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謀天下 第一五六回 深難測

作者 ︰ 羊角篦子

見武岳一副舊事不提的態度,武承肅心中雖然狐疑,卻沒露在臉上,眼下還是議論陽筠的事是正經。

武承肅心中雖恨,卻不能由著武岳這般「抬舉」陽筠,待武岳問起如何處置,武承肅便將早就想好的話說了。

他恭敬道︰

「李春奎是為人利用,其本意是想討好八鳳殿,便是有錯,這般重罰也讓人心寒。至于株連,實是不可。如今太子妃還需靜養,月復中又有胎兒,正是積福積德的時候,哪能興株連之事?」

武岳半晌不語,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才點頭稱是。

「倒把這事忘了。太子妃如今不穩當,祈福積德是應該的。」武岳說著,大手一揮,「便免了那個李春奎的株連之罪,只是詔書要下得清楚明白。」

武岳說著,又提及進香祈福,讓武承肅也抄兩卷經書。

W@「與中元節一般,抄幾卷經書送到國寺去。朕這里也手抄一卷,太子妃自己就莫要抄了,她如今還是不能久立麼?」

抄經祈福確是好事,武承肅倒也贊同,便答應下來。听見武岳問及陽筠情形,武承肅便細細說了與他。又等了片刻,眼瞧著武岳似乎無意詳說詔書的事,武承肅心中雖覺不安,也只得行禮告退,回東宮議事去了。

東宮屬臣早在崇明殿候著,待武承肅回來,眾人便先議論朝上的事。最近除了東宮有大事,外頭並沒什麼大事可議,因此才說了一個時辰,眾人便沒話說了,等著武承肅教散。

武承肅略一沉思,想起日前听到的一樁事來,因心有疑慮,便開口問道︰

「楚冀才彈劾歐陽充是遞了奏本的吧?」

眾人不解其意,紛紛應「是」,心中卻都十分好奇,均覺這事還有蹊蹺。否則好端端的,太子殿下翻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出來做什麼?且楚冀才不是諫諍官,要想彈劾只能上疏告狀,太子殿下不是明知故問麼?

「歐陽充犯事不大,彈劾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武承肅沉聲道,「這樣的奏本遞進門下省,要幾日才能審閱完畢?」

有人說兩日,也有說三日的。柳正怕太子有要事才問,便恭敬道︰

「門下遞到御前,怎麼也是兩日之後了。若經中書,則要更久。楚冀才顯然是早有預謀,中間又有人幫襯,因此風聲一點沒露,早朝上陛下才直接發落了歐陽充。」

武承肅听了之後不禁冷笑。

問題就出在這里!

那折子遞進門下省,又直接到了御前,顯然是武岳授意,中間一路無阻不說,還沒進中書省的大門。那麼,楚奉儀又怎麼會在前一天晚上知曉此事,並因此郁郁,終于自縊呢?

丁鑫回話的時候,武承肅便直覺不對,苦想了半個多時辰也想不通,直到看到案上的奏本,他才恍然大悟。

楚冀才沒那個本事,他可是一丁點兒消息也送不進來的,且他那個女兒活著總比死了強,楚冀才犯不著因為自己首鼠兩端就逼得女兒自盡。

然而楚奉儀是自縊無疑,消息是別人告訴楚奉儀的,恐怕說的就是楚冀才令其自縊。可那人是誰,為的又是什麼目的?

武承肅起先懷疑楚奉儀之死是武岳所為,可他不過編造了一封手書,便令楚冀才無法做人,武岳也跟著被抹黑。想武岳那般精明,似乎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接著,武承肅便想到了錢氏,可他馬上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錢皇後的手段多半跋扈,想要算計哪個,就直奔著那人去。即便她想挑撥武岳父子,也不太可能繞這樣一個彎,白費了許多力氣,何況彼時錢皇後與武承肅一心,不會冒險連東宮一起打擊。

即便是現在,錢皇後也不會做動搖武承肅根基的事,諸如諫諍官自盡事小,若傳出東宮謀害女眷,可就是武承肅德行有虧了。

武承肅思來想去,似乎只剩了衛氏和魏國兩股勢力。

他將心中猜疑與屬臣說了,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了一個多時辰,也沒得出什麼結論來。武承肅便吩咐他們散了,自己往八鳳殿去用午膳。

自陽筠臥床起,武承肅便盡量只在上午議事,下午往往讓眾人歇了,得了空便往八鳳殿跑。

眾臣皆知太子殿下對太子妃體貼照顧,一面感慨他痴情,一面又擔心,怕情深誤事。所幸太子妃無甚根基,其胞妹雖要嫁入寧王府做世子夫人,卻未必幫得上什麼忙。

寧王世子畢竟沒什麼作為,連廉王府那位二公子的一半也比不上。

眾人一行出宮,一行悄聲議論陽筠的事。柳正在旁听得認真,只是不說話。旁人均知柳正慎言,不過打趣了他兩句,便由著他只听不語了。

殊不知柳正另有心事。

柳正字守一,乙科進士出身,官至樞密直學士,其子柳克明,才剛得了表字正心,既點了「明」字自省之意,又警其持念務必端方,他日身為史官,不可有半點偏頗。

柳克明與寧王世子武承訓是從小就在一處的玩伴,克明矢志做個青史留名的史官,因此常在家中苦讀,倒也不難懂,而素來不顯山露水的武承訓據說也拜了師父,學起經史典籍來了。

更有甚者,據柳克明回家感慨,連他有休歇,偶爾跟著去打打馬球,武承訓卻整日悶在家里,一月出門不過兩次。

好好個寧王世子,讀起書來這般用功,不為入朝又是為何?柳正只覺眾人議論實在無稽,故而才不插話。

這武承訓心機頗深,若果然讓他入朝,時日一久,未必不是陽筠的助力。

柳正一路回府,剛巧路過衛侍郎的門前。

衛氏宅子從門外看不出什麼特別,不過是高門大戶,正門兩旁各有一個高三尺六的石獅子,門額上的「衛府」二字是太祖皇帝御筆親書。若非要去旁的勛貴之家區別開來,便是那太祖皇帝御賜的,上書「忠貫白日」四字的匾額了。

柳正輕輕一一笑。

衛府也還算是好的,至少沒那麼些腌事。

都中多少人家皆是一般,外面看著這般堂皇莊重,里頭竟是那般深不見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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