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偏心眼
徐柳晚上只吃了個半飽，半夜就餓醒了，慘白的月光從簡陋的窗戶透進來，旁邊辰哥正小聲打著呼嚕，徐柳看他沉睡的臉，不由有些漠然，這幾個月，辰哥跟她奔波，何曾有這樣熟睡過，雖然這個家破爛成這樣，對辰哥來說恐怕還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吧。徐柳想著，又听見另外一張床，徐錦行翻身的聲音，才發現他也沒有睡下。想到今日徐大才听說他不打算繼續念書，準備去藥鋪當書記的時候那驚詫和憤然，也知道不繼續讀書，不是一件小事。都說萬般皆下苦，唯有讀書高，想來要徐錦行作出放棄的決定也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這個家，沒有恆產，房屋簡陋，米糧吃了上頓就沒了下頓，大人孩子全部看著營養不良，不容易出個讀書人，卻供不起了，想到這些些，徐柳皺起的眉頭就沒再松過。想想她一個現代人，在古代幾個月過得實在慘淡，別說吃飽穿暖，還差點賣身了。徐柳啞著聲音嘆了一口氣，她得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能做些什麼，起碼得讓辰哥活得像個人。也不知道冬筍的辦法在這兒可不可行，還有那幾樣咸菜的方子，這兩樣要不行的話，她還得繼續想法子。
徐柳想著這些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第二天是被有些尖銳的女聲給吵醒的，徐柳上下兩輩子都沒有听過這麼大的嗓門，迷迷糊糊還沒爬起來，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氣給拉了起來，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抬頭看去，是個老婦人，瞪得一雙大眼楮，看得徐柳有些發 。
「女乃，你這是干什麼？快把柳姐兒放開。」匆匆跑進來的徐錦行連忙過來想替徐柳擋開那婦人，那知道那老婦人不依不饒，他也不敢使力氣。
「把這小蹄子拉去賣了，得了銀子，你去讀書，去考科舉，賣了她，這小蹄子，掃把星，嫁又沒人要，拖到縣里賣了去。」那婦人快速的念叨。
「女乃，我說了我不讀書了，你快把柳姐兒放開了。」徐錦行急的頭上都是汗，這時候辰哥也沖進來了，自然是幫著徐柳的。而徐有才和鄭氏卻站在門口，不向前，也不退後。
徐柳听辰哥哭著鬧著求那老婦人不要賣了她，徐錦行也在小聲的求著，顯然這兩人都怕這老婦人。徐柳總算是鬧清楚是什麼情況了，這位老當益壯的老婦人顯然就是徐家的祖母了，跟著大兒子一家過活，還要把小兒子家的存糧給搜刮了，徐大才夫婦差點就餓死了。而這老婆子，現在是知道徐錦行不想繼續讀書的事情了，便想著法子將她拿去賣了，換銀子給徐錦行讀書。
若說上次賣身，那是為了給辰哥治病，不得已，現在？徐柳卻不是老實被宰的性格，大力氣一甩，再一扭身體，借著巧勁，不僅從杜氏手中掙月兌開來，還讓杜氏受力不穩，摔在了地上。
杜氏一個**重重的坐在地上，徐錦行連忙過去扶著她，她抬頭一看見徐柳挑釁的眼神，就知道徐柳恐怕是故意的，當下就沖過來想要抓住徐柳的頭發，徐柳可沒那麼乖巧的站著讓她扯頭發，一個閃身就站在一邊去了。
「你個賤蹄子，我看我今天不把你給賣了去。」杜氏在家里一貫潑辣，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以前這個孫女雖然好吃懶做，那對她的話也是言听計從的。
徐柳一大早被鬧了這麼一出，火氣也不小，「女乃啊，我這是賤蹄子，不知道您老是什麼？老賤蹄子嗎？」。
杜氏被撅了一句，豎著手指就有些發抖的指著徐柳，「好啊，好啊，這還敢罵長輩的，我看你??????，大才，去拿了繩子來，給我捆了賣去。」
徐大才站在門口沒有動作，雖然自家這個妹妹著調，但畢竟是嫡親的骨血，當初他娘子把人給帶到臨縣扔了，他知道了也是狠狠的罵了鄭氏一頓的，只是手中沒錢也沒辦法去找而已，現在要他去把人捆了去賣，自然猶豫。
「女乃，算了吧，我去里正那兒再借點錢，錦行還照樣去念書。妹妹就別賣了」徐大才倒是堅持徐錦行繼續讀書的事兒。
「借什麼借，可有銀子還，你家的田地可賣得只剩兩畝了啊，再沒了我看你們吃什麼去啊？」何氏罵道，顯然一心想賣了徐柳。
徐錦行卻吃驚，他雖然讀書，但家里的情況還是知道一二的，明明他去科考的時候家中還剩下四畝田的，如今竟然只有兩畝了，他看著徐大才。
徐大才吞了吞口水，才啞著聲音道，「秋里你嫂子幫著收糧食，落了個孩子，治病了。」
徐大才的聲音壓抑著痛苦，徐柳這個角度剛好看見夫妻二人的神色，悲苦中帶著絕望，徐柳知道對農民來說土地就是根本，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想必他們不會舍得把田給賣了。這個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這麼看來徐錦行的決定根本沒有錯，這樣的家庭根本無法繼續供他讀書了，他要繼續讀下去的話，那真是家破人亡了。而且在徐柳看來，徐錦行完全可以先去掙錢，把條件搞上去了，再繼續讀書。
「女乃，三哥自己不想念了，你就算賣了我，三哥也不會繼續讀書的。」徐柳道。
「閉嘴，你個掃把星，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這家里能這樣？」何氏朝徐柳狠狠道，對著徐錦行卻立馬轉變了態度，「行哥兒，這十里八鄉的要出個讀書人多不容易啊，你要不讀了，我下去怎麼和你爺交代，怎麼和你列祖列宗交代啊，听女乃的啊，不能不讀啊。」
徐錦行看著面黃肌瘦的一家人，態度就卻十分堅決，「不讀了，再讀下去，這家里都要沒命了，女乃，你看看辰哥，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著他啊。」
何氏卻一眼都沒有看辰哥，顯然在這個家里，能被她瞧在眼里就只有徐錦行一人了吧，「行哥兒，你可憐可憐女乃吧，好好讀下去啊。」
徐柳見何氏眼淚都出來了，有些不以為意道，「三哥，只是暫時去掙錢罷了，等家里有錢了，三哥可以繼續念書啊。」
結果徐柳一句話落下，直接就被何氏扇了一巴掌，「你個賤蹄子，就算你三哥不讀書了，我也把你發落賣了去，攪事精。」
徐柳捂著臉，還真有些發蒙了，徐大才到底還有些長兄的樣子，趁著何氏又拉著徐錦行哭，扯著徐柳出去了，低聲訓道，「你莫要再胡說了，你三哥要是現在不讀了，去當書記了，日後也不能繼續讀了，我們家中要供一個讀書人多不容易，說放棄不是一言兩語的事情。哎，柳姐兒，你也這般大了，為何還是不懂事？」
徐柳才知道讀書要是放棄了，以後就不能繼續了，難怪徐大才也會這麼反對徐錦行不讀書的事情，徐柳回頭看了眼破敗的小窗戶，看見徐錦行正低著頭安撫何氏，清晨的陽光照他臉上，漾著書生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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