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行

作者 ︰ 息時

翌日清晨桃戈離開王府,司馬道子並未出門相送,站在王府大門內送她的,唯有謝道韞一人而已。

照理說,謝道韞本不該待在王府,可她偏偏就在,恰巧又來為桃戈送行,這是桃戈倍感詫異的。

桃戈朝王府的大門走去,卻遠遠望見門外停著兩輛馬車,頓時有些狐疑,想她于春兒一同進宮,而春兒只是進宮服侍她的,理應與她同乘才是,她望見後面那輛馬車,思忖此回同她一起進宮的,絕非只有春兒一人。

走至王府的大門內,她便轉身與謝道韞相視,道:「謝教習就送到這兒吧。」

謝道韞對她露出一絲和藹的笑意,便開口喚她,頭一聲喚道「桃戈」,第二聲竟喚「素素」,桃戈听喚,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再轉念一想,謝道韞常在王府,對于她的身份,多少會有所耳聞。

記得謝道韞幾年前曾孤身前往蘭陵,借宿在蕭家好些日子,那時她也在,謝道韞還教她吟詩作對,她既知道她是蕭家人,而今知道她乳名為素素也沒什麼不對勁的。

畢竟,自幼時起,謝道韞便已是她的老師。

謝道韞見桃戈微微皺眉,分明是在思忖著什麼,便笑道:「去年第一眼見到你,我便覺得你有些眼熟,後來你交了罰抄的《詩經》給我,我見你的字跡,愈發覺得你就是素素,可你說你叫桃戈,我便沒再多想。」

桃戈並未接話。

謝道韞又說道:「瑯琊王說你要進宮,我本想勸你莫去那個鬼地方,可我又想起你小時候,我有一次帶你出去,路上踫巧遇到終南山的麻衣子雲游,他給你算了一卦,說你的面相,生來就是當皇後的命,日後必能母儀天下,如今你要進宮,想來必定是要應了麻衣子的話了。」

桃戈緊接著淡淡語道:「姑姑忘了,當年麻衣子還說,我的命格煞是怪異,手相竟與面相為異,我若不能母儀天下,日後唯有一死,」說至此,她又伸出右手,繼續說道:「我這是斷掌,生來便是克夫的命,所以當年支妙音說得沒錯,我是天子克星。」

一句「我是天子克星」,叫謝道韞當即明白了她進宮到底是何目的,她微怔的看著桃戈,道:「所以,你這是奔著死進宮的?」

桃戈淡淡一笑,並不說什麼。

謝道韞見她如此,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再說這些,只是說道:「宮中人心險惡,可不比在王府來得安逸。素素,你進宮後,務必要提防陳淑媛和虞容華、魏充華,尤其是陳淑媛,此人做事素來不擇手段,一向囂張得很,她前些日子又為陛下誕下皇長子,風頭正盛,必定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你要多加小心,必要時候,可去找顧修容幫你。」

謝道韞與桃戈的母親楊氏自幼交好,她對桃戈,自然也倍加關懷,楊氏離世後,她未能保護好桃戈,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遺憾。

至于顧修容,陳郡謝氏與吳郡顧氏百年來一直來往密切,而顧嬰,也算是謝道韞半個學生。

對顧嬰的品行,謝道韞自是最了解不過,況且,在這之前,她也傳書同顧嬰打過招呼,叮囑她多加照看桃戈。

桃戈卻只是听著,謝道韞又道:「素素,還有兩個人,要隨你一同進宮。」

桃戈微愣,「誰?」

謝道韞側首朝東看去,桃戈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見子霽與席平並肩走過來。

她皺眉,此回隨她一起進宮的,果然不只春兒一人,竟還是子霽與席平!

謝道韞見桃戈面露不悅,便給子霽與席平二人使了個眼色,道:「你們先出去,後面那輛馬車。」

她二人這便朝門外走去。

桃戈當即冷下臉,看向謝道韞,微怒道:「姑姑這是何意!」

謝道韞道:「讓子霽與你同行,是我的意思,我知你與子霽如今不和,可再不和,你們曾經也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讓她隨你進宮,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其實,姐妹之間鬧矛盾,是常有的事,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總歸是能化干戈為玉帛的,」謝道韞長舒了一口氣,「就像我和你母親,年輕的時候,還曾為了你父親爭風吃醋,就差打起來,我們倆鬧了四五年,到最後不還是好起來了,你母親還邀我去蕭家做客,教你們姊妹兩個吟詩作對。」

「姑姑言之有理,」桃戈仍略顯慍怒,「可席姑姑呢?她可是王妃的人,王妃對我有敵意,席姑姑伺候她十幾年,對她必定忠心耿耿,如今要她跟在我身邊,這難道不是引狼入室麼!」

桃戈言語間,又不經意想起王敏慧自刎當日,司馬元顯揮劍欲要殺她,若不是千秋替她擋了那一劍,她恐怕早已命喪九泉了。

司馬元顯對她恨之入骨,那整日跟在王敏慧身邊的席平呢,她對她,豈不也是恨得牙癢癢!

「席平是自請要隨你進宮的,」謝道韞頓了頓,「王妃過世,她已無主,王爺給她一些銀兩要她離開王府,她卻不收,反倒是鐵了心的要跟隨你,王爺沒轍,只好準了。」

謝道韞說罷,又略微壓低聲,說道:「席平此人也絕非善類,你平素還需小心提防。」

謝道韞此番叮囑,其實是司馬道子的原話,桃戈聞知司馬道子準許席平跟著她,頓時生了怨恨,冷冰冰的說道:「我有春兒一人足矣!」

說罷扭頭就走,春兒也急忙跟上去。

謝道韞見桃戈漸行漸遠,心里頭頗是壓抑,輕嘆了一聲,微微搖頭,隨後也轉身往王府深處走去。

桃戈坐上馬車,便掀開窗簾朝王府望去,努力尋找著想見到的人,奈何目中唯有謝道韞愈發走遠的身影。

他沒有來,他竟沒有來……

桃戈黯然,竟有一串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她放下窗簾,收回手。

春兒見她如此,怯怯的低喚:「姑娘……」

彼時在離思院,司馬道子正站在東屋門內,負手而立,微微皺眉。

這時有一個家奴疾步跑來,對他稟報道:「王爺,馬車走了。」

司馬道子蹙眉,並未說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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