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探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矛盾題

作者 ︰ 烏瓏茶

紀光發開始打听青眉的喜好,知道青眉最為喜歡烏木做的簪子,他便去學做簪子。

學會了,紀光發就親手雕刻,再雙手捧著送到青眉眼前去。

起先紀光發根本就進不了青樓,只能在青樓後巷,抬頭看站在樓閣上窗台邊的青眉。

青眉也從來不讓人放紀光發進去,甚至知道紀光發總會托掐著時辰到青樓後巷里等她站在窗台邊看遠處的白雲時,她便再也不站到窗台邊去,不再去看她最喜歡的白雲。

紀光發眸色黯淡︰「青眉喜歡白雲,因為青眉覺得白雲最是清白潔淨……」

就在陰十七、葉子落與另五個衙役分七個地方找紀光發的時候,紀光發在花濃胡同把祥雲烏木簪子賣給丫寰之後,他被一個黑影引到一處僻靜之地。

那里正是在花濃胡同與苗青胡同之間的一間民舍里,那間民舍`.``並沒有住人,看起來是主人家搬去別處居信許久,民舍早已是灰塵覆蓋,蛛絲盤結。

紀光發道︰「那人拿著青眉的簪子來找我,說讓我要照著那人說的話去做,否則便會要了青眉的命,起先我不信,因為我明明才見過侍候青眉的丫寰不久,還賣給那丫寰一支簪子……」

然而,那人讓紀光發拿過簪子仔細去看,他看到了那支並蒂蓮烏木簪背面,他親手刻上的「小眉」二字,那是青眉的小名,她說那是唯一記得母親喚她時的小名。

幼時其他的事情,她卻是早已記不得。

所以紀光發每每在送給青眉的簪子背面都是刻上「小眉」二字,他讀的書少,刻得並不漂亮,但每回青眉看到,卻也從未說過什麼,更未曾嫌棄丟回給他。

于是,他樂此不疲。

紀光發眸中滿是淚光閃爍,回想到當時的一個情景,他的心口開始劇烈起伏,面目獰猙︰

「那人就是個畜生!青眉是無辜的,可那人居然為了讓我相信,生生將青眉的尾指給剁了下來!」

那尾斷指就用著青眉常用的白雲絲帕包著,跟並蒂蓮包木簪一起沾了血遞到紀光發面前。

那會紀光發腦袋一片空白,連手都抖得接不住凶手遞過來的絲帕。

他手一抖,斷尾指、並蒂蓮烏木簪,還有雪白的帕子,盡數掉在滿是沙土塵灰的地面。

陰十七與葉子落對看一眼,怪不得紀光發不肯輕易將實情說出來,原來中間竟是還有這麼一段。

陰十七安慰道︰「紀光發,你先冷靜一下,現在時間緊迫,你得將事情原委盡快說出來,我們才好找線索,再順著線索盡快找到青眉姑娘,要不然青眉姑娘會很危險的……」

還未說完,紀光發已然激動地抓住陰十七的雙臂,把陰十七搖晃得有點目眩︰

「青眉不會有事的,是不是?你會找到青眉救了她的,是不是?你答應我,會把青眉安然無恙地給我帶回來的,好不好?」

陰十七在目眩中看到紀光發淚流滿面,再看到葉子落從中將她與紀光發分開,葉子落在旁喊了好幾聲要紀光發冷靜下來,紀光發方終于不再嚎哭著要她答應,一定要將青眉安全地帶回來。

這樣的要求,她會答應麼?

她又能有幾分把握去答應紀光發?

八月初十就是在明日了,今日也快要日暮,天黑了就更不好找人,她拿什麼去答應去做保證?

空頭支票麼?

她不會做這樣的空承諾,可她也不能隨意許下連她自已都沒十成十把握的承諾。

紀光發透著紅紅的眼眶盯著沉默著,不答應他話的陰十七︰

「你是不是也沒有把握?」

陰十七道︰「我會盡力。」

葉子落也道︰「紀光發,我們都會盡力,都不想誰再出什麼意外,可你也得抓緊時間,把該說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從而順著這些線索找到青眉姑娘,倘若你再這樣做無謂的激動,時間只會越來越少,青眉姑娘的危險也只會越來越大!」

差不多的話,同樣的意思,剛才陰十七就說過了,葉子落再說一遍時,紀光發已沒有如同方才那樣激動,那樣瘋狂。

紀光發抬手抹干了臉上的淚水,鼻子吸了兩吸,他繼續說凶手引他到民舍後的事情。

凶手見紀光發只看到青眉斷掉的尾指,便害怕得抖得連腿都站不住地攤坐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嗤笑了一聲,說只要紀光發听話,好好地服毒自殺,青眉便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倘若紀光發自已想活,那便只能用青眉的命來換。

陰十七問︰「你信麼?凶手說的話?」

紀光發搖頭︰「不信,那人既然能在第一回的時候,讓我把鶴頂紅親手轉交到林涯手上,並給林涯遞話,我想只有我死了,青眉才能活著,倘若我想活著,即便是青眉因我之故死了,我也活不長久,那人是個心狠手辣的,怎麼可能放過我?」

紀光發很明白這一點,所以當時害怕過後,他答應了凶手,只要凶手能保證青眉的安然無恙。

葉子落在這時問出一個關健問題︰「凶手就沒有威脅你,倘若你與我們實話實說,凶手會將青眉姑娘如何或將你如何?」

紀光發愣住︰「沒、沒有……」

陰十七道︰「看來凶手並不怕你與我們合作,將實情跟我們實說,那起先你為什麼 著不開口?」

紀光發道︰「我以為我要是說了,他便會對青眉不利……」

陰十七又問︰「那你現在又為什麼不怕了?」

紀光發這回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下來。

陰十七道︰「紀光發,倘若你真不想說,應該沒人能逼你,既然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跟我們實說,那現在你突然想說出來,是不是在我與子落出正屋時,你收到了凶手的指示?」

這話一出,別說紀光發驚訝地看向陰十七,就連葉子落也是滿眼驚詫地看著陰十七。

陰十七起身環視了正屋一圈,看著簡陋到幾近于無的擺設物件,幾乎一眼望盡的正屋,最後她望了望梁頂,停留了一會後,收回視線看著紀光發道︰

「這是很簡單的常理推論,倘若一個人從一開始就不配合,突然間他想配合了,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我猜著我尚不能成為那個原因,因為你在屋里完全可以听到我與子落說的話,也就是說我去找鄰居大娘問話的事情,你也能听個一清二楚,這樣你便知道我說不管,其實並非全然不管,凶手我還是要抓的,那個住在你心里的姑娘,我也是要找要救的,只不過你不說,我想不出來什麼,便只能先擱著,但若是我想出來什麼,我絕然不會放任不管,所以你成不了你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而真正能改變你的人,只能是凶手!」

陰十七的舉動非常明顯,再加上她所推測出來的話事,葉子落已然听得十分明白,他也起身在屋里巡視起來。

卻只一小會兒,陰十七便叫停了葉子落︰

「不必找了,凶手根本就沒來過。」

紀光發低垂的臉沒什麼變化,但短短的眼睫毛還是止不住地輕顫了一下。

陰十七看不到這一點,但她看到了紀光發听見她說凶手根本就沒來過的時候,塌著的雙肩無意識地縮了一縮,這說明她猜中了,這是紀光發身體上下意識對她猜中的答案,而顯露出來的本能輕顫反應。

他這是沒有想到她會猜到這一層。

可陰十七接下來的話,更讓紀光發心驚︰

「人,是不必找了,但旁的,卻是可以認真地找一找,子落,你往梁上找一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比如說,字條之類的。」

葉子落應了一聲,便躍身而起。

紀光發也在這個時候驚得撲向葉子落,他想抱住葉子落拖住葉子落,不讓葉子落真的躍到梁上去。

可惜晚了。

葉子落的輕功甚好,又豈是毫無身手的普通老百姓能隨便就攔得下的?

紀光發撲了個空,雖全力撲向葉子落沒撲著,他撲到地面狠狠摔了一下正面,爬起身時,臉上都有因狠撲擦傷流出來的血絲。

陰十七只冷眼瞧著。

一直以來,她以為受害者都是無害的。

可經過余佳麗之後,她便有了防範之心。

這防範之心,也不是什麼大的防備,就是從原先並不會去懷疑受害者行為的定向思考,改成了無論是誰,都得好好思考解剖一番受害者突變行為的原因。

早在紀光發突然闖入她與葉子落的談話,低聲下氣說著對不起的時候,陰十七默然回頭,表視得很默視之際,她在心里便有個很奇怪的感覺。

雖與紀光發相處的時間不久,但紀光發給她的感覺,就是那種一旦決定,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脾氣。

他的姻緣便是最好的證明。

一個能在姻緣上堅持了多年的人,且那份堅持根本就是難如登天的情況下,這個人的堅韌耐心非同一般。

即便旁人的耐性告竭,大概這個人再過百年也不會改變心意。

可紀光發改變了,而那時她實際算起來,並沒有做出那麼了不起的事情,不過是讓衙役接著丫寰那一條線索去找被劫卻沒人曉得的女子。

就在這個時候,紀光發適時的出現了。

不僅向她致歉,更自動自發地說起了他被凶手引去一間民舍的經過。

那時她也不是不信,只是覺得這個轉變的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

而很顯然,那個原因就在正屋里面。

說是人,那不可能。

莫說正屋藏不了人,就說紀光發家被衙役守著,院里還有個身手甚高的葉子落守著,指不定紀光發家周邊還有葉家人守著,凶手不可能突破這些防線,而悄無聲息地進入紀光發家,給紀光發下下一步的指令。

既是如此,那便只有另一個可能。

那就是凶手早有預料什麼,也交待了紀光發什麼。

在某個事情上,在某個點上,只要陰十七等代表縣衙的人沒觸及到,紀光發便依舊保持承諾,而相反觸及到了,那紀光發便可以說出一部分實情,再說出一部分誤導陰十七等人的假象。

本來陰十七想等紀光發再說出一些真真假假的訊息之後,再問出那個即是矛也是盾的問題來。

但她沒想到,葉子落現今對案件的敏銳度也越來越高了,且還直接問了出來——凶手就沒有說,倘若你與我們實話實說,凶手會將青眉姑娘如何或將你如何的話?

沒錯,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也是陰十七一開始重新與紀光發、葉子落呈三面再在桌旁坐下來的時候想到的,便她沒有問出來,而是問了一些別的事情。

不過也算了,既然葉子落已然早一些替她問了出來,那也好,省得被紀光發一些錯誤的信息誤導。

雖然她有把握可以辨別論證,但也難保沒有意外。

何況目前為止,紀光發除了回答葉子落提出的那個矛盾問題的答案是假的之外,其他問題應當都是真的。

從紀光發敘述時的神態舉止,眼里肢體在回想當時情景時的本能反應,陰十七看到了真實,她知道他沒有說謊。

或許是因為那個場面讓他太過深刻,也是因為青眉于他而言太過重要,那一段場面,他無法編造什麼,幾乎是按著當時的真實情景一個字一個字地敘述出來。

葉子落果然從梁上找到了一張被卷成條的字條,字條被細繩綁著,細繩的另一頭則被牢牢綁在梁上。

他一個用力拉扯,還算堅韌牢靠的細繩便瞬間讓葉子落從梁上扯斷下來。

從地面爬起身來的紀光發還想撲過來搶葉子落手上的字條,卻讓葉子落眼疾手快地點了他的穴道,把他定身在原地,只余一張嘴怒喊著︰

「你們就不能權當沒看到過麼!你們就不能想想青眉的處境麼!你們這樣會害死青眉的!你們把字條還給我!!!」

守門守院的眾衙役听到紀光發嘶心裂肺地憤喊,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並沖進正屋想瞧個究竟。

然當看到屋里的情況時,衙役們皆莫名地瞪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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