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斷袖郎君

作者 ︰ 歐水蘇

骨骼脆裂的聲音與哀嚎聲響徹四野,濃重的血腥氣卻未給駿馬上腰背筆挺的少年染上一絲骯髒。

慕容瞿眼看著這一切,呼喊一聲︰「逃也!逃也!」

主將這畏懼之極,略帶顫抖的聲音一出,胡人幾乎丟盔棄甲,紛紛狂奔著。

王靖之雙眸一定,慢條斯理的自唇間溢出道︰「樊明,撒網!」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玉打冰鑿,神情飄然,若超然物外。

只一瞬間,不知從何處灑下漁網,將被前後夾擊在中間的胡人三五一網的套住,被套住的胡人還未反應過來,鼻尖傳來濃濃的火油味兒。

慌亂之間,火箭從天而降。

這一下,被火網套住的胡人只顧著想要逃月兌,四處亂撞著,身側未被漁網套住的胡人一沾上這因酒著火的身子,火苗騰空而起。

楊毓看著眼前的一切,唇間微微上揚,雙目不由得望向那一襲素袍卻耀眼光輝之人。

那人墨玉蓮座冠發,俊臉在陽光的照射下瑩瑩生輝,身姿挺拔,風神如月。

她笑著喊道︰「殺啊!」艷麗的紅唇輕啟輕合之間,張揚不可一世。

眼見著胡人兵敗如山倒,慕容瞿雙目呆滯,雙唇微微張著,不可置信的看著,欲哭無淚,他仰天大笑著,手中彎刀清脆的落地,發絲凌亂的垂在眼前,如狂如魔。

轉眼之間,王靖之策著馬,慢悠悠的來到他面前。

慕容瞿目呲欲裂的看著他,喊道︰「你究竟是何人!竟害我如斯!」

王靖之淡然一笑,聲音清亮的如秋雨落入平靜無波的湖面一般,唇間分明帶笑,卻讓人察覺不到一絲溫度道︰「王靖之。」

這聲音輕飄飄的落入慕容瞿耳中,他呆愣一瞬,搖搖頭道︰「竟是鐵焰軍中驚才艷絕的王靖之。」他目光帶著濃濃的悔意,訥訥的道︰「早知你在邛城,我哪里會來此送死。」

王靖之毫不在意的道︰「蠻人,是自絕還是我賜你一死?」

慕容瞿眸光散亂,語氣卻堅定的道︰「軍人寧死于敵手,絕不自絕。」說著,他雙手緊緊的抓住韁繩,雙眼緊緊閉上,視死如歸狀。

︰「如卿所願。」王靖之唇間淡淡的道。下一瞬,銀光一閃,慕容瞿胸口被刺出一個冰寒刺骨的血窟窿。

轟然倒地。

楊毓抿唇一笑,揚聲喊道︰「胡人主將已死,眾將士殺啊!」這清亮的嬌糯的少女之聲落入眾人心間。

兵士們雖臉上被麻布遮著,那笑意卻自眼中必露無疑。紛紛變得更加英勇。

金烏升至正空。

胡人殺絕。

邛城城門外尸體成堆,血流成河。

兵士們依舊圍著麻布,將胡人尸身搬至一處,燃起一堆堆的火焰。

火光沖天,將人臉烤的灼熱泛紅。

七八輛青頂帷幕馬車緩緩駛出城門,將這尸骸滿地的城池拋在身後。

馬車悠悠而行,楊毓披散著剛清洗過的秀發,枕著王靖之的腿。

王靖之身體微微僵直著,左手不自覺撫上右手無名指上的銀指環,耳根微微泛紅,額發自然的垂在眼前,為這人遮掩隱隱慌亂的眸光。

楊毓一雙素白豐腴的小手緊緊的抱著他挺拔的腰,輕聲道︰「郎君,阿毓倦矣。」眸光微微閃爍之間,紅唇微勾著,魅惑天成。

王靖之身子又是一僵。

楊毓小手撫上他的胸膛,聲音清歡的道︰「郎君羞矣?」

王靖之心間漣漪蕩漾,反手扣住楊毓如霜皓腕,微微蹙著眉,居高臨下的凝望著她,喉間不自覺的動了動,那雙往日澄澈不見微波的雙目帶著點點情絲,聲音略顯嘶啞道︰「你這女郎,膽敢如此魅惑于我。」

楊毓唇間輕笑,如墨發絲披散在軟榻上,上身微微仰起,輕輕的在他唇間一啄,復又躺下,唇間輕聲溢出一句︰「終是回來了。」她說完這句,雙眸緩緩閉上,臉上帶著安心的笑意,沉沉的睡去。

王靖之听了這一句話,心間一動,輕聲道︰「回來了。」眼見著楊毓的睡顏,他不忍離去,卻又急于向初一和楊固塵問起九江城的事,終下定決心先行離去,卻發現楊毓的身子壓住他的寬袖,無奈之下,「嘎吱」一聲脆響,他扯斷衣袖,輕輕的退出馬車。

策馬一邊的楊固塵一見王靖之,不由愣在當場。

他輕笑一聲,緩緩的道︰「玉樹蘭芝的王靖之竟因卿卿斷袖了?」

一旁的下僕听的此言亦是一笑。

王靖之一雙深潭似的眸子看向楊固塵,輕悠悠的道︰「九江王可有對阿毓不敬?」

楊固塵一听此言,先是怒氣橫生,接著將九江城發生種種一一細細的娓娓道來。

先前只是王靖之一人听著,不知不覺之間,下僕們紛紛不著痕跡的靠到一旁,听著楊固塵口中那果決英勇又智謀無雙,進退有度的女郎。

士人們目瞪口呆的听著下僕們的私語,听到緊張之處無不捧心,听聞疏朗之處又紛紛展眉。馬車暫歇之間,車隊中人紛紛靠攏著,一一傳頌著。

一婢女听聞楊毓踏上高台劍指九江王,大驚失色,面色慘白道︰「劍指王侯?」

一旁將的正歡快的下僕一翻白眼道︰「此乃行止張揚。」

婢女雖怕,卻不盡問道︰「後來呢?」

下僕得意的一笑,接著講述著,楊毓一番慷慨激昂又條理通順理據俱佳之言,威逼之下,九江王將兵馬借與她。

而後楊毓在九江王府門外一曲風入松歌,一字諷王侯。

眾人臉上的陰雲終于撥開雲霧。

婢女嘆道︰「何等風神,何等狂妄的女郎!」

另一趕車老叟道︰「好個奇女子。」眾僕看去,原來是王家的馬夫。

莫說士人公卿講究門第,就連下僕之間亦是如此。

雖說此處之人皆是下僕,可各家的下僕也因主人的身份高貴與否分出三六九等,眾人尊敬的沖著老叟施禮,看著那老叟。

老叟在王家趕車多年,早已習慣這般目光,略有些驕傲的離去。

馬車休息三刻,再次踏上路途。

是夜,江邊。

月光被幾片烏雲朦朧的籠罩著,散發出昏暗發黃的光芒,縷縷暗金光芒流水般灑落大地。重巒疊嶂的山峰連綿不絕,長江流水滾滾,江濤洶涌奔放。山峰映照在江水中,影影綽綽。

聚在營地里的士人們峨冠博帶自有風流,營地外,沿著江岸卻聚集著數百的流民,這些流民面黃肌瘦病痛纏身,不知經歷了多少的苦難,才能抵達這將南北方劃開兩半的天塹,誰曾想,歷經千辛萬苦到了這里,卻無法渡江,只能面色淒苦的守在此處。

他們當中偕老帶幼,皆是舉家遷徙,雖月復中饑餓卻也不敢上前冒犯營地里的士族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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