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至九江

作者 ︰ 歐水蘇

司馬安燦然一笑,對阿桐道︰「阿毓作《琴贊》,得嵇公夜與陸公覃兩位當世大名士批注,此書妙不可言,不但將樂理、琴技講解的繪聲繪色,且辭藻高雅,寓意深遠。

朕有心破格將此書作為太學生教學之經,賜楊氏阿毓「琴仙亭公主」封號,享亭公主四品待遇,食邑兩千戶,金陵現下並無合適的封地,這封地便選在渭水南岸的竹山縣,那里地處蜀地深處,雖現下還荒涼著,卻是一塊肥沃之地。皇弟覺得如何?」

阿桐微微一怔,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皇兄。

難道他對阿毓有綺念?

不對。

若真是如此,他可以不顧眾人眼光,直接將楊毓接進宮,誰又能怎麼樣?

不論怎麼說,司馬安的說法,的確給了楊毓實在的東西,太學學生何止三千,楊毓雖無教導之舉,但《琴贊》是教學之經,間接來說,楊毓的確有夫子之實。

亭公主雖不如公主、郡主、縣主尊貴,可也是四品的封號,身份上,楊毓壓的過金陵城中大部分士族之女。

食邑兩千戶,月俸雖然與皇家比較如同九牛一毛,但是養百十來個楊毓,卻是綽綽有余的了。

阿桐笑的清澈,那雙澄明的雙眸似一眼能望到底,他笑著道︰「皇兄思慮周全,這下子,那些士族的迂腐老叟,再不敢明里暗里欺辱阿毓。」

阿桐罵王晞之為迂腐老叟,司馬安很贊同,笑著道︰「朕這便擬旨。」

始終沒說話的李石,這時候略微抬起頭道︰「陛下,楊氏阿毓已然隨竹林七賢外出雲游,這旨意,如何傳達?」

阿桐怎肯放過這好機會,他一揚手道︰「皇家的恩典,她受著便是,直接將旨意昭告天下,將聖旨送到楊府去,皇兄金口玉言,自然立時生效,待阿毓回到金陵給宮里遞上紅本,再親自進宮謝恩便是。」

潯陽長公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看向司馬安道︰「皇兄,快快下旨吧,瞧阿桐急的像只小猴子。」

司馬安燦然一笑道︰「善。」

次日清晨,兩道聖旨,將還未平息的金陵城再次炸開了。

這封賞楊毓的聖旨,再次將王晞之的臉面打落在地。

清高淡雅如同玉樹瓊樓的王靖之,手捧著金黃的聖旨,與王晞之相顧無言,待傳旨的內監離去,王靖之沖著王晞之燦然一笑,慢條斯理的道︰「陛下在警告祖父,祖父保護好郗氏女吧。」

說完,他一撩衣袂,轉身離去。

王晞之唇間訥訥,他觸了王靖之的逆鱗,從今以後,若非家族存亡之際,王靖之不會再出手了。

他觸了皇室的逆鱗,在今上不希望王氏一家做大之時,選了郗氏進金陵。

今上賜婚,郗氏之人皆是歡欣笑語。

郗夫人謝喬經過醫者的救護,終于保住了月復中孩兒,剛剛將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又傳來陛下賜婚的消息,登時間,病痛全都不藥而愈,興沖沖的要帶郗道霽回蘭亭備婚。

畢竟,現在離過年只剩下小半年,要準備的很多。

王晞之派遣王氏家僕,將郗氏一行人送上官道。

另一邊,楊毓被賜封「琴仙亭公主」的消息,在皇宮侍衛的快馬加鞭之下,火速傳遍了各地。各城門口張貼著告示,庶民士人議論紛紛。

將楊毓的盛名第一次推到了至高點。

而王靖之被陛下賜婚的消息,同樣以野火燎原之勢傳了開。

自那日起,金陵城中,不斷傳出某家女郎又病倒了,誰家的小姑子絞了頭發當女冠去了。

芝蘭玉樹的王靖之要成婚了,全天下的女郎都傷心欲絕了。

謝南笙在睡榻上躺了兩日,終于是撿回了一條命,原本就清瘦的她,經過兩日的不眠不休的哭,更是瘦了幾分。

縴瘦的身子,幾乎不勝羅綺。

謝南笙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謝府,沿著淮水南岸,徐徐的走著。

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街市中。

耳邊喧鬧不已,她臉上未戴面紗,不知何時,眼淚再次奪眶而出,謝南笙雙手捧心,口中念著︰「謫仙要成婚了,我在這塵世間,還有甚牽掛?」這話音一落地,她看到街邊的貨郎售賣剪刀。

一鼓作氣,她撲倒在貨挑子上,抓起剪刀,沒有一絲猶疑,將發絲剪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說女郎,便是郎君也沒有隨意斷發的道理,青絲零落的滿地。

庶民見這衣冠華貴的女郎,也不敢上前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一下一下,將發絲剪斷。

聞風而至的謝家人,直接派一輛朱輪馬車,將謝南笙送到城外的女道觀,對外稱謝氏南笙出家修行為國祈福去了。

這樣的說辭的確好听,可人人都知道,謫仙要成婚,謝氏才女南笙瘋了。

十日之後,一葉扁舟靠岸在九江城內河,不知是誰安排的下僕,早已在岸邊等待許久。

故地重游,楊毓心中千回百轉,感嘆一聲︰「九江城逾發繁榮了。」她指著紅光滿面的百姓,對嵇夜道︰「嵇兄,治理這九江城的,便是邱公。」

嵇夜略微沉吟一瞬,笑著道︰「有濟世之懷,此人不俗。」

楊毓拱手笑道︰「謝嵇兄盛贊。」楊毓笑的與有榮焉。

幾人紛紛登上馬車,朝著九江王府而去。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馬車悠悠停止。

楊毓跳下馬車才發現,當日自己提在府門上的「鳳」字,還安然無恙的留在那,王沖朗聲一笑道︰「這是何人,竟這般大膽,在王侯門前寫下這譏諷之言,可笑的是,瞧這字跡已留了不少時日啊?」

楊毓略有些羞意,耳根微紅道︰「是我。」

「噗呲」一聲,王沖笑了出來,朗聲道︰「阿毓阿毓,你叫為兄說些甚?你的膽子,的確很大。」

阮宗翻了個白眼道︰「正是此話,他日阿毓若名揚天下,定是因這虎膽成名。」

山源平素沉默寡言,听了這雅謔也不由得笑出聲來,他捋捋長須美髯道︰「若愚兄估計的不錯,阿毓此時早已揚名。」

向期一襲素白廣袍,哭喪著臉道︰「你們這些人啊,當日將我灌醉,這程舟而下,一路竟走了這般遠,我的弟子們都等著我授課呢。」

嵇夜笑著道︰「你講經論道最是迂腐無趣,你的弟子恐怕現下正暗自拍手稱快呢。」

向期搖頭不信道︰「此言差矣,孟子曰……」

楊毓一听向期說起「孟子曰」三個字,亦是暗自翻個白眼,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又來了。悄悄的退出來,想要去叩門。

嵇夜指著楊毓道︰「瞧瞧,你才說起那三字,阿毓已逃之夭夭了。」

楊毓身形一頓,轉頭不尷不尬的一笑道︰「向夫子說起聖人之言,阿毓這是準備洗耳恭听。」楊毓說了這句話,向期目光晶亮,似乎等著楊毓回身,楊毓身子一僵,笑著道︰「這便洗耳去。」

眾人面面相覷,接著,哄堂大笑。

若說楊毓與這幾人同舟數日學會了什麼,那便是這臉皮越來越厚,口齒越來越伶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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