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 第三十五章 暮雨瀟瀟,只道是尋常(三)

作者 ︰ 冷雨音

大一的軍訓一結束,各部門就陸陸續續開始新一輪的招納新生面試,宣傳部自然也不會錯過。我最怕攬活,面試人員是早定了沒我的,偏偏臨時林優打電話給我說是要去接他女朋友讓我頂替他,我起初死賴不肯,他便言不由衷的夸我︰「林薰,你是好人,是模範中的典型!典型中的模範!」我本就耳根子軟,更是禁不住夸,林優一句話都快把我捧上天了,我心想著熱戀中的人都是高燒患者的話真是不錯,平時那麼冷淡的人竟會這樣奉承起我來了。我不禁笑︰「行,部長您安心去吧!」林優一听我願意了,也不理會我話里的打趣,急忙撂了電話就怕我反悔。

在納新面試上,我心不在焉,直听得昏昏欲睡,好在同是面試人員的李岑從來都是能說會道,面試起人來更是有模有樣,大概林優早料到這光景,只是叫我來充充場面,我樂的發呆。

剛到大學的新生到底還是太青澀,高三一年的書海束縛,連說起話來都是中規中矩,只一板一眼的回答李岑的問題。才剛結束面試,隔桌坐著的學妹忙站起來沖我們微笑,笑容靦腆而慌張。李岑點點頭,說︰「有消息我們再通知你。」語氣和態度都是不動神色的正式。學妹道了謝出去,李岑才在她的資料上畫了個叉。我在一旁不禁感嘆,大一時就能壓下大二的學長學姐當上副部的人果然是不一樣。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一轉身出門,我連她的模樣都記不大清了。

正埋頭在筆記本上寫字,活動室里已經進來一個人了,李岑照例讓他自我介紹,只听他聲音低沉而緩︰「蕭逸晟,會書法,高中是校學生會宣傳部的部長。」我才抬眼看他,倒是個眉眼清俊的大男孩,輕描淡寫的說著他的經歷,听起來也是從小順風順水的人。我在一堆資料里找出他的檔案,果然字跡漂亮,落筆蒼勁有力,連紙張都幾乎要穿透了,看來是有下過一番苦工的,我已經很少看到水筆字能寫得這樣出色的人,頓生好感。

李岑對他的回答似乎也很滿意,又問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當即就說︰「明天晚上七點部門例會,還是在這里。」蕭逸晟起身道了謝,連對我也禮貌的笑笑,轉身走出門去。我才說︰「李岑,部長什麼時候說明天開例會了?」李岑笑說︰「現在每個部門都在納新,對這種人才咱出手就得快準狠,部長教的。」我想起去年林優面試我的事,不禁笑︰「青出于藍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林優組織我們開例會,新生里除了蕭逸晟還有其他五個人,但都是面試結束後才通知的。大家各自通了姓名之後,會議仍是像往常一樣,幾乎都是說的閑話,其間夾帶幾句要緊的,事後林優還會另行短信通知一遍,我們這些老油條連筆記本都不帶,新生們卻听得認真,只有蕭逸晟坐在最尾後,拿著手機在玩。我跟他的位置正好對面,看他這樣懶散倒覺得有趣,他突然抬頭沖我笑,我嚇了一跳,但也故作鎮定的報以一笑,別過頭去裝模作樣的听林優說話。

我仍舊還在素芳苑里兼職。大約是公司的事,雲姐變得很忙,開學到現在我只見過她一次,也只是跟我寒暄幾句就匆匆走了。倒是季炎菲學姐今年要考研,她也算是店里的小老板,偶爾還走了遠路出校門吃一頓飯,順便會來店里和我聊幾句︰「堂姐公司今年接了個大客戶,自己忙得七葷八素的,她說店里生意不虧本就行了,你不用天天來。」我點頭,只說反正來店里也順路。

過幾天季學姐竟給我打電話︰「開學的時候我認識一個我們生工學院的學妹,挺細心的,我跟堂姐說過了,可以讓她去店里幫忙,你以後多照顧照顧她。」我心里感動,自然答應。隔天季學姐就帶了一個女生來店里,玲瓏嬌小,梨渦淺笑的模樣很可愛,皮膚尤其好,白若凝脂,是四川姑娘,卻是說的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我叫劉凝,‘凝霜竦高木’的凝。」我沒想到她有這樣的心智和意氣,不禁喜歡,帶她一一介紹花草,倒真是細心的女生,植物的習性都用小牌標了貼在花架上。劉凝很快就熟悉了店里的工作,兩人分工合作,一周休息的時間也寬裕了。

接到阿俟的電話,我頗有些意外,自從他工作之後倒是有好一陣子沒給我打過電話了,我忍不住打趣︰「今天怎麼想起我了?」他仍是一貫慢條斯理︰「明天我放假,請你吃飯。」

「無事獻殷勤,說,什麼事?」我立馬警覺起來,扔了水筆捧著電話問他。阿俟不耐煩的說︰「嘖,你愛來不來。」我慌忙賠著笑臉說︰「我來!我來!」阿俟這才認真跟我說了公交路線,我心下好笑,他倒記得牢!

剛一下車,阿俟就瞅見我了,向我招招手,卻低著頭兀自先走了。我奇怪的皺眉,急急跟上去拍他的肩膀︰「沒看到我啊你!」阿俟用手拂拂被我拍過的地方,停了腳步,一臉嫌惡的說︰「喲,這麼久沒見,你又丑了。」說著還提領起我寬松的休閑T恤,發出「嘖嘖」的怪聲。我一巴掌打開他的手︰「去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大熱天的穿這麼厚的牛仔褲,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不知道自己怕熱啊!」

「想去哪里玩?」阿俟打個哈欠,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只擺擺手說道。

我滴溜著眼珠子轉,笑嘻嘻地說︰「動物園!」阿俟不由嗤笑一聲,說︰「虧你想得出來!那地方一股騷味,有什麼好看的!」「那游樂場?」阿俟朝我翻個白眼,「行,我只去鬼屋。」我兩手一攤,妥協說︰「你決定。」阿俟環顧四周,最後眼神定在一棟大廈上方的「xx影城」四個大字上,頭輕輕向上一揚,說︰「看電影吧,我要睡覺。」

我們看的是才剛出的一部諜戰類型的國產片,大多的畫面都是昏暗,台詞不多,看到驚心處也是一陣緊張,自然也是有愛情的,但作為一味調料,只是清淡的幾個畫面。阿俟坐在我旁邊,從電影開場睡到結束,被他影響,我也意興闌珊,正伸手拿放在一旁的可樂,猛不防看到隔壁一對小情侶正看著屏幕無聲的哭泣。我被驚得目瞪口呆,當時正播放到女主角被殺害,按著口鼻,不得動彈,冷艷颯爽的女子連死亡都無聲無息,那一雙向來鎮定自若的眼楮里第一次盛滿了驚恐,看得人不免痛心,但也斷不至于讓人愴然淚下,說起來這部電影倒是笑點多于淚點的。

散場時,回頭早不見那對小情侶了,我搖醒阿俟,阿俟不滿的嘀咕一聲,說︰「什麼電影這麼短?」我有些無奈,真是沒有一點情調的人。我整理了包包,催著他走。還沒走到主入口,就听到有人喚我︰「林薰。」我詫異,回頭竟看到蕭逸晟,這廝從來連名帶姓的叫我,對著部門其他人卻肯恭恭敬敬的叫學長學姐。

他快步走過來,說︰「這麼巧?」我點點頭,蕭逸晟卻在打量阿俟。阿俟和蕭逸晟身高相當,站人群里都是鶴立雞群的人物,一個冷峻,一個溫潤,都是外表出色的人,這樣站在路中央,引得路人頻頻回頭張望,我不免有些尷尬,清咳一聲說︰「你怎麼一個人來看電影?」蕭逸晟搖頭說︰「跟我舍友來的,他們去衛生間了。」說了幾句閑話,我就急急的跟蕭逸晟道別,他只是笑笑點頭,仍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我干笑幾聲,拉了阿俟就走。

阿俟冷不丁問︰「他喜歡你啊?」我矢口否認︰「什麼啊!我們院的學弟,跟我一個部門,認識還沒一個月。瞎想什麼!」阿俟「哦」了一聲,也就不再多說。

沉默了半響,我才認真的說︰「阿俟,我有男朋友了。」阿俟看了我幾秒鐘,又是一臉的無所謂︰「找就找唄,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由扁了扁嘴,阿俟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攤開手掌,四個並排的手指靈活的向上翹了翹,說︰「照片我看看。」我忍著笑,從衣袋里翻出手機放到阿俟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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