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卿返身回到電梯，摁下了自己的樓層數，隨著電梯的上升，她只覺得胸口沉悶，沉悶的她呼吸都感覺困難。
她靠著電梯半倚著頭，烏黑柔順的秀發斜斜撫過臉頰垂落。
有幾根發絲擋住了她的眼楮，她將發絲從眼前撥開，指尖不小心踫到眼，一股濕漉漉的液體沾在了指肚上。
她用手指撮干液體，然後將手附在了臉上，將那一滴淚水擦掉。
心里的疼痛感隨著她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
她推開門進去才發現自己出門時忘了鎖門。
好一個粗心大意的柳冰卿啊！
她苦澀地低著頭，用心語在自嘲。
突然，橫躺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到電話才想起來合同被她鎖在了書桌里。
電話那頭听到情況沉靜了一會兒，後說︰「先過來吧，合同的事情再想辦法。」
————
柳冰卿身穿白色復古風連衣裙。
裙子上印著朵朵潑墨夭紅淡梅，傲然綻放，將她本低氣壓的周身氣氛往下壓了壓。
配上桃色的發箍倒顯得人格外活潑生動。
她單手推開凡星會議室的門，圍著長方形會議桌周遭落座的高層領導人，齊刷刷將目光射到了她身上。
即使她用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一眼，眼角的余光還是不偏不倚地沖著他而去了。
江野凡慵懶地靠著辦公椅，手指間旋轉了兩下鋼筆，那通身桀驁不馴的氣質渾然天成，簡直被他修煉到了極致。
冰卿雙手放在小月復前，淺淺彎了子，略帶抱歉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關系。」江野凡將鋼筆放在文件上，眼底分明流轉過一絲欣喜，卻被他的適中而至扼殺，不急不緩地回應她的抱歉︰「劉成導演旁邊的位置，先坐下。」
冰卿嘴角動了動，眼睫毛往下垂，然後拉開大胡子導演旁邊的位置坐下。
待冰卿坐下，江野凡收斂起眼眸中的柔和，他輕微轉動辦公椅，用漆黑如墨的眸子掃了圍著辦公桌而坐的眾人一眼，最後將略帶寒意的目光落到了劉成身上。
劉成似乎感覺到了他陰鷙冰冷的眼神，渾身輕顫了一下，為了掩飾心底的慌張，他趕忙端起面前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直到他將杯里的水全部喝完，還覺得那道冷光圍在他的側臉上沒有散去。
他喊來門外隨時待命的秘書，讓她幫他再倒杯水。
之後，僵硬地抬起眼皮，沖著江野凡笑笑。
「江總，改換角色的事是咱們《修仙傳》所有領導人反復斟酌商量後，才艱難做下的決定。」
他只說了兩句話，便馬上將眼楮朝著另外幾個投資人看看，嗓子里像是放了一塊燒紅的火炭，燙的他嗓子眼生疼冒煙，說句話都覺得艱難。
江野凡年紀輕輕幫他父親打下一片江山，讓他豈敢輕看，傳聞他做事果決，冷酷無情，又不像他父親顧及旁人，便更是讓覺得自己錯事的劉成唏噓。
另外幾個投資人卻裝聾作啞。
他將草稿在肚子里打了半天，才說︰「其實是冰卿有錯在先，對于這件事，我們都為冰卿感到惋惜。」
「哦？」江野凡將目光移到始終低著頭的冰卿身上，定格了兩秒鐘，然後看向劉成，嘴角上揚，眼底卻冰冷的能將自己說出去的話冰凍住。
「我們的藝人做了什麼錯事？」
他將「我們」兩個字加了重音，明眼人都能听出來，這個藝人，他們公司很在乎。
這下子，劉成本來就有些緊張的心，更加瑟縮了。
他聲音低了幾倍，含糊不清道，「江總還是不要問的太仔細，大家都在這里，冰卿好歹是個公眾人物，傳出去終究是對她沒有好處。」
江野凡嘴角的笑意更加冰涼了。
「我記得我曾听冰卿說，在劇組時，劉導演好像是帶著五個人還是八個人，跟著魏小姐闖進冰卿的試衣間，眾目睽睽之下，質問她……」
隨後，他射人心魄眼眸看向劉成，听他說下文。
劉成到底老練，抽動了兩下嘴皮，笑道︰「既然冰卿說過，想必江總也了解其中迂回。」
他在跟江野凡打輪回戰。
江野凡的耐心被他一點點耗盡。
他將放在文件中間的筆拿出，合上文件，像是散會時整理文件的樣子。
劉成見他這樣，著急了︰「江總這是干什麼。」
江野凡出了口冷氣，拿眼鏡睨他︰「劉導演不是不想跟我談麼，那麼，法庭上見。」
別呀！
劉成一個機靈站了起來，恰遇到秘書將水送進來，他接過來水，江野凡已大步流星行至會議室門邊，冰卿的身後。
他微微側臉，看到冰卿低著頭，像是心不在焉地把玩手指，她雖然低著頭，但是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了，她今天心情低沉。
若是按照她往常心高氣傲的活潑樣子，即使是遲到，她也不會面帶蒼涼地跟所有人道歉。
她怎麼了？
是因為演員角色而不開心嗎？
他的心髒，仿佛被夏天利刃冰雹侵襲一般，有些落寞有些疼。
劉成站了起來，《修仙傳》其余幾個投資人也站了起來，紛紛上來勸阻江野凡。
江野凡頓住腳步，他用不溫不火的眼光沖著冰卿烏黑的秀發望去，「你呢？怎麼想的。」
冰卿被一個同事捅了一下胳膊，才意識到剛剛江野凡在跟自己說話。
柳冰卿回過頭對上他夾載著沒落和心疼的目光，本麻木的心髒，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恍惚。
他明明要跟林琳訂婚了，他馬上要成為別人的未婚夫了，可是那天，今天，還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望她、給她希望，又傷害她……
冰卿將視線從他深邃不見底的眼眸里抽離出，望向一旁的透明玻璃，喃喃道︰「我並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也不擔心劉成導演說出什麼真相會傷害我。雖然，我可能真的不如林琳小姐吧，才會讓劉成導演做下這樣的決定。我沒有要怪劉成導演的意思……只是，既然江總要知道真相，劉成導演又何必遮遮掩掩，反倒讓人覺得你心里有鬼。再者說，江總是我的老板，我只是在老板手下謀生的小員工而已，劉成導演若是不想說，也沒有必要拿我做幌子。」
劉成被冰卿一席話說的是瞠目結舌。
江野凡呢？
在他听到「我可能真的不如林琳小姐吧」時，他的手掌在柳冰卿看不到的側邊，緩緩地握成了拳頭。
「所以。」江野凡眼楮凝望著冰卿，話卻是對劉成說的︰「劉導演是想法庭上見。」
劉成用力地掐了把自己渾圓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認栽。
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遍。
听完後，首先是跟劉成站在一條線上的投資人，面面相覷。
劉成說的前半段可能是真的，後半段絕對是假的！
劉成是決定啟用林琳後，通知的他們。
對他們來說，誰不一樣嗎？
劉成把林琳夸到了天上去，她更是星二代，父親產業鏈遍布整個歐盟。
他們處于被動狀態！
江野凡听他說完，回到最上層的位置，坐下，他打開自己面前的電腦，敲打了兩下，淡淡道︰「我把文件圖發到了各位的郵箱，大家可以打開看看。」
他用胳膊肘頂在桌面上，眼楮望著文件，手扶額頭，似凝思。
過了兩分鐘，大家把文件看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各自搖搖頭，做禁聲狀，等待江野凡的答疑解惑。
江野凡將電腦合上，雙手相扣放在桌子上，瞧著各位，諄諄道來︰
「關于景安盻戲服被毀一案，我不想為自己公司的人做過多的辯解。這件事，沒有任何人比劉成導演更清楚是怎麼回事。
如果劉成導演非要說自己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曾在開貨車行業很流行的一個寓言故事。
講的是，若是一個小孩被莫名撞死，肇事司機，十年八載可能查不出來。可如果是司機違章了，罰單蹭地下就出來了，一次不落。
這是什麼原因呢？……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必挑破。
再說第二件事，關于劉成導演因為柳冰卿人品問題，想要換演員一說。
我倒是想問問劉成導演，既然我們的藝人是因人品有問題才被辭退，那麼如今又來找她出演女三號是什麼意思呢！
是想讓我問問你，以其之矛攻其盾，何其樂哉麼？
第三件事。
林琳不是我們公司的藝人，我並不知道她演技如何工作態度如何。
我能告訴你的是。
柳冰卿是我們公司最努力，天分也是最高的女孩子。
公司上上下下幾百雙眼楮，都可以看到，也可以做證明。
在娛樂圈，她除了年紀太輕之外，不輸其他一線演員分毫！
你拿她和林琳比較，我不知道你比的背景還是財力，她除了這兩樣不行！其他方面，可以完勝林琳百倍。
我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領路人，她是我手中的種子，既然我當初決定培育，便一定會讓她生根發芽，開出絢麗的花朵。
你可以不把她當會事，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勸你，最好，好自為之！
如果劉成導演以及在在座的各位覺得我有護犢之情。
那麼，冰卿可以和林琳展開一場公開的比賽，勝者為王。
如何？」
江野凡雖說的多，語調確實極慢的，加上他條理清晰，在場的高層听的很是清晰明白。
之前與劉成站在一條線上，搖搖欲晃的投資人。
他們本就不是很贊成劉成的獨裁獨斷，他又為了自己的聲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下謊言，更是讓人的心涼涼的。
除卻《修仙傳》的人，其余是凡星內部工作人員。
他們听完，一個個臉上憋著通紅的笑意。
一是笑自己老板說的太精彩，劉成敗的像個落荒的月兌毛猴子，再看到劉成隨著江野凡的話，嘴角不停地抽搐，就更是佩服老板，有種劫後重生的逆襲快感了！
二是笑老板的「舐犢情深」。
一字一句，一句一字，句句都在護犢子，卻說的大義凜然，一股正氣，唬的人家大胡子劉成一愣一愣的。
這忽悠人的本事，恐怕除了他們老板，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冰卿的心情像是被江野凡攪亂了的九連環，她越是想要解開，事情就越是一團亂麻。
他對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他的態度，讓她想喜卻不敢喜，想悲卻無從可悲。
她擰緊的眉心，微皺的眉毛，迷茫的眼神，緊抿的嘴唇，每一個細節都撞擊到了江野凡似硬實弱的心髒上。
使他的眸子更深刻地定格在她身上許久，許久。
過了很長時間，劉成微抖的手用力地按在桌面上，撐起他的上身。
「江總的意思，是要冰卿和琳琳比賽一場，來爭奪女二號嗎？」。
「不然呢？」江野凡側過身，看向他︰「劉成導演有更好的辦法。」
「可是……我們已經跟琳琳簽訂了合同。」
「不錯。」江野凡既緩慢又無情地回駁道︰「在此之前也和冰卿簽訂了合同。」
劉成……徹底被擊懵了。
想起林琳的合同，他一陣子心驚肉跳，死纏爛打道︰「那琳琳那邊，我們要怎麼交代？」
江野凡彎了彎唇，笑的平淡又冷漠，他將目光放在劉成身上探索了一陣，像是研究他的本質，最後，他把視線放在他身前的茶杯上，帶著寒氣的話語一點一點地滲透到了就成的心里︰
「那是劉成導演應該考慮的事。」
————
魏美媚帶著一個男子進了女洗手間，「你在這里盯著，一會她進來，不要放過一個細節，明白嗎？」。
男子往洗手間角落放了一個微型攝像頭，沖著魏美媚伸出手。
魏美媚從包里拿出一疊人民幣放到男子手上，交代︰「事成之後，三倍。」
男子被激勵的心花怒放，面癱臉上隱約露出一絲笑容。
之後魏美媚將他安排到另一個門里，她徑直走到水池旁邊，將包放在水池上，洗手。
她輕哼著小調洗完手，將手擦干淨，拿起包走到男子待的廁所門前抬手敲門，聲音尖利地叮囑道︰「不該看的別看，別拍錯人了，記住了嗎？」。
得到男子專業的回答，她才將包挎在胳膊肘上，搖曳著婉轉的身姿，步伐輕盈地出了洗手間。
她走到會議室門口，看到里面的人都站了起來，忙走到一個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將身子藏在里面。
她看到所有人都走散了，柳冰卿還沒有從里面出來，抬起腳步想要到里面看看究竟，剛走兩步，透過窗戶看到江野凡斜倚在桌沿，柳冰卿站在他面前，抬頭望著他。
她不敢讓江野凡發現她，趕忙後退到角落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