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謀天下 第三三一回 連陰雨

作者 ︰ 羊角篦子

武承訓倒是孝順,把兵書也扔下了,每日從衙門回來便去馬氏跟前侍奉,至晚則回自己房中安歇,總算略收了收心。

馬氏卻仍覺不踏實。

如今不過是因她病倒,武承訓無暇去「紙上談兵」罷了,並非他真的死了這條心。待自己病愈,只怕武承訓立時就要鑽進書房,把這些日子耽誤的工夫補將回來。

原以為如此煎心,這病又要再拖上幾日,不料幾服藥下去,前後不過十余日便都好了。因府上事務繁多,寧王那里也實在讓人放心不下,馬氏才略覺好了便起床張羅,並不裝病拘著兒子。

拘著又有何用?拘得住一時罷了,且物極必反,馬氏生怕武承訓如今越乖,之後得了機會便越張狂,還不如放他去讀兵書,或許越讀越能知道自身不足。

瞧著馬氏好了些,武承訓果然又鑽回了書房。

`.``這一日惠王來訪,馬氏自己不好待客,寧王一人在她又不太放心,便喚了武承訓去相陪。

武承訓到了正廳,先以叔佷之禮給惠王問了安,接著便只靜坐在旁,說是陪客卻不攙言,單听寧王與惠王說些朝上的瑣事。

他二人才剛議論了今年的科舉,便又說起衛氏傾頹,接著又說日前姚氏叛降,想著不過一載竟如此物是人非,不禁各自感嘆了一番。

「如今你我都不帶兵也好。」惠王溫和笑道,「連姚氏都叛了,可見出去打仗未必就是好事,咱們筋骨也都不如從前,誰知道還能不能打得動呢!」

這話正戳到了寧王的痛處,他忍不住重重嘆氣,抱怨的話才要出口又不得不咽了回去。然而沉默了幾息工夫,寧王終還是無精打采道︰

「我倒寧願出去,哪怕死在魏軍手上,也強似悶死在這‘安樂窩’里!」

「你還不知足!」惠王似憐似嘆地看了寧王一眼,無奈笑道,「真叫你出去了,這一家子怎麼辦?這也是聖上體恤,且外頭也不用你操心——如今有承思撐著,已扳回幾座城池了,便是你我當年也不能如此罷?」

寧王面色一滯,咬著牙半天只哼出了一句︰

「這風口浪尖的,何來‘安樂’?」

話一出口寧王便有些懊悔,幸虧他雖急躁,卻也分得出輕重,說這話時聲音極輕,惠王也未必能听得真切。寧王抬頭看了惠王一眼,惠王面色果然如常,並不見詫異神色。

寧王心里略安,卻不知再說些什麼好。

武承訓不知為何正出神,自然沒听見父親方才那句不敬之言。

他滿心里想的都是英姿颯爽的武承思。反觀自己整日汲汲營營,在衙門里應對那些猥瑣之人、腌之事,武承訓心里愈發不平起來,也就更懶得說話了。

惠王見他父子忽然都閉口不言,也順勢換了話題,十分自然地說起疆場之事來。

武承訓心里雖不平,卻十分樂意听這些,竟忽然來了興致,于如何勝敗上不時也會問上兩句。

寧王從前不願武承訓從武,如今遭逢亂世,其每每因此懊悔,深恨從前太過謹慎,沒能讓兒子出去歷練,以至于眼前大好的機會卻抓不住,不能盡忠報國征戰疆場。且他自己原也有追問之意,見兒子如此只有欣慰的,哪里還會攔著。

惠王便將自己所知盡數說了出來,關于如何布陣、如何廝殺,竟似眼見親臨一般,說得十分生動,比說了十年書的還要有趣,把個武承訓听得越加神往了。

自那日後,武承訓時常去惠王府拜見,打听些武承思用兵如神之事。

惠王倒是知無不言。得知武承訓有此壯志,惠王也常約他出來喝酒小坐,主動詢問武承訓于用兵之道的簡介,順便于兵法上提點一二。

二人在望江樓小聚,難免會踫上許多熟人,惠王多半不理,只有位階、出身夠得上與他說話了,他才會笑著說自己原不過是找寧王閑談,不想意外收了個听兵法的徒弟。

這樣的話自然輕易傳進了宮里。

聞听武承訓好武,又听說寧王私下曾有怨懟之言,武岳氣得牙癢,卻因眼下天下不穩,又終礙著手足情分,不好拿寧王怎樣。

武岳嘴上只字不提,心里卻愈發不願寧王帶兵了。他只盼著武承思能夠勢如破竹,一舉滅了魏國叛軍,讓寧王永無用武之地才好。

然而兩軍交戰並非全看戰術,如今「人和」教魏軍佔著,「地利」或可謀之,那「天時」卻是無人能夠左右的。

武承思那里倒還是十戰九勝,可旁的戰場就未必那般順當了。

本由姚石良督戰的上路軍,遭逢夜降大雪,因天氣驟冷,忽然鬧出疫病來,所幸魏軍也有不少人患病,並不至于被人趁機偷襲。後各**燒尸首、被褥,偏風向不利,教魏軍趁機行了一場火攻。燕軍傷亡雖不多,卻因避敵鋒芒倉促,又失了十里疆土,士氣也是大挫。

而南面的下路軍則因雪化成水,土濘成泥,行軍十分不暢。忽一夜寒風過,那泥水竟都凍成了冰,令人愈發難行。魏軍則早有準備,在馬蹄上釘了鐵掌,只用一千鐵騎便殺得燕軍退兵數里。

武承思分身乏術,雖守得住魏軍主力,奈何兩翼頻頻受損、節節敗退。

讓他最擔心的並不是兩翼受損,也不是旁路潰敗會影響其手下將士士氣,而是這幾里之差竟似要形成合圍之勢︰若兩翼各退二十里,他便立時就要被魏軍圍住了。

合圍的主意是周綽想的。

這主意原也不錯,周繹也十分贊同。不過周繹心里清楚,那武承思年紀雖輕,其征戰經驗卻十分豐富,且素日便听聞其于用兵上有十分的天賦,只怕周綽的用心輕易便要被其識破。

果然便如周繹所料,武承思才剛察覺魏軍強攻兩翼,于中路只守不攻,便生出警惕來,雖不分兵支援兩翼,卻不再往西強攻,甚至退兵十余里,于一處開闊地帶安營扎寨,就地休養起來。

听見探子來報,周繹點頭輕笑。

出來這半月,也該有點功績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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