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的私房藥 第十三章 等待也是一種愛情

作者 ︰ 千尋

禧和元年,新帝梁梓瀚登基,率領三十萬大軍及爾東、爾西等璇璣閣的隱衛侍從,親征齊楚陳周宋等國,他將朝中大政交付左相秋品謙、右相雲曜全權處理。

兩位丞相通力合作,整頓吏治,肅貪除腐,屯田興學,整治河道,改革稅賦,獎勵農桑,開辦通商口岸。

短短數年,朝中上下氣象一新,連老天爺都賞臉幫忙,接連幾年的風調雨順,五谷豐收,士農工商各安其位,大梁國勢達到鼎盛。

禧和四年,各國俯首稱臣,大梁疆域比起承軒年間,擴大五倍不止。

朝中正是用人之際,璇璣閣早年培養出來的人才被派至各州,而年過四十的公孫寄與司徒淵也回到京城。

返京日,公孫寄對司徒淵提起當年帶寧王長子匆匆逃離京城的情景,心中不勝欷吁,他們未進雲相府,先至寧王、寧王妃墓前跪拜。

皇上率軍回京,大封功臣,三年多的戰役,替梁國培養不少名將。

重坐朝堂日,皇上除了大封武將,文官也有不少調動,最受矚目的是雲曜被封為勤王,命公孫寄為右相,司徒淵為戶部尚書。

有好事者到秋品謙跟前說三道四,同是丞相,同樣留在京中為皇上穩住朝堂,怎麼雲曜封了王,他卻遲遲沒有動靜?

話听得多,連秋品謙的一雙兒子也為父親不平。

為此,秋品謙關起門來,狠狠訓了兩個兒子一頓,他們這才明白,父親這個丞相是雲曜拱出來的,沒有雲曜,以父親之能,當個太傅也就到盡頭了。

若不是當年他感激寧王妃的救命之恩,選對邊,再依著雲曜這些年的籌謀,他一步步在朝堂站穩腳步,說不定早就被柳信給斗倒了。

新帝登基授與他相爺之位,那是人家懂得感激,他怎能挾恩求報,何況這些年皇上不在京中,講得好听是兩位相爺通力合作,說穿了,他就是個跑腿的,朝中大事都是雲曜一把抓,用的也都是他親自提攜上來的人手,他有什麼功?爭什麼王?

至于公孫寄、司徒淵的名號,老早在京城響亮。

招兵買馬,興農治水、改革朝政……哪樣不用到銀子?戶部尚書再厲害,百姓就這麼多,每年收上的稅也這麼多,怎能供得起朝廷這般揮霍,那些錢可都是從人家手里揠下來的,有錢好辦事,朝堂氣象能一天一個樣兒,公孫寄和司徒淵功不可沒,再說了,能把數千家鋪子開滿大梁每寸土地的人,那等本事、才能還需要質疑嗎?拿你一個丞相、尚書當當,當然不過分。

皇上登基四年多以來,大梁國上上下下徹頭徹尾換了個樣子,如今四海升平、國富民安,各行各業都有了盼頭,于是人人勤勉,想替自己掙個好日子。

套句染染的話,這叫人盡其才、地盡其利、物盡其用、貨暢其流。

漸漸的,有流言傳了出來。

當年蘇為曾經預言,天龍星降世,國運昌隆,四海升平,日後登基定能為大梁建立不朽功業,那時所有人都以為梁鈞沛是天龍星降世,可當夜出生的還有寧王嫡次子。

外傳此子出世即夭,可但凡知道內情的,都曉得他沒有死。

先帝原本有意將王位傳與寧王,可是柳信一手遮天、捏造寧王罪證,先帝敵不過輿論壓力,不得不命柳信將寧王帶回,不料柳信卻在半途下黑手,謀害了寧王。

先帝想為寧王留下血脈,便將寧王嫡次子悄悄帶進宮,交由麗貴妃,把皇孫當成皇子扶養。

因此,梁梓瀚才是真正的天龍星降世。

天龍星主橫掃諸國、稱霸天下,瞧!這不就應驗了嗎?

謠言越傳越廣、越傳越盛,江湖甚至傳言,璇璣閣本是寧王妃雲氏的產業,雲曜為何能接手掌管,理由無他,因為雲曜就是寧王妃的子佷,他與當今皇上是表兄弟。

為了幫長輩報仇,兩兄弟自小立志鏟奸除惡、開創大梁盛世,以告慰寧王和寧王妃的在天之靈。

沒有人證實這些謠言的真偽,但能傳得這麼真,最大的原因是許多細節都能兜得起來。

大梁傳奇,均系于梁梓瀚與雲曜身上,百姓當然津津樂道。

如果染染在,肯定會推波助瀾,說不定還要寫成話本子,傳遍大梁每個角落,她會說,身為寧王子嗣何等驕傲,為何要躲要藏?

染染……是啊,如果染染在的話,多好……

御書房內,皇上與雲曜並肩坐在紫檀木桌前,端著官窯剛呈上的青瓷杯,杯中茶水熱氣氳氤,是上好的碧螺春,可是兩人都飲不知味。

這天是禧和五年元月初八,染染的生辰。

「還沒找到嗎?」皇上放下杯子,望向兄長。

雲曜搖搖頭,染染已經離開整整四年了,這些年來,兩兄弟都過得很辛苦,誰都沒有多說什麼,但兄弟之間的默契讓他們明白,他們都在借著建功、借著忙碌,試圖遺忘她。

四年前,雪蠱咬破染染的胸口跳出,是他親手幫她縫合胸前傷口,是他親手為她洗淨身子,換上新衣服,是他抱著她,把她放入琉璃棺里……在親手做那些事的同時,他對她說了好多好多話。

他一遍遍說著過去不肯承認的事,可是縱使他講了再多次的「我愛你」,依舊無法讓她活起來。

她的尸身不腐,寧叔說,也許與雪蠱的毒有關,她躺進棺木時,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

雲曜把木頭簪子插入染染發間,再將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際。

那塊通體翠綠的玉石是父王的戰利品,母妃雕成兩塊,上頭分別鐫刻著父王和母妃的名字,禍事臨門之際,母妃分別給了他們兄弟,做為傳家寶。

他本想親自送染染回擎天嶺,但先帝那時正好病危,幾個入不了眼的皇子們又開始蠢蠢欲動,雲曜不得不坐鎮京城,改讓寧叔、爾東和小翔送她回去。

寒碧潭在谷底,四周高山環繞,美不勝收。

雲曜想過,再造一只琉璃棺,百年之後與她長眠于潭邊。

從擎天嶺到寒碧潭有條秘密地道,將染染送過去後,寧朝天安排了人,日日過去打掃,可是才幾天,派去的人便急報回京,說道︰琉璃棺還在,但小姐失蹤了。

寒碧潭沒有野獸,染染的尸身不可能被叼走,更何況不會有那麼聰明的野獸,打開棺木又暗上棺木,于是雲曜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假設染染像她曾說過的白雪公主那樣復活……

她要是真的自行離開了寒碧潭,為了生活,她勢必要吃、要喝、要銀子使,她會怎麼做?

他想起那塊傳家寶,于是派人在擎天嶺附近的當鋪尋找那塊玉佩。

兩個月後,消息傳來,果然有人拿它去當了五百兩紋銀,那是很可惡的價錢,但當鋪掌櫃說,那位姑娘要求五年活當,當鋪要幫著保管這麼長時間,價錢當然高不了,重點是,當鋪掌櫃所形容的那位姑娘的模樣,讓雲曜興奮不已。

沒錯,掌櫃嘴里那個瘦骨嶙峋的丑丫頭就是他的染染。

于是雲曜買下那家當鋪,派人在那里長年駐守,表示只要有人想贖回玉佩,必須立刻回報。

如今距離五年活當的期限只剩下一年了,染染真會去贖回玉佩嗎?

「我以為她會行醫濟世,但我命人到處尋訪女醫,始終沒有什麼消息,我想,染染會不會扮男裝?」雲曜邊思索邊道。

「有可能,那丫頭肯定在躲大哥。」

「對,她說過,無法踩著別人的傷口而幸福。」

染染無法忍受三妻四妾,她認為嫉妒是愛情的墳墓,她有一堆悖倫亂理的言論,偏偏這些論點總讓人無從反駁。

「大哥,要不要把梁梓雅給處理了?」皇上問道。眼下朝政一派清明,他們想忙,也沒什麼大事可做,是該多費點心思在自己身上了。

「何必我出手,她早把自己給處理了。」

望著兄長眼底的疲憊,皇上不由得心生歉意,當年若不是為了他,兄長根本不必受麗貴妃要脅,娶驕縱的梁梓雅進門。

不過梁梓雅也錯估了自己的能耐,她以為有本事將百煉剛化為繞指柔,豈知大哥心志堅定,說一不二。

新婚第一年,梁梓雅用盡辦法想讓雲曜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殊不知雲曜的心早隨染染去了,任憑她十八般武藝盡出,也換不來雲曜一個回眸。

第二年,她開始怨慰,心生恨意,她疑神疑鬼,覺得一定有狐狸精迷住雲曜的眼,所以才會看不見她的千嬌百媚。

那陣子,雲府里的大小丫鬟幾乎都被她給打罵發賣了,賣了府上的,又賣自己身邊的,到最後,府里連灶房服侍的全是小廝。

就在那時,不知死活的夏雯卿找上門,她認為染染已死,雲曜便會重新接納她,梁梓雅正敲鑼打鼓,到處找狐狸精呢,夏雯卿撞上來,能不月兌一層皮?

她現在成了貨真價實的妓女,只不過沒有了璇璣閣的保護,賣藝不賣身?天底下哪有這種神話。

梁梓雅天天鬧、天天尋事,她甚至對外透露雲曜好男風、無法行夫妻之事,她氣到連敗壞丈夫名譽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可見得是真的沒招了。

但不論她做什麼,雲曜都不攔,她要出門就出門、要讓人進王府就進,整個王府由著她去興風作浪,雲曜不管、不听、不看,她鬧得厲害了,雲曜就躲進宮里,或尋間干淨客棧住下。

雲曜經常在外頭走動,見過他的人多得是,這樣一個謙謙君子怎麼會像梁梓雅說的那樣不堪,有人好奇私底下詢問,雲曜一概不解釋,頂多苦笑兩聲,說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長久下來,漸漸有謠言傳出,說梁梓雅魔怔了,雲曜為了皇家顏面,忍氣吞聲。

謠言剛有個影兒,各家各宅便約束起自家的婦人女兒,別與梁梓雅交往。

丈夫不理、下人畏懼,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漸漸地,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梁梓雅成了脾氣暴躁的困獸。

她不願成日守在王府,便一天到晚往外跑,因此結識工部尚書趙子簡的小兒子趙舉山。

那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長得斯文秀氣,猛一看,頗有幾分當年雲曜體弱多病、縴細溫柔的模樣。

听說他喜歡包戲子,偶爾還會上台串演個幾場,有詩才、會彈琴,二十三歲那年死了妻子,家里想為他續弦,他卻非要自己看上的才肯娶。

王八看綠豆,這一看,兩人竟然看對眼了,眉來眼去,越來越親密。

試問,璇璣閣做何營生?這種消息,早就傳進雲曜耳里,連他們偷偷置辦的幽會宅子在哪兒,他也一清二楚,但他不想管,耐心等待東窗事發。

梁梓雅不是壞人,她只是沒被教養好,她只看得見自己,要天下人將就自己,對付這種女人,只有一個辦法,用時間和她磨,等她自己清醒,發現她並沒有那麼偉大,才會懂得收斂。

「她發生什麼事了?」皇上問道。

「她懷上孩子了。」

完蛋,這下子她要怎麼自圓其說?是她到處說雲曜無法行夫妻之事,現在肚子腫了,要算在誰頭上?

雲曜莞爾,又道,「她想把孩子打掉,命婢女出府買落胎藥。」

「跟誰買?」

「金萱堂。」雲曜緩緩說出三個字。

聞言,皇上忍不住大笑出聲。

金萱堂是璇璣閣的產業,梁梓雅去那里買落胎藥,大概要足足十個月胎才落得下來。

「孩子多大了?」

「六個月。」

梁梓雅沒有娘親教導,當初陪嫁的貼身婢女和嬤嬤又被她賣掉,她哪曉得什麼叫落胎,還以為藥喝下去就成了,其他下人怕她都來不及了,誰敢多說半句話,要不是肚子越來越大,她驚覺不對,請大夫進府,她還以為肚子里的那塊肉早就消失無蹤。

「肚子大嗎?」皇上笑問。

「比一般婦人大,大夫說可能是雙生子。」

真可悲,當年麗貴妃沒生出的雙生子,倒要讓梁梓雅生了,也不曉得是她能耐,還是趙舉山能力強。

「她一定很慌吧。」

「是,但到了這個月分,沒有大夫敢給她開藥。瀚弟,找個時間讓皇後宣她進宮來,她身為嫂嫂,是該多關心小泵。」

「知道了,回頭就讓貞靜宣梁梓雅進宮,就怕到時候,大哥又得遭人議論。」

「這些年,我被議論得還少了?」

兄弟對視,呵呵大笑,眼底卻有著心領神會的了然。

當年,他們沒動工部尚書趙子簡,因為他是棵牆頭草,懂得忖度時局,雖靠在太子黨,但隨時都會抽身,再加上他確實有幾分能力,為不想弄出太大動靜,令多疑的先帝察覺,他們便留下他。

沒想到這個八面玲瓏的尚書大人在他們極力肅貪的情況下,還能暗地收取好處,悄悄賣掉幾個小闢,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上頭的人不以身作則,下面的人自然要群起效之。

倘若趙子簡用的人有才干便罷,偏偏一個個都是個楞頭青,只想謀個官位在地方上欺良霸善。

他們兄弟倆早就想騰出手來修理他了,卻又擔心言官批評這是飛鳥盡、良弓藏,畢竟這些年整頓朝政,趙子簡好歹是出了力的。

這會兒,趙家親自將把柄送上門來,雲曜倒想看看,趙子簡會不會聰明的主動說要告老還鄉。

「大哥,上次你提的蘇為……是嗎?」

「還不確定。」

當年就是蘇為預言天龍星降世之說,接著與雲曜合演一出戲,把天龍星的傳說變成陰謀,在先帝心里播下懷疑的種子,在蘇為被梁梓懷派隱衛「殺死」之後,蘇夫人扶靈返鄉,從此一家人定居江南。

改朝換代後,雲曜曾經派人詢問蘇為是否有意回京,他婉拒了,說是很滿意現在當田舍翁的悠閑日子,雲曜也不勉強。

只是兩年前,江南陸續出現十幾家藥膳堂,藥膳堂分春夏秋冬推出不同的藥膳湯品,且必須事先預約才吃得到,可以在藥膳堂食用,也可以外帶,生意好到令人眼紅。

璇璣閣本也打算做這門生意的,只是這些年太忙,雲曜照管不到,便暫時歇手。

因此,當藥膳堂陸續開幕時,就被璇璣閣盯上。

倒不是心狹怕人賺錢,而是因為藥膳堂的點子出自染染。

那年一天一湯藥,吃得染染叫苦連天,便弄出藥膳食補,天天換法子吃,沒想到她的手藝因此一日好過一日,菜色越來越豐富,這才想出藥膳堂這個點子。

不料這點子應是獨家,卻有人早了一步做,璇璣閣一路往下查,居然查到蘇為頭上,那些鋪子是蘇家少爺開的,而奇怪的是,蘇家少爺很年輕,又不懂得醫藥,怎會想到做這門生意?

蘇為、蘇染染……雲曜在白玉紙上寫過無數遍這兩個名字,思索過無數遍兩人之間的關聯,無奈直至今日,江南尚無更新的消息傳來。

「染染古靈精怪的,要是她存心躲,誰也別想找到她。」皇上可以體會的道。

「可不是嗎?」雲曜嘆息,那丫頭要是能夠傻一點,多好。

這時,皇上瞥見一名小太監在殿外探頭探腦的,頓時眉心微蹙,大喝道︰「鬼鬼祟祟的,到底什麼事?」還有沒有規矩!

每次兄長進宮,他習慣把身邊人全支出去,因為他想喊兄長大哥,而不是喚他勤王或愛卿。

小太監見皇上臉色不對,就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

這種差事,大太監們打死不干,連金總管、秦公公也避得老遠,只有他這種躲不掉的,才會被推進來當炮灰,可是公孫大人有急事,誰敢延遲。

他硬著頭皮走進去,砰一聲雙膝跪地,兩手舉得高高的,把信往上呈,「稟皇上,公孫大人呈上書信,說是十萬火急。」

十萬火急的事怎麼會用書信呈上?皇上不解的接過信,與兄長同觀,這一看,兩兄弟瞬間眉飛色舞,皇上更是激動的用力一拍桌案。

小太監嚇得全身發軟,整個人趴伏在地,沒想到卻听到皇上揚聲喊——

「賞,重賞!去找秦公公,朕賞你黃金百兩!」

小太監懵了,皇上這是要讓他榮養嗎?

這種賞賜太過分,不是明君所為,但雲曜沒有阻止弟弟,因為公孫寄的信上寫著——

玉佩被蘇為的長公子蘇省堂贖回。

雲曜飛快說道︰「我出京一趟,梁梓雅……」

「我處理,大哥放心,在你回京之前一定會處理妥當。」皇上說完,又補了一句,「大哥,把染染接回來。」

「一定。」雲曜朝他點點頭。

還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這下子幾乎要暈過去了。

皇上方才喊勤王大哥,所以坊間的傳聞是真的,皇上其實不是先帝的兒子,而是孫子,皇上和勤王是表兄弟?!天!怎麼會讓他听到這種秘辛,他、他要馬上榮養!

鳳儀宮里,皇後靜靜看著梁梓雅凸起的肚子,似笑非笑。看來果真是雙生子,是福氣吶,只是不曉得梁梓雅要不要這份福氣。

「皇姑姑,您也要生寶寶了嗎?」四歲的皇長子女乃聲女乃氣地問道。

梁梓雅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在母妃強行把她塞給雲曜之前,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她這只鳳凰是假的,真正的皇孫是梁梓瀚和雲曜。

母妃告訴她,事已至此,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嫁進二、三品官員府里,以公主身分壓丈夫一頭;二是緊緊巴住雲曜,既然他是梁梓瀚的親生哥哥,又是一路將梁梓瀚扶上龍椅之人,梁梓潮必會厚待雲曜,那麼她還是可以享盡榮華富貴。

梁梓雅當然選擇第二個方式,不只為了榮華富貴,更因為雲曜是她第一眼便瞧上的男人,她早說過的,非君不嫁。

但雲曜撂下難听話,他說除了雲夫人的名頭,他給不了其他,還說她一嫁進府就會成為寡婦。

她哪會把這種話放在心上,她自負貌美無雙,深信凡是男人便逃不過美人關,只要她給些甜頭,他又能多堅持,且為了以防萬一,母妃為她挑選不少美貌宮女,隨她一同嫁入雲府,若是一個她攏不住,十個美女還能不把他圈在溫柔鄉里?

沒想到雲曜竟然說到做到,連指頭都不肯踫她一下。

她給他下了催情藥,但他身邊有個寧朝天,隨手就給解了;她把自己當成妓女,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他,可他眼不動、心不動。

惱恨吶,他讓她當了多年的寡婦。

這四年,雲府任由她折騰,她以為自己還是先帝疼愛的公主,以為皇上會念在當年的手足之情善待她,誰知,皇上的心中只有哥哥,沒有妹妹。

皇上、皇後的態度,奠定了她在京城的地位,她有最尊貴的兄嫂和丈夫,可是他們的光芒沒有照到她頭頂上。

她漸漸被人排擠,沒有人願意接近她,而她驕縱任性的事跡一再被拿出來當笑話,甚至有人背地里說她是個瘋子。

如果她是瘋子,也是被雲曜逼瘋的,他憑什麼這樣對待她?

害死寧王的不是她,如果不是母妃抱養梁梓瀚,他們兄弟談什麼報仇雪恨?她和母妃對他們兄弟只有恩、沒有怨,他們應該感恩圖報,雲曜應該把她捧在掌心上才對!

可是雲曜沒有,他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成親四年,第一次踏進她的西園,竟然是問她願意和離嗎?

哈!他答應過母妃會保她一世平安榮華,又有什麼資格講這種話,于是她回道︰「這輩子你都別想擺月兌我!」

她以為他會火冒三丈,沒想到他只是雲淡風輕地對她說︰「若是你願意主動和離,你可以帶著嫁妝嫁進趙家,一樣能夠平安榮華;要是你不願,你面對的會是休妻,到時候趙家會不會讓你進門,我就不確定了。」

梁梓雅可不是徹底的蠢,不會听不出他這是在威脅她,偏偏威脅人的口氣還那樣溫柔,更惹得她羞惱,她沖上前捶打他,哭喊道︰「我根本不喜歡趙舉山,我和他在一起是因為他像你,我愛的人是你啊!」

她說了一百次她愛他,她把愛他的心情一遍遍描述,可是他始終不為所動,她從沒見過像他這麼溫柔卻又那麼狠心的男人,她控不住怒火,拿起匕首想挖出他的心看看究竟是什麼顏色。

但她沒有成功,被幾個奴才阻止了。

她真的想不出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愛他啊,難道愛一個男人錯了嗎?

皇後把兒子抱在懷里,低聲道︰「母後和皇姑姑說說話,你和雨姑姑去玩兒,好嗎?」

當年詐死離宮的雨雪風霜又進了宮,幫著雲曜教養小皇子。

聞言,梁梓雅這才注意到再熟悉不過的雨姑姑,她驚愕的瞪大眼,難道當年雨姑姑病死的消息是假?

「好。」小皇子牽起雨姑姑的手往外走。

皇後用眼神示意,宮女們將門關上,在外頭守著。

人都下去了,但皇後不擔心梁梓雅發瘋,暗處還有隱衛守著。

「梓雅,今兒個本宮喚你來,是想勸你幾句。」

梁梓雅被她的話拉回心神,不屑的道︰「勸我還是諷刺我?」連兒子都會嘲笑人了,她才不相信她的假好心。

「不管事實如何,在外人眼里,你始終是皇上的妹妹,你過得不好,皇上也沒面子,你說是不?」

「少假惺惺了,如果你還會擔心我過得好不好,這四年你都做什麼去了,我幾次想入宮求見,嫂嫂哪次見過我?」

「這後宮和前廷一樣,該整頓的地方不少,再加上……你也明白的,勤王不待見你,而我與皇上夫妻同心,又怎能對你表現得太熱情,人與人之間總有個親疏遠近吧。」

梁梓雅瞪向她,她的言下之意是,她與雲曜是親、是近,與自己則是疏、是遠?真真是明白清楚吶。

「別再假裝什麼情不情分的,娘娘要我怎麼做,直說便是。」

皇後嘆道︰「便是念在那麼點兒情分,才會勸你和離,否則一個讓丈夫綠雲罩頂的妻子,甭說休棄,就算是沉塘,也是理所當然。」

「沉塘就沉塘,本公主會怕?」梁梓雅把頭抬得高高的,半點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

皇後娘娘無奈,她就這麼想鬧啊,可皇上吩咐了,非得讓她嫁入趙家。

一來,染染是個寬厚人,不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二來,那趙家得受點教訓,若梁梓雅不認和趙舉山之間有首尾,一個巴掌拍不響,那趙子簡恐怕會緊緊佔住堡部尚書那個位置。

「本宮自然知道公主不怕,本想二兩砒霜、七尺白綾把事情簡單解決,可勤王心善,道是夫妻一場,不想做絕,盡避他不喜歡你,也希望你有個好去處。倘若你願意和離,皇上自然樂意保這個媒,倘若不願意……」

「娘娘能怎樣,逼死我嗎?如果娘娘不怕自己的賢慧名頭潑上髒水,我自然不介意為娘娘抹上幾筆黑。」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皇後搖頭,梁梓雅真是被麗貴妃給養廢了,怎麼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有條件談判。

「男人嘛,爭了一輩子,也就是爭兩樣東西,面子和里子。勤王府有你這個王妃在,早就是雞飛狗跳一片混亂,既然里子爛了,自然得爭爭面子。

「實話說了吧,天龍星的事兒傳到現在已是水到渠成,皇上有心公開真相,他想做梁鈞瀚,不想做梁梓瀚,也想在眾人面前正大光明的喊勤王一聲大哥,可這樣一來,你和勤王就成了姑佷**,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你的名聲,皇上更看重勤王的,只好把當年麗貴妃yin亂後宮、逼嫁女兒的事給搬上台面,到時……恐怕得把殉葬的麗貴妃從皇陵里拉出來鞭尸。

「皇上也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如果你肯退讓的話,到時傳到外面的話會是「為求穩定朝堂,公主顧全大局、牲自己,偏居雲府一隅,如今朝堂穩固,邊關平靖,這才與情投意合的趙舉山舉案齊眉」。但如果你不肯退讓的話,鞭尸一事,勢在必行。

「你認真想想,是要看著麗貴妃被鞭尸,自己一輩子當過街老鼠好呢,還是順順利利嫁進趙家,當個受人吹捧的公主媳婦?」

死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連死後都不得安寧,梁梓雅聞言,臉色鐵青,身子抖得像風中落葉。

何貞靜這個賤人,竟敢拿母妃威脅她,她與母妃相依為命,母妃寵她愛她,把她捧在手掌心,那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日子,她竟然要給母妃鞭尸?

狠狠咬下,梁梓雅在唇上留下一排鮮明齒印,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她早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任何人都可以揉捏她、踐踏她,天上霓彩早已墜地,淪為污泥……

伸伸懶腰,蘇染染這一覺睡得極好。

昨兒個第十七家藥膳堂開幕,生意火紅,干娘一把算盤打得劈啪響,笑得嘴巴闔不攏。

她這才明白,不是財富讓人自信,而是聚財的過程讓人自我肯定。

趴過身,她還不想起床,抱著軟軟的枕頭,眯起眼,在心里頭規劃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那年從琉璃棺里醒來,她感恩戴德吶,還以為得到奈何橋下領孟婆湯喝喝,沒想到一醒來,竟發覺自己回到大梁,更令她感激涕零的是,雲曜真的做到承諾,把她放在寒碧潭邊,而不是埋進暗不見天日的墳墓里,並且琉璃棺沒有上鉚釘鎖扣。

雖然花了把大力氣,但她仍將棺蓋順利推開,重獲自由。

她離開擎天嶺,用身上的玉琢換得五百兩銀子。

後來她遇到蘇夫人,純粹巧遇,並非刻意,但知道對方是蘇為的妻子之後,她便決定留下。

染染沒見過蘇為,但讓他詐死、破除天龍星傳說的計謀,她也有分,懷著補償心態,她成為蘇府的女兒。

蘇家清貧,五個兒子在蘇為的鞭策下努力念書,但不是每個人都想要走仕途,再加上蘇為差點兒被太子人馬刺死一事,教蘇夫人壓根兒不願意兒子們進朝堂。

夫妻意見不同,只能各退一步,讓孩子們自己做決定。

染染住進蘇府後,她用五百兩銀子開設第一家藥膳堂,身為女子,她沒有出頭,而是讓蘇家長子出面頂上老板身分。

蘇家人沒做過生意,沒想到一家藥膳堂能掙這麼多銀子,短短兩個月他們又租下隔壁三家鋪面,鋪子越大、招牌越大、生意越好。

便是原本看不起商賈的蘇為也對做生意起了興致,因此雲曜派人相詢,問蘇為想不想回京任職時,他拒絕了。

蘇夫人掌錢,蘇家兒子掌權,染染在後頭出主意,合作愉快。

就這樣錢越存越多,蘇府買地、蓋大宅子,染染闢了個院落,招募一些資質不差的孩童,男女都有,簽契,留他們在府中指導醫術。

多數女孩對藥膳美容養生較感興趣,染染便順著每個人的意願分科教學。

兩年下來,蘇夫人手里累積足夠的銀子,而她也訓練出一批可用人手,于是蘇家藥膳堂飛快在鄰近州縣出現。

在開設第五家時,他們就讓璇璣閣給盯上了。

只是染染足不出戶,成日埋首教學,外頭的事全由蘇家哥哥們給包了,因此璇璣閣再能耐,也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門被推開,丫鬟抱著幾枝梅花進屋,淡淡的梅香在屋子里散開,染染用力吸了一口氣,覺得連肺都變成甜的了。

把梅花插進瓶子里,丫鬟拉開帷簾,看見小姐的模樣,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線,「小姐快點起身吧,別再貪懶了,馬車都備下了呢。」

染染驚呼一聲,這才想起來今兒個要幫「大哥」相看妻子,她猛地掀被翻下床,一個沒站穩,差點兒摔倒。

匆忙間,丫鬟把她給扶好,「小姐,您嚇壞婉婉了。」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不好。」

見她連聲道歉,婉婉好笑的覷她一眼,哪有這樣當小姐的,老是把「請、對不起、謝謝」掛在嘴邊,這要他們這些下人如何承受。

確定主子站穩了,婉婉這才松手,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她,「大爺交代奴婢拿給小姐的。」

染染不解的接過,打開一看,隨即笑得眉眼彎彎。

她總惦記著要把這塊玉佩贖回來,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顧忌什麼,老刻意把這事情給壓下,她是害怕它在身邊會加深她的思念?還是怕日日見到它,便日日惦記起那個人?

輕輕搖頭,她是現代女性,知道愛情不會佔據人生太大的比例,她很清楚,幸福並不是非要男人給予,也可以自己制造爭取,所以「一段過去」並不會太影響她,只是……

撫模著玉佩,這是他送她的吧?她莫名心疼著。

他還好嗎?有沒有和梁梓雅好好過日子?梁梓雅或許不在他心底,可卻能在他身邊,梁梓雅那樣執著地愛著他,只要是男人,都會被融化吧。

凡是男人,有事業、有成就,再加上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沒有道理不幸福的,是吧?

「小姐,想什麼呢?」婉婉笑著把干淨的帕子遞給她。

染染回神,拿條鏈子把玉佩系在頸間,一陣冰涼貼在胸口,她想起那年,熱熱的她把涼涼的他抱在懷中的感覺。

染染不愛上妝,她利落地把長發梳成一條馬尾巴,簪上木簪,換妥衣服走出房間。

婉婉看著小姐的背影,滿心懷疑,少爺們給小姐買了不少好東西,可小姐怎麼老是用那柄不起眼的木簪,都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還這麼不注重裝扮,難怪夫人要為著小姐的終生操心,不過有小姐在真好,小姐這樣聰明伶俐,法子一個接一個,幫著幾位爺賺得缽滿盆溢。

過去府里窮,肯與蘇家結親的人不多,夫人又不肯將就,老說娶妻娶德,是一輩子的事兒,家宅是否安寧、子女能否好教養,全看是不是娶對妻子,是以幾個爺的婚事都沒著落。

可瞧!這兩年媒人都快踏破蘇家門檻了。

真希望小姐能一輩子留在蘇家,要不……她靈機一動,如果讓夫人給小姐招婿呢?

普陀山上的普陀寺平日香客並不多,但有位算命頗靈驗的大師在寺里掛單,因此常有信徒上山請益。

今兒個蘇夫人領著蘇省堂和蘇染染進寺里,倒不是為著請教高人,而是相看媳婦。

在師父的引導下,他們住進後院的齋房,要不了多久時間,兩家人就「偶遇」了。

對方姑娘姓阮名杏娘,眉目清秀,皮膚白晰,能寫會讀,听說還彈得一手好琴,女紅廚藝都相當好,難得的是看起來斯文、好脾氣,只因為那年事多,祖父和母親相繼離世,為著守孝,把終身大事給耽誤了,至今才會尚未說上親事。

今天帶阮姑娘出門的,是家里的嬸娘。

阮家也是書香門第,長輩有三人在朝為官,族兄考上舉子、秀才的也不少,這樣的家世,和蘇家足可匹配。

染染瞧瞧阮杏娘,再望望蘇省堂,趁著無人注意,把蘇省堂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哥,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見過阮姑娘,早就喜歡上人家了?」

蘇省堂倏地紅了臉,卻閉著嘴,一語不發。

「沒見過?不喜歡?知道了,我回去告訴娘,回了這門親事吧。」說罷,她扭頭就走。

他一急,連忙把染染拉回來,有些焦急又尷尬的道︰「別、別……染染,你饒了大哥,行不?」

當初染染進蘇家大門,這樣一個漂亮嬌俏的姑娘誰不喜歡,他們幾個兄弟都對她動了心,可是一路相處下來才曉得,她聰明得不像個姑娘,肯定是要把男人給吃死死的,于是他縱使心里再喜歡,若是不夠精明能干,還是別痴心妄想的好,所以漸漸的,他將對染染那初萌芽的情意轉為兄妹之情。

「那哥招不招?」染染眨巴眨巴著大眼楮。

「招,見過兩次,一次是在藥膳堂,一次是大街上。陳家馬車差點兒撞傷人,卻無理取鬧,硬說對方訛詐,阮姑娘看不過去,出面說了幾句,沒想到陳家那個紈褲老三,居然當街調戲阮姑娘,我這才……」

「英雄救美?」她笑著偏頭瞅著蘇省堂,平日里,他總是一副干練模樣,沒想到踫見阮姑娘竟會露出這般孩子氣的表情,果然是春心萌動了,不過那阮姑娘看起來雖然性子好,卻也是個有主意的,她拍拍他的背道︰「好吧,我幫你跟娘說。」

蘇省堂大樂,有染染出面,肯定沒問題,娘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她說一句,比他們幾個兒子講十句都管用。

他一個激動,雙手緊握她的肩膀,笑得滿臉春花燦爛。「染染,謝……」

話沒說完,蘇省堂突然被人抓住後領,整個人被往後I提,用力摔開,他的身子先是往天空飛去,緊接著往下墜。

這猝不及防的狀況,讓在場的蘇夫人、阮家嬸嬸、阮杏娘和眾僕婦們紛紛發出驚叫聲。

染染更急,張口大喊,「小翔,快把人接回來!」

咻!沒有人看清楚是什麼情況,只覺一陣風吹過,下一刻,驚魂未定的蘇省堂已經好端端的站在地上,但他仍止不住腿軟,離他最近的阮杏娘見狀,直覺上前攙扶。

所有事幾乎在一瞬間發生,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陣風刮過,染染竟被摔人的陌生男子圈抱在懷中。

蘇省堂回過神,深吸氣,明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揚聲說道︰「把我妹妹放開!」

小翔真的松開了染染,只不過他把染染推到他少主身邊,抬起下巴,鼻子用力哼一聲,「染染是我的妹妹。」

哇,進步了,好長的句子,染染情不自禁給小翔拍拍手。

蘇省堂懵了,搞不清楚眼下是什麼狀況。

倒是蘇夫人認出了雲曜,她快步走到兒子身邊,說了幾句。

接著蘇省堂對雲曜一躬身,「勤王爺。」

蘇夫人見過雲曜一面,那年她「扶靈返鄉」,他在城郊相迎,親口允諾日後定會報答蘇大人大義。

雲曜朝蘇夫人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起染染往外走。

蘇省堂、蘇夫人也看出幾分端倪了,轉身,重新招呼阮家。

阮家嬸嬉對這樁親事原本還有幾分不樂意,雖然蘇老爺當過官,可現在蘇家已是商賈人家,阮家可是簪纓世家,就算杏娘母親不在,親事也不能隨便談,但現在發現蘇家居然與勤王爺相識,此一時、彼一時……

竹林里再無他人,聰明伶俐、智慧高超的蘇染染終于回過神。

她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胸口里面裝的不是雪蠱,而是激動、激昂、激情、激……

她應該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里,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或者客套幾句,夸獎他把大梁治理得很好,說說場面話……可、她就是半句都說不出來。

但她不必說,雲曜全都知道,四年不見,默契依舊。

他知道為什麼復活之後她要躲著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知道她所有的矛盾與思念,知道……他仍然在她心中。

是的,確定玉佩被蘇省堂贖回去的那一刻,十數名在江南的隱衛將蘇家團團包圍,不僅僅因為害怕她再度失蹤,他還想知道,他不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她過得快不快活。

隱衛傳來消息,說她很少插手藥膳堂的生意,只在後頭出主意,所以他查不到她;說她收留不少男孩女孩傳授醫術,據說明年打算大開醫館;說她成日在蘇夫人身邊耍賴,而蘇家上下都善待這個妹妹……

當中,雲曜最在意的消息是,她不快樂,她總是人前笑著、人後怔忡,她常在半夜醒來,掩面啜泣,她在夢中老喚著少主爺……

她就這麼想他啊,像他思念她一樣。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可以天涯各自一方,他們只能合體,不能分離啊!

雲曜輕柔的捧起她的臉,細細審視她的容顏,她健康了,不再是那個丑丫頭,她眉眼長開,變得更美了,她……手指沾上她的淚水時,他心酸了。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是回雲府、勤王府,還是蘇家?

「回家,回你、我和小翔的家,隻果樹從去年就開始結果了,結得不多,但匠人說,今年肯定會結實累累,小翔等著你給他做隻果派,寧叔盯著人把家里打掃得煥然一新,寧嬸找人給你做衣服,怕你長高了,家里的舊衣服穿不下,寧容說寧叔脾氣不好,他要跟你學醫,不過陸叔在生氣,他氣你沒把女神醫的招牌給打響,至于瀚弟……瀚弟說,等你回去,要封你當縣主,縣主嫁給勤王,是天賜良緣。」

「可是……」

他截下她的話,「梁梓雅嫁給趙舉山,再過幾個月,就要生孩子了。」

「為什麼?她不是……」不是非君不嫁,這輩子只要他?

「我沒踫她,光靠一個雲夫人的身分,她熬不下去,所以另擇良婿。」

染染懂了,他和梁梓雅比賽意志力,他贏了。

她笑出一臉璀燦,是啊,她怎麼忘了他是個意志再堅定不過的男人。

雲曜攤開掌心,再問一次,「回家,好嗎?」

「當然。」染染把手搭上他的掌心,開心回道。

她沒有搖頭的權利,他為了她這般努力堅持,更因為她的愛情留在原地,他便跟著停下腳步,耐心等候。

發現自己再次穿越時,即使她並不確定這個時空是否會有一個屬于她的家,但她最大的期望仍是回家,回到有他的家。

「你怎麼知道我沒死?」染染問道。

「怕你寂寞,我命人日日去寒碧潭陪你,可你失蹤了。」

「那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典當了我的傳家之寶,但你不在,我的家無法傳承。」

「你想我嗎?」

「不敢想,想了就會胸痛,只好忙。」

「現在忙完了嗎?」

雲曜停下腳步,與她面對面,一片竹葉從樹梢落下,許久,他發出一聲滿足喟嘆,「以後會更忙,要忙著……愛你。」

心滿了、胸口漲了,一抽一抽的,不是雪蠱跳動的頻率,而是感動。染染飛身投入他的懷抱,在心里默默感激上蒼,讓她能夠真正擁有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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