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借刀殺人

作者 ︰ 歐水蘇

雪花揮灑漫天,金陵城籠罩在大雪中。

今年,南方的冬日竟然也這般料峭,是否,國將有變?

重逢行到藥鋪,正等待醫者抓藥,只見一身著單衣的青年郎君進門來,那人生的一雙溫柔隱含陰翳的眼,面有菜色,顫顫巍巍的送上一串五銖錢。

︰「醫者,我家丈人重病,請開些止咳藥吧。」

醫者略微點點頭,接過錢,便到後院取藥。

重逢下意識的多看了這人幾眼,才發現,這人正是那日街市上被他潑糞惡婦的郎主。

取回藥來的醫者恭敬的將藥遞給重逢,重逢晃晃頭,正出門之時,隱約听見身後那郎君壓低聲音道︰「醫者,家中鼠患,能否施舍我一包毒藥?」

︰「這藥鋪哪里是施舍之地,不行不行……」

待重逢回到楊府,正遇上楊毓躺在榻上,楊秀在一旁伺候喂藥。

行禮過後,重逢笑著將方才所遇之事又講了一遍。

︰「那醫者是否給他毒藥了?」楊毓也來了興致,被楊秀扶著起了身。

重逢想了想,搖搖頭道︰「大概沒有吧。」

楊毓垂頭想了想,緩緩的道︰「從前曾听葛仙公與明公說起,羽客煉化丹藥雖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卻有一味藥含有毒性。分量極少,毒素只會堆積在體內,待積累到一定,才會毒發。若是大量服食,封喉奪命。」

︰「這藥的藥效與用量息息相關,服用的少,便可安神,用的多,便是毒物,端看使用之人的心思了。」

楊秀略微偏頭,道︰「丹砂。」他笑著看向重逢道︰「去幫幫盧家二郎。」

重逢看著這姐弟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有了主意,卻不確定道︰「奴該如何?」

楊秀笑著道︰「將丹砂送到盧家二郎面前,用不用,用多用少,是他自己的事。」

︰「是。」重逢一轉身,出了門。

丹砂少量服食有安神作用,在販到胡族的物品中,丹砂算是最為貴重的,他取了一包,出了楊府。

尋模著便在路上遇到了一臉愁眉苦澀的盧柬,重逢心中一喜,笑著迎了上去。

︰「郎君何故傷感?不知小弟是否能助你一臂?」

盧柬一抬頭,被眼前這八尺壯漢驚了一瞬,定眸看去,才發現,原來是那日給楊姝潑糞的人,他蹙著眉道︰「不用不用,滾開。」

重逢笑眯眯的看著他,也不惱,將懷中的丹砂遞給盧柬道︰「我這有些丹砂,就送與郎君,望能一解郎君心憂。」見盧柬狐疑著不接,重逢笑著道︰「郎君可要好生把控用量,若是一個不小心,用得多了,會出人命的。」說完,他直接將丹砂塞到盧柬手中,轉身就走。

︰「哎!你……」盧柬呆怔的站在路中,只喊了一聲,目光看向手中的油紙包,好生把控用量,否則,會出人命。

盧柬攥緊了丹砂,一轉身,往家中走去。

剛走到巷子口,就听見楊姝在家中尖聲喊道︰「哭哭哭!喪門星哭什麼哭!」

盧柬的獨子,生母楊蓉,名叫雲兒。才兩歲的小女圭女圭,一听楊姝尖聲大喊,哭的更加厲害了,口中喊道︰「翁,翁。」

盧柬站在門外,心碎不已。

這個惡婦!

楊蓉早在聊城便失足落水而死,自那時起,楊姝對待雲兒愈發惡毒,常常打罵,他不是不知,可他又有什麼能力保護他呢?

只听里面傳來竹杖打在皮肉上的聲音,稚童的哭聲更加激烈了,幾乎嘶聲喊道︰「翁,翁,阿翁。」

楊姝尖聲罵道︰「抓個藥也能抓這麼久,廢物點心!」

︰「還哭!看我今日不打死你!小廢物!隨了你那廢物阿翁!」

「啪-啪-啪——」

「砰」,盧柬推門進來,冷眼看了楊姝一眼,接著笑道︰「我這便給岳丈熬藥去。」

︰「翁,翁。」雲兒蹣跚著腳步,撲到盧柬腿邊︰「翁翁,雲兒痛痛。」

盧柬眉心一蹙,抱起了雲兒,笑著道︰「雲兒不痛痛。」說著,將盧雲小臉上的淚水擦干。轉頭走向廚房。

楊姝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竹杖扔在地上,插著腰笑的陰陽怪氣︰「又想起你那溫柔高貴的阿毓了?」

︰「你說的哪里的話。」盧柬一邊生火,楊姝就站在一邊冷眼看著他。

︰「想也無用,現在那小賤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亭公主,會理睬你?別痴心妄想了!」說著,她一扭身,低低的道︰「廢物。」

藥材入鍋,熬出濃稠的藥香。

雲兒巴望著小眼楮,笑著道︰「阿翁,你怎麼哭了?」

盧柬擦擦臉上的淚,笑著道︰「爐火太盛,雲兒去頑,別讓爐火燻的小眼楮痛痛。」

︰「好!」小孩子,心性簡單,雲兒摟住盧柬的臉,「吧唧」一口,親在盧柬臉頰上,跑出廚房去。

盧柬笑著擦擦臉上的口水,將藥湯倒在破碗里,朱紅細密的藥粉,均勻的倒在兩個碗里。

︰「岳丈!阿姝!」

盧柬徑直進了門,將藥碗放在榻幾上,藥碗很燙,他細心的吹了吹藥,又執起藥碗︰「岳丈,喝藥吧。」

楊公咳了兩聲,一口一口的喝著藥。

︰「阿姝最近也有兩聲咳嗽,那一碗,阿姝喝了吧。」

楊姝冷哼一聲道︰「你該不會想害死我與阿翁吧?」

盧柬手上一頓,湯匙里的藥灑了一滴出來,楊公蹙蹙眉道︰「阿姝,阿柬如此對待你我,你怎能說這樣的話寒他的心!」楊公看著家徒四壁,此時又在病中,格外珍惜眼前的女兒與女婿,縱然從前有千般不好,此刻似乎也都能放下了。

楊姝笑著道︰「阿翁莫氣。」

︰「阿姝,喝了吧,藥涼了,便無效了。」盧柬又將藥湯送入楊公口中,不經意似的道。

楊姝一抿唇,心中的怨氣不減卻也沒有多說,拿起榻幾上的藥碗,一飲而盡。

這邊楊公的藥也喝完了。

盧柬笑著道︰「我去準備昏食。」退出門外。

楊公長嘆一口氣,緩緩的道︰「還記得當年在聊城,我曾與一眾聊城名士,在蒼山清談,現在想來,竟都成了煙雲一般,有時,我就想,難道,那些都是夢嗎?」。

楊姝笑著道︰「阿翁太多思,所以這病總是不好,阿翁好生歇息,女兒回房了。」楊姝起身離去。

房門一開一合,空蕩蕩的屋子里,只剩下楊公一人,他忽然覺得渾身發熱,口干舌燥,恍惚看見數年前,蒼山清談,他手執麈尾,侃侃而談。

︰「這藥有用,捂一身汗,一覺醒來定能好了。」他口中訥訥的道,閉上雙眼卻覺得無限的疲倦,眼前的情景就如果折子戲一般,小時,少年,成婚,生子,成名,敗落……

︰「呃!」口中的涎液淌出來,卻說不出一句話。

︰「盧兄!楊賢弟!」口中囫圇的喊著幾聲,舌頭似滑進喉嚨中一般,沒有一絲力氣,愈發不能呼吸。

︰「呃!」

︰「呃!」

兩聲,人已經厥過去了。

另一邊的楊姝,剛回到房間中,就被盧柬鎖在里面,盧柬懷抱著雲兒,坐在房檐下,听著里面發瘋似的謾罵敲門,直到最後悄無聲息,臉上的笑容愈發濃了。

︰「翁翁,阿母不罵了。」

盧柬笑著擦擦雲兒臉上的灰塵,和緩的道︰「是啊,以後再也無人打罵雲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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