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謀天下 第二九三回 生嫌隙

作者 ︰ 羊角篦子

武承肅進去看了瓀哥兒,哄了半天,總算听到瓀哥兒說話。

然而瓀哥兒開口第一句便是問母親。

武承肅的眼神又是一黯,卻不能對孩子說實話,只說衛良娣有事離開了。

「瓀哥兒以後都要听話,母親才會回來。」說這話時,武承肅的聲音明顯哽了一下。

陽筠並不覺得衛良娣死得可憐,只是看瓀哥兒如此難免有些不忍。

說起來,衛良娣也算是因為她和武承肅才至于此的吧?若不是她追查當年舊事,衛氏的大樹也不會倒,衛良娣便不會受不了打擊而瘋癲投井。

可真要計較,衛氏一族實在是自作孽,若不是他們狠心做了那麼些事,怎會有今日?若不是他們不肯收手,露出了破綻,誰追查得到他們身上——連錢皇後都扳不動的衛氏,哪里是陽筠想扳就能扳倒的呢?

~看著武承肅一臉自責、愧疚,陽筠愈發忿忿不平,可她不過生悶氣罷了,不至于像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直接潑皮一般地鬧開。武承肅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今日事發突然,他難免有些慌亂,過兩天靜下心來也就好了。

陽筠忍著氣,以為過兩日便能相安無事,倒也漸漸平復了許多。

總算武存瓀听話,哄了片刻果然不鬧,武承肅見狀,便吩咐將瓀哥兒移去延芳殿,由段良媛先照看幾日,更特意囑咐乳母擋著他的眼楮,別教瞧見了外頭的情形。

乳母答應著就要下去,武承肅仍舊讓之前派來的兩個人跟著。

陽筠略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不妥,便讓珠兒跟著出去。

珠兒會意,冷著一張臉跟在乳母後頭,震懾了院中那些哭喪的,並沒讓哭聲驚著瓀哥兒。

秀橘滿臉都是淚,呆呆地跪在那里,也往乳母這邊瞧了一瞧,只不知想些什麼。

乳母他們出去後,武承肅輕聲對陽筠道︰

「延芳殿有璟哥兒在,倆人能作伴。且瑄哥兒如今太小,最怕被生人沖撞,瓀哥兒能吵能鬧,去你那里不大便宜。」

陽筠心里一震,只覺得渾身都涼了。

她回過神來,不屑于將震驚露在臉上,只輕輕一笑,謝過武承肅體恤。待珠兒回來後,陽筠又前後忙了片刻便推說乏累,要請辭回寢殿歇息。

武承肅自然應了,而陽筠並沒看他一眼,轉身就往回走。

還沒到八鳳殿,陽筠便打發人回去吩咐膳堂燒水,說稍後要沐浴才睡。及到了八鳳殿,她讓人先抱個火盆來,在上頭來來回回地走,不知是要去晦氣,還是在消心里的怨氣。走了足有一盞茶的工夫,陽筠才進正殿,等水開了便進內室沐浴,讓珠兒把月兌下來的那身衣裳抱去燒了。

方才除了墜兒守在八鳳殿,珠兒與釧兒並春桃、秋雲,都跟著陽筠去宜秋宮。從陽筠剛一變色,她們便有所察覺,這會子自然更明白了幾分。

墜兒借口燒水,跟著珠兒一起出去,把經過細細問了,也替陽筠覺得委屈,忍不住暗暗埋怨武承肅好猜忌。

陽筠倒沒她們那麼委屈。

從當年玉葉那事起,她便盼著衛良娣香消玉殞這一天,不過見衛良娣瘋了,陽筠才暫消了那份心罷了。

才剛听說衛良娣死了,她雖無半點同情,卻難免有些感慨,想著能去幫忙照料一番也無妨,畢竟是太子妃分內之事。

陽筠不曾耽擱,趕著去宜秋宮處置一番,見到的卻是一片混亂不堪——宮人都在拼命推卸、互相指責,有幾個還動起手來,另一些就只知道哭。獨秀橘哭著喊著要撈人,卻根本沒人理會,連香草都跌坐在地上,呆愣愣地涕淚橫流。

沒想到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卻被武承肅那般猜疑。

尤其是那句「瑄哥兒忌諱生人」,實在令人傷心。陽筠當時真想反口問他一句,都是親兄弟,怎麼就成了生人了?

莫不是覺得衛良娣是她害死的麼?而她害死衛良娣還嫌不夠,目的竟在瓀哥兒身上,非要把瓀哥兒也抽空害死不成麼?

陽筠心里怨氣幾欲沖天,一直寒著臉,侍女也都瞧出不對勁來,手腳麻利地服侍陽筠沐浴、更衣。

待收拾妥當後,陽筠重新躺在床上,冷冷吩咐眾人道︰

「今日乏累,誰來也不見,明兒一早的問安也免了。若段良媛來,也讓她先回去,說我回頭再找她。」

珠兒等人不敢在氣頭上勸她,只得答應了下來,留下珠兒與秋雲值夜,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及到了外頭,墜兒忍不住輕嘆了口氣,吩咐門上的力士、內侍,說不許任何人打攪陽筠。

「即便太子殿下來了也要推,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什麼說辭。」

眾人心中奇怪,卻不敢多問,幸好武承肅當夜並沒過來。

珠兒兩個熄滅燈燭,在窗前榻上抱著被子,一同歪在那里,支著耳朵听了半晌,不見陽筠有哭聲,二人也勞累,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一夜陽筠卻遲遲不能入睡。

她剛在氣頭上,並沒仔細分析,這會子靜下心來再想,才覺得有些蹊蹺。

論理,武承肅也不是傻子,既然陽筠想得通這個道理,不會去害一個瘋了的衛良娣,武承肅自然也想得到這點。

可看他面色分明是有了嫌隙,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是自己去的時候太早,卻沒立即護著瓀哥兒,還是方才替那一院子的宮人撒了謊,說立即就有人去撈,被武承肅發覺,因此惹他不悅、心生猜疑?

又或者自己對衛良娣之死太過漠然,讓他覺得心寒?

陽筠冥思苦想,終于有些影子了︰想來是與帝後之爭的秘辛有關罷?

武承肅近年雖與武岳不合,畢竟也是至親的父子,從小又受武岳頗多教導,行事作風本有些相類,且錢皇後那般恣意妄為,與武岳幾乎可以分庭抗禮,難怪武承肅對外戚也有忌憚之心。

而當年之事涉及帝後齟齬,衛氏又將武岳等人欺瞞甚慘,如此不堪之事自然不能輕易讓人知曉,偏陽筠知道了,武承肅面上本來就有些掛不住。

好巧不巧的,這些事起初是陽筠去查,才會掀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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