初二重重的點頭道︰「病容難掩。」

他慢條斯理的道︰「停車。」

外面趕車的車夫勒緊韁繩,馬車隊停了下來。

︰「郎君這是。」初二不明所以。

王靖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耳根卻紅了︰「更衣潔面。」

初二聞言微微一怔︰「這就要到了。不妨到亭主府再……」

忽然,一道冰冷的眸光射來。

初二恍然大悟,連忙忍著笑道︰「是是是。」說著挑開簾幕喊道︰「來人,伺候郎君修容更衣。」

足足忙活了大半個時辰,馬車隊重新整裝,原本的小雪越下越大,將街道,房舍染成了一片雪白。

馬車行過的地方,留下了兩道整齊的車轍。

楊毓身披著銀青色的斗篷,將一張瑩白的小臉襯的仿佛生著淡淡的熒光。內里穿著一件兔毛包邊的青藍色流彩暗花的素錦長裙,腰間系著一條繡著翠竹的腰帶,將縴細的腰線襯托的格外曼妙。

這一身淡雅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的衣裝,直讓樊明與邱永看的呆了呆。

︰「樂宣君今日很不同啊。」邱永笑著道。

三人一邊往外走,楊毓笑著伸出瑩白豐腴的小手,接著空中飄下的小雪,笑著道︰「與大兄一年不見,初雪之日,自然要裝點一番才不失禮數。」說著,少女笑聲傳遍的院子。

︰「我怎麼忘了,樂宣君可是與白雪結拜的。」樊明笑著調侃道。

楊毓抿了抿唇,道︰「我今日心中極為歡欣,且饒你一次。」

往日里哪能見到楊毓這麼嬌糯的模樣,二人先是一怔,接著放聲大笑。

三人各自登上馬車,不過一會,便到了黃家酒廬。

︰「十一娘!」楊毓笑著上前。

老板娘先是對三人福了福身,接著笑道︰「樂宣君今日真是容光煥發,美不勝收。快坐下,我這便給三位溫酒。」

︰「非也非也!」門口響起一個疏懶的南聲。

眾人循聲看去,一個身著蟹青色錦衣,極有重量感的文士站在門口,他年紀三十上下,身長不滿七尺,體態敦厚,笑起來憨態可掬,眯了眯眼走進酒廬道︰「不是三位,而是四位。」

此人走起路來風雅翩翩,竟看不出這龐大的身軀給他帶來了什麼不便。

︰「樂宣君。」他拱起雙手,深行一禮。

楊毓略一挑眉,微微頷首道︰「不知君姓甚名誰,郡望何處?」

二人收了禮,胖子道︰「潁川,庾蒿。」

庾蒿大喇喇的坐了下來,呼道︰「老板,快快上酒啊!」

樊明與邱永互相看了一眼,樊明輕輕伏在楊毓耳畔道︰「此人諫議大夫庾峻之子,官拜陳留相。碌碌無為,不預世事,君可不與之交往。」

楊毓微微點點頭,三人轉身找了一個空榻坐了下來。

庾蒿略有些不悅,轉過身來,自抬著榻幾與三人合二為一︰「初雪之日圍爐飲酒,我一人太過寂寞,三位便與我一同吧。」

︰「觀庾君心寬體胖,似與我等非同類。」樊明面容繃緊,有些不悅。

庾蒿揚起唇,笑著道︰「非也非也,吾自幼研習「三玄」,端看我這大月復,誰能量我深淺?」說著,還拍拍自己的肚子,笑意盈盈。

三玄,即《老子》、《莊子》、《易經》。

或許此人為官之道便也是跟隨本心的清貴之流,所以才會碌碌無為吧?可是,為官與為友可是無半分相似的,說到底,一句話,楊毓對這人很有興趣。

她低低的笑了笑道︰「庾君遠有雅韻,從容酣暢,與眾不同。」

︰「樂宣君青眼以對,吾不勝歡欣!」庾蒿笑著給三人斟酒,看得出,此人是真心與三人相交的。樊明便也不再說些什麼。

楊毓眸光一轉問道︰「企者不立,庾君,何解?」

這是在考教庾蒿是否胸有丘壑了。

庾蒿一仰頭,豪飲一大杯,杯子重新落在榻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再一看,他眸光清亮,朗聲道︰「談起企者不立,與我為人處世可是不謀而合。此一篇雖通俗易懂,但是蘊含之名理,莫言今日,便是再過成百上千年,亦是至理名言啊!」

他的語氣疏懶至極,咬文嚼字,每個字都清晰悅耳,讓人覺得听他說話也是一種享受。

他接著道︰「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警示世人腳踏實地,勿違背自然,勿急功近利,否則欲速則不達。今時今日,多少人前僕後繼拜求功名利祿?孤芳自賞之人難道還是少數?」

他眸光看向楊毓,反問道︰「且問樂宣君,何為修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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