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第四章 瑯瑯

作者 ︰ 鳶池香陌

2013,美國,紐約。

「親愛的……」客廳里,女子嬌聲道,沒有听到回音,又揚聲喊道,「親愛的?」

「嗯?」汪推開半掩的書房門,探出半個身子,小小的單眼皮顯出惺忪的疲倦。

「過來……」女子的小圓臉笑得像朵花,沖汪招手道。

「怎麼了?」汪回書房把電腦關了,走到沙發旁坐下,順著女友手指的方向看。

電視畫面上,正是電影節紅地毯秀。

「親愛的你看,她脖子上的寶石好大好漂亮。」盛利指著畫面中尹幽蘭戴的項鏈興奮道,同時偷眼瞥了瞥汪的反應,卻見他兩眼看直了。

「她是誰?」汪遲疑道,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尹幽蘭啊,」盛利的語氣分明表示,你不認識她你就是笨蛋,「金語山導演最新作品的女—無—錯—小說主角,以前是個小模特,不知道怎麼就演了大導演的電影,網上大家都說,她八成是被潛了……還听說她和那個富豪陳棟梁關系不一般……哼,這種人……」盛利滔滔不絕地說著,越說越是恨得牙癢癢,心想自己的身材臉蛋哪樣不如她,在娛樂圈模爬滾打這麼多年,還是在演肥皂劇,而偏偏有人就這麼「幸運」,一出道就有貴人相助,名利雙收。

「尹幽蘭……」汪口中輕聲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實際上盛利講了那名字之後說了什麼,他全都沒听見,心里就只思考著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是另一個名字?明明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人……還不等盛利說完,他就拍了拍盛利的肩膀,「我還有事,你看完就自己回去吧,記得幫我把門鎖好。」也不等盛利反應,自行轉身進了書房。盛利覺得他反常,趕到書房門前發現已經落了鎖,敲門也不應,這人是怎麼了?

汪坐在書案後的椅子里,燈也沒開,窗外透進的光線,逆光勾勒出他的身形,黑暗中望去,宛如泥塑木雕。他已經深深沉入自己的回憶中,那兩個人,長相並不相同,乍一看上去卻是那麼像,那個背影,那個側臉,那雙顏色極淺的眸子,那眸子中不經意間流轉的銀芒,尹幽蘭,為什麼不是……那個禁忌的名字忽然涌現在腦海中,汪覺得心髒疼痛,抬起右手糾起了心口的襯衣,為什麼不是……葉瑯……

葉瑯……

記憶深處,背景是純白的歐式洋房,開滿各種繽紛花朵的遠遠中,有個瘦小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柔軟的頭發扎起兩個歪歪斜斜的小辮子,水汪汪的雙眼一笑起來就彎成兩個小月亮,貝殼般的牙齒露出來,仔細分辨能發現她居然有四顆小虎牙,看起來就像是幼小的貓咪,透著野性的可愛。他記得的,那女孩叫葉瑯,一開始叫他「阿哥哥」,後來只叫他「阿」的葉瑯。

那是15年前了吧,都有那麼久了……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個晴朗溫暖的午後,爸爸領著他帶著所有的行李,搬進了那間純白的洋房,房子很大,客廳是挑高的,圓形的屋頂垂下碩大的水晶燈。他有些不自在,遲疑地喊了那女人一聲媽媽。

那女人笑容可掬地握住他的手,指著遠處角落里站著的一個小小身影對他親切地說,「她是你妹妹,叫葉瑯。」

汪望著角落里的葉瑯,忽然覺得她很可憐,遠遠地縮在角落,仿佛渾身的寒毛都豎著防備著什麼。一種想要保護她的願望油然而生,他忽然覺得,作為她哥哥,有種使命感。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帶妹妹出去玩吧。」

于是,汪走到她身邊,拉起她小小的手去了院子里。一整個下午,他們都在院子里捉螞蟻,不喜歡笑的葉瑯,也被他給逗樂了。那時的他14歲,葉瑯8歲,一瞬間,他發現葉瑯的笑容是那麼漂亮,那麼……迷人。是的,她一點也不像8歲的小孩,水汪汪的眼楮里,復雜難名的神采,仿佛經歷了許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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