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零四章 包子

作者 ︰ 歐水蘇

王靖之皸裂的雙唇緊緊的抿著,接著,他的雙眉蹙的更緊了︰「你可知葛仙公去往何處?」

雲城主略微思索一瞬,接著道︰「二人出行前,我曾听明公道余姚的桃花開得甚妙,只這一句,二人現下在何方,是否真的去往余姚,我也不得而知。」

︰「余姚。」王靖之口中念了一句,王靖之轉身對雲城主拜了一拜道︰「現下已經別無他法,我即刻趕往余姚,能否借我一匹快馬?」

雲城主見王靖之眼下一片烏青,發絲略微凌亂,一身的塵埃,不忍道︰「你身子本就不好,若不是岳丈為你細心調理,恐怕這條命早早的就斷了,瞧你這一身的風塵,已有幾日未歇了?今夜說甚我也不能放你離開。」說著,他已經拉上王靖之的衣袖。

王靖之緩緩的搖搖頭,揚唇而笑,慢條斯理的道︰「她還有十幾日的性命,不尋到葛仙公,我無法安歇。」說著,王靖之自嘲的輕笑一聲道︰「若連她也救不活,我還有甚臉行走于世間。」

這話分明是說,若是楊毓真的就這樣死了,他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雲城主不禁側目看向王靖之︰「是何等女郎,叫王靖之這般痴迷?」

王靖之雙眼深若寒潭,炯炯的看著雲城主。

雲城主搖搖頭,對王靖之道︰「我派二十兵士供你驅使,也可護你安危。」

︰「多謝。」王靖之拱手道。

雲城主對呆立在一旁,早已呆若木雞的府君道︰「快快撥二十精兵,再尋最快的馬給他們。」

︰「是!」府君自出門去準備。

雲城主轉頭對外面伺候的下僕道︰「準備熱湯,給王君沐浴。」

王靖之剛要推辭,雲城主轉身對王靖之道︰「府君去備馬也需要一個時辰,你便歇息片刻吧!再說,你的卿卿可想見你如此狼狽?」

王靖之一听這話,微微點點頭︰「好。」

一個時辰後,府君帶二十個精兵前來,王靖之跨上駿馬,動作行雲流水間盡是風流,他手持韁繩,對雲城主拱手揚聲道︰「大恩不言謝,靖之就此別過。」

雲城主扯著唇,笑的黠促,擺擺手道︰「若你的卿卿活了,我定要見見她。」

王靖之這幾日第一次,雙唇揚起,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眉眼彎彎道︰「好。」

話音一落,他一夾馬月復,一騎輕兵緊隨其後,直奔余姚。

車隊本需二十日才勉強能到達並州,卻因日夜兼程,只用十日便到達並州邊緣。

楊毓每日服了湯藥便能醒來幾刻,絮絮的與靜墨道著一些听不懂的胡話,原本以為說說話能好些,楊毓卻日復一日急劇消瘦。因怕時疫傳染給其他人,桓七郎下令,到達並州見到王靖之以前,除了他自己靜墨與醫者,決不許任何人靠近楊毓的馬車。而每日的飯食,皆是祺硯一人經手。

半夢之間,楊毓又回到金陵盧府偏門處的小院。

她獨坐庭院,手指不時的撥弄著手邊陳舊的七弦琴。

外間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呦,阿毓真是興致高漲,還有心思奏琴?」楊姝帶著七八個下僕就這般闖進了小院。

楊毓渾身一顫,起身行禮,低低的叫了一聲︰「主母。」

楊姝身側正站著一個佝僂背老叟,他眼珠渾濁不停的打量著低著頭站在楊毓身後的靜墨,手指直指靜墨道︰「夫人,正是那女。」

楊姝對身後的下僕一揚手道︰「將那賤婢拿下!」

︰「不要!主母,靜墨做錯何事,為何帶走靜墨。」楊毓張開雙臂擋在靜墨身前。

下僕卻不留絲毫情面,欺身上前便抓住靜墨的肩膀,不知是誰,在混亂中還模了一把楊毓的手臂。

楊毓顧不得這些,跪倒在地,以頭觸地道︰「主母!」

靜墨面色蒼白的看著楊毓,輕聲道︰「女郎,無事。」她又看向那佝僂老叟,眼神帶著哀求道︰「求你,莫要說話。」

楊姝唇角嫣紅,化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朗朗的站在破落的小院道︰「楊毓,你還不知?」她故作驚訝的模樣,看著楊毓。

楊毓雙目圓瞪,不明所以的看向靜墨。

楊姝接著道︰「靜墨啊,怕你餓到,每三日便去吳叟的包子攤與吳叟苟合一次,換來包子給你吃啊!」

楊毓雙目全是震驚,她緩緩轉眸看向靜墨,聲音顫抖道︰「當真?」

靜墨清麗的臉龐雙眼微微塌陷,面色蒼白的嚇人,無色的唇卻微微揚起,笑著道︰「女郎,奴無事,這是奴自願的。」

楊毓雙膝跪地,雙手拄著地面,頭顱低到再無可低處,她努力的張大雙眼,卻似喘不上氣一般,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胸口窒息。

眸中的眼淚無聲的摔落在地面上。

︰「嘔!」

一聲,楊毓干嘔了一聲。

︰「嘔!」

又一聲,剛剛落月復的包子,被楊毓吐了一地。她似嫌不夠,將手指伸進口中,伸入深喉。

︰「嘔!」

楊毓唇角污髒著,臉上淚痕滿布,聲音卻變得再無一絲人間的氣息,冰冷的令人森寒。

︰「還給你。」楊毓用那雙素白的手,捧起地上的嘔物。

︰「還給你!」她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直沖著佝僂老叟而去,用那雙污髒的手攥住老叟的衣領,似瘋似魔道︰「你也將靜墨的清白還回來!」

她不住的搖晃著老叟道︰「還回來!」

楊姝嘻嘻一笑,轉過華美艷麗的裙擺,驕傲的似孔雀一般︰「吳叟,若今後靜墨再去尋你,你定要好好照顧她。」她眼角瞥過楊毓,笑著道︰「那可是我盧家之人。」

吳叟冷哼一聲,一把推開楊毓,笑道︰「小人記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張狂的笑聲回響在楊毓耳邊,男的,女的,老的,年輕的,無一不是刺耳又冷酷到冰寒。

︰「女郎,女郎。」

一聲低低的呼喊,將楊毓自半夢半醒間喚回。

楊毓委靠在軟榻上,將藥湯抱在懷中,她緩緩張開雙眼,懷里的藥湯尚且溫熱。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笑著道︰「靜墨,若心悅固塵表兄,便嫁與他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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