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歌 第四十三話 暗算卻忘了數人數

作者 ︰ 未必是四月

我就這麼穿著一身窄肩金絲紅嫁衣,金絲魚鱗線的鉤編牡丹雖說是俗艷艷的,不過若這是我真實的嫁禮,這衣服穿是美得算是還不錯,真的是可惜了我這一身金裝。我就這麼站在紅毯中央和安慶小王爺眼對著眼。

他笑意微露得不懷好意,我一臉漠然地在暗地里與他斗智斗勇。我現下正在心里暗暗計算著藥效發作的時間,想著中途突然冒出來的幾個人,盤算著現在這個情況下,不知道那藥效夠不夠,也考慮著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食了我準備的那續花糕,是不是所有人都喝了點那烈酒。

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安穩坐在大堂正前方的證婚白袍子,听妖人叫這位不速之客為四哥,按常理來說應該也是王爺輩的人吧,這樣說起來,听排行應是四王爺…………吧

眼中余光剛看過去,我的腦海中頓時「轟」地一聲如那晴天突現的驚雷一下子炸開了。我的腳不由得軟了軟,帶著身子微微的顫了顫。

恰巧與那人目光相交。只看那兩泓深湖般的眸光幽涼而冷漠地望過來。這熟悉的眉眼,這熟悉的身形,這夢里如月如玉俊朗瀟灑,分明便是那個腦子子里這輩子最恨的人,也是我少不更事時期曾經傻了吧唧自以為深深愛著的人。

不過,這愛,已經過了。

我顫抖著微微開口,不自覺的輕聲喚出那個已經許久不再出口的兩個字,

「青嵐……」

頓時七情六欲煩亂滿心,莫名的苦澀過後恨惱傷痛隨之襲來,當日大火的陰影在心頭如影隨形,原來說不傷心都是自欺欺人。澀楚滋味凝成冷冽的刀直插心頭,堵得心口刺痛難耐,左手不由得撫上心口。

是啊,為什麼當時就他活下來了呢,為什麼,我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是他,看到他不是在和師兄弟們浴血奮戰,而是看到他,長發飄揚,威風凜凜,統領那千軍,血染的威風。

我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是不是,我的藥效也開始發作了……

我對面的沈桃看著我的目光呆著,十分不屑地輕聲嘲笑道「怎麼,兩個皇兄你都看上了?」

我冷哼一聲——皇兄……

我在四清的時候思考過很多種青嵐將來的身份,可能是四清的某位掌事,可能是名門望族的某個公子,可能是平民小戶的ど子繼承某種絕世武功,也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夫婿,現在的心上人。

沒想到啊,竟然是皇兄。

所以,他還是那,四王爺,是麼。

穿著大紅袍的沈桃說完話,我看得身形開始有些微微晃,我眼光掃過去,四周賓客已經開始初現中毒的征兆,倒的倒晃得晃,就算是沒中毒的看著現在在大家這情形,不知所措的竟然開始裝自己暈倒,這些人也是玩心計的一把好手啊。

沈桃回頭望了一眼,身子卻往後不穩的退了兩步,那名喚宣兒的妹子忍著不適急忙過來扶著他,關切的看著自家小王爺大人,回過頭看著我,眼神卻恨不得殺了我,咬著牙朝我說道︰「呵,沒想到啊,四夫人你好能耐。」

「我從來都不是那個勞什子四夫人。」

我悄悄打了個勝利的響指,按現在人情形來看,沒食用我那續花糕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可掉以輕心,雖然他們中毒了,現在應該對我還是構不成什麼威脅的,但是想起上次這個叫宣兒的妹子親切的建議沈桃將我送去妓院,我就覺得她能耐還是不容小覷的,悉悉索索慢慢往後退了三四米遠,我惱人地摳摳頭,心想,這次要是被他們再抓到我就真的要去鶯歌苑當頭牌姑娘倒夜香的小丫鬟了。

「那糕點不是一般的點心,雖然看起來和普通的沒什麼區別,但是加了兩種普通的香料一混合卻能這糕點使在空氣中慢慢消融,食之效果更甚,配合這一特性我加了院子里牆角邊上的小杶草,看起來不起眼卻是致人昏迷的良藥啊……」

我頓了頓,「言下之意就是說小王爺你別瞧不起不起眼的人,螻蟻尚可偷生,何況是人,不要隨便去惹王爺你自以為是沒有見過的蠢兔子,兔子傻,但是不會一次失誤不會次次都失誤,總會被咬傷一兩口的,兔子賤命一條,拼死不過兩敗俱傷。」

「你!」沈桃那廝,開始不禁藥力半跪倒在紅毯上。

宣兒已半跪著扶著他,支撐著大部分,她怒視著我「解藥呢?!」

「這……」我吞了一口口水,光聞了這氣息的人這癥狀五個時辰變可自行消除,吃了這糕點的就要十二個時辰了。

要想快速解毒,那……大堂上大紅喜字下的供桌上擺放著三盤果品中那正中央的那盤填果下總會埋上一個青果,以示夫妻長青萬年的意思。

解藥便是那未成熟的青果……

頭上襲來一陣痛,已知快要來不及,我看一眼側坐在一旁的青嵐,好似沒事兒,也是,同門師兄不知見過多少次這把戲了,更何況是他。

三下五除二扯掉外袍上煩人的紅綢帶,撩起裙子便朝供桌跑去,這簡直是在和毒神賽跑嘛。剛要觸到那果子,左肘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一轉頭,果然是那青嵐,仍然是面不改色,沉靜如山下的萬年赤水清塘。

真是好時候……我心里疙瘩一下,他果然知道那果子是解藥。

他緩緩開口,「長歌,我有一萬種想見你的理由,現在卻少了一種能見你的身份。」

我看著他,面無表情道「這句話,我在那仙俠傳說的二百八十六章第一回里說過。」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苦笑一下「四王爺這是認錯人了吧?什麼長歌?我市井小民未曾見過皇爺您,而且我也並不喚這個名字。」

青嵐微微一笑,「是麼?」

我心下一橫,生氣道︰「四王爺舍不得這果子就罷了!」

我一甩手,看四下賓客和家丁丫鬟都倒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子氣涌上心來,反向朝著大門的方向沖出安慶王爺府。

「長歌!」我听見身後傳來的呼喊。

「要盡快解毒……」是我現下心里唯一一想。

好在行禮的大堂是那府中最靠近大門處的一個外堂,不然我的藥量也絕對不夠整個王府的家丁。

但是門口的侍衛還在,藥的效力還不足以傳到這麼遠,趁守衛不注意一把打開門,朝著門外慌慌張張的大叫著。

「救命啊,王爺遇刺了!快抓刺客啊!」

也不知那些侍衛來得及反應不,能跑一步是一步。然而事實證明,這些侍衛很忠誠老實外加沒有腦子。

剛跑出來,跑過王爺府門外圍河上的矮橋,迎面一輛馬車極快駛來,瓖金顯貴,綾羅飄揚,白馬神駿卻為拉車而使,四騎並駕,將前道都堵得嚴嚴實實,駕車的那奉七旁明芝披著風帽斗篷,小臉凍得通紅,看見我忙忙喚奉七拉了馬停下。急忙回過頭去對著馬車里的人說了句什麼,只見沈叢宣身披白色大麾急急忙忙從馬車上跳下,明泰緊隨其後。

沈大爺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看著我一身紅裝皺著眉頭。隨行的明芝看著我蒼白的這個樣子扯著手帕哭得一塌糊涂。

「阿四,你還好麼?」聲音清脆,遙遙的穿了老遠。

我耷拉下頭,看樣子力氣已經快沒了。

緩了口氣,「我麼?」指了指自己,扯過他的手,指著他自己,這人才是罪魁禍首。

我拿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他道︰「好……你個頭!」

抬眼看去。沈叢宣已經臉如寒冰,狠狠地盯著我身上的紅嫁衣。我攏了攏身上的嫁衣,剛才三下五除二出去了那復雜的外衣來便于奔跑,現在我這才實打實的感到南魏冬日的冷。沈叢宣長得其實有點高,說好听了算是飽有安全感的魁梧,他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微微顫抖。垂下的手禁不住攥的緊了些。

「誰讓你不听容華的安排自作主張!」

「你這是在責怪我嗎?!」

說罷我還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嘴里卻不肯服軟小聲嘟囔說道︰「不是心急我的鋪子被誰火燒了嘛。」。

「心急?急得自投那小子的羅網兩次!」

懶得和他理論,喘口氣的間歇我回頭一看,丫的,青嵐緊隨我後已經追了出來,他不是要抓我回去吧?畢竟我大鬧了他七弟的婚禮啊,而沈叢宣這邊更是此次事件的導火索——沾不得!

我往橋一側顫顫巍巍退了幾步。又覺得腳軟手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突覺得身上一曖,沈叢宣已解下大麾披在我身上……

青嵐沖過來看到一邊的沈叢宣,腳步頓停。微微驚訝了一下喚道︰「陛下!」

沈大爺眉頭鎖的更深,「四哥!你怎麼在這里?」

陛下你個頭!

四哥你個頭!

我氣急攻心「現在是你們敘舊打招呼的時候嗎!」

「跟我回去!」

兩個人同時沖過來拉住我身上的大麾,竟然說出一樣的話。說罷兩個家伙也驚訝地望著對方……

我快速的思考了一下,我是兩邊都不能去,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條……

我看了看橋下,想起那沈叢宣當初說的那句話——「當初那地底解凍的溫泉水是只屬于皇城的,而後明皇為了百姓生計才听從那南魏國宗的掌師的建議暗中將暗河改了道並著也使了好些方法才讓那久經靖安南魏的江水冬日不凝。」

我苦笑一下,水不結冰,冷風過還蕩起漣漪,還真的是大冬天的不凝啊。

頭上劇痛襲來,再不解決我自己惹下的禍就來不及了。

「你妹……」我暗自咒罵了一句,瞬間月兌掉了兩人扯著的大麾趁他們還未回過神來縱身一躍從橋上跳了下去!

「啊!」只听得明芝混著哭聲大叫了一聲我便已近水面。

只是感覺一陣冰冷的觸覺襲上身子,暗地里仰天長嘯了一聲「沈叢宣不是說這是溫水麼!」

只自覺自己在往下沉,但是腦子中的迷藥帶來的疼痛卻隨著身子的下沉消失殆盡。

真是可笑——解毒的另一種方法——以毒攻毒。

迷迷糊糊我還在嘲笑自己「我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當初我在四清山是塊寶,後來四清山沒了自己卻被青嵐逼得跳了一次懸崖一次橋,真是天作弄人,自己曾經還傻呆呆的以為可以「自產自銷」嫁給青嵐……

當年還真是痴傻的人生啊……

任由眼淚斷了線似的從眼眶里流出來,剛從眼中出來便夾雜混冰冷的水中,在卻只蜷在湖里不動,只想將自己就這樣躲藏在這里,就算是里面的空氣開始稀薄,水將我完全淹沒,開始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困了,還是被窒息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中感到我像是躺在床上,不是我的硬板子床硌人,這床起碼鋪了十層軟褥子。有丫鬟走過來推了推我,我還是不理也不動;突然又模了一下我的頭了,然後我就听到一聲類似明芝尖利的叫聲︰「四姑娘出事了,快通知公子!「

接著,我的身體就被劇烈地晃動著,然後有冷冰冰的東西敷到我額頭上……

真是好煩哪,我想安靜地睡一覺都不行。

我好困……

也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被我說出口,反正接下來就是一片沉寂。沉寂中,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阿四,阿四!「身體又劇烈得搖晃起來了,搖得我頭暈。

我想告訴他,別煩我了,小姑娘我要睡覺,當心我拿加了迷藥的糕點喂他吃。

卻發覺一切好像都處在虛無之中。

「長歌,你給我起來!「

我好像听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清脆的巴掌聲,好像在打人,還好不是在打我。但是,為什麼他打人,要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長歌?

我不是叫楚歌麼?

「你起來,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的錢全部扔進河里,一把火燒了你的鋪子……把你的親戚朋友全部關進牢房給你陪葬!「

我靠!太狠了吧?我的錢!我的鋪子!

啊啊啊,我要殺了這個王八蛋!我滅了他全家!

怒火上升,驀然身體一震,像是失足從高處跌了下來一樣。動了動眼楮,光線就像鋒利的刀一樣刺了進來,刺得我趕緊又閉上。

「長歌!「有人驚喜地叫了聲,驀地把我摟進懷里,緊緊地抱著,抱得我剛喘過來的一口氣又差點兒泄掉。迷迷糊糊中,聞到了熟悉的香氣,很熟悉很熟悉……好像是沈叢宣身上的桂花香氣。

「唱歌?大白天的唱什麼歌麼……真是,吵死人了。」

奮力地睜開眼楮,艱難地轉過頭,那樣優美的側臉——真的是他!

「沈——叢宣……」

喚出來的聲音,卻是那樣地有氣無力,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

我記得我自己不是變成了美人魚在水底下和水神打牌麼……

「是我。「他扶著我的肩,眼中充滿欣喜和歉意。抬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臉頰,柔聲安慰道,「沒事了,阿四。「

我看著他,想起這幾天的經歷,先忍不住委屈得淚流滿面。哽咽地喊了聲「大老板!金主大人!「,重新撲入他懷中,緊緊地抱著。

「是我不好。「他抱著我,在我耳側愧疚地喃喃自語,「晚了一步。「說著,他痛苦地喃喃了幾聲,收緊著雙臂,緊擁著我,似乎稍作一懈怠,我就會消失似的。

我眼淚流得更凶了,轉過臉埋到他懷里,聞著淡淡的香氣,柔軟的衣服貼著我一臉。

身後好似有人,一篇偏就看到奉七沉默的跪在地上,臉頰已經紅腫,渾身散發著一股幽怨。

忽然想起剛才迷迷糊糊中的巴掌聲,又想到了要燒了我的鋪子的那句話,我驀然地醒過神來,朝他怒吼︰「你打了奉七為什麼要叫我的名字?「

沈叢宣不給我發彪的時間,立馬一低頭,印上我的唇,溫柔地把我憤怒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搞什麼!此刻應該暫停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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