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是失憶了嗎 第1章 緣起

作者 ︰ 南廂雁

凌芊芊在醫院里養了整整三個月,也在醫院里整整發呆了三個月……

每天不知所措,心里怕的要命,直直的盯著前方那堵慘白的牆。她的思緒總是不由自主的就飛到那個人的身邊,那個在生死關頭用整個身體護住她的人。

這三個月里,她硬撐著還沒好全的身子去重癥監護室門口看過他一眼。他滿身插著管子,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戴著大大的氧氣罩,她根本看不到他現在的樣子。

可是她多想看看他原來的樣子,稜角分明的臉龐,透著渾然天成的霸氣,冷峻的面容,只為她一人而溫柔。

而現在他每呼吸一下,似乎都在扯動全身的肌肉。

凌芊芊感到自己呼吸急促,不倚著牆的話她一定會摔倒。她的手背狠狠咬在嘴里,抑制著自己不發出那股絕望的慟哭。

那一刻她終于明白自己怕什麼……她怕失去他,她怕樊孝欽這個名字,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

這天她準備出院了,可她實在覺得,出院回家是沒什麼意思的,回了家依然要面對家里人對樊孝欽聲聲不絕的責備,什麼這次的事全怪他啊,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就算分手也不必做的這麼絕吧;什麼樊家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先是害慘了他們的爸爸,現在又來害她,真是一家子禍害……

三個月里,她听到了無數次這種沒來由的責罵。

出院這天,他們又掀起了新一輪的聲討,情緒越來越激動,凌芊芊一陣頭暈目眩,心口堵的難受,直到她妹妹凌敏敏小聲的打斷了他們︰「警官說了……那輛大貨車是醉酒駕駛,闖進了逆行道,這才撞到了姐姐和孝……孝哥哥……」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妹妹,可更頭疼的是,身旁還粘著樊孝欽……

他就那麼貼在她身上,活像一貼狗皮膏藥,不顧眾人的目光,嘴邊露著傻傻的微笑。

只要她一動,他必定跟上一句︰老婆……別動!

連查房的醫生護士都忍俊不禁,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此時的眼神卻呆萌的像個戀著母親的小男孩。

凌芊芊簡直快哭出來……樊孝欽,我是前世欠了你的嗎!

分個手都能踫到車禍,車禍過後卻來了一個失憶男友……她今年一定是犯了太歲,流年不利啊!

他明明一直都是個冷酷霸道的男人嘛!

可現在他……

凌芊芊抿住唇,呆呆的看著前方的牆壁。慘白的牆上仿佛映出那晚的一切,分手時她的決絕,他的乞求,他們的無可奈何。

他拿著機票求她,一起離開這里,離開這片是非,離開家仇,離開家人,去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她只慘然一笑,輕輕撕掉了機票,也撕碎了他唯一的希望。他的心只為她活過,如今卻隨著碎紙屑片片飄散,飛進命運的窮途成了無根野草。

放棄一切尊嚴最後乞求來的三個小時,已然沒有了任何意義……

她記得她初醒時醫生對她說的話。

「凌小姐,您的男朋友真是很偉大……」醫生淡淡一笑,眼神中多了幾分贊許,「據說在車禍現場,人們發現你們的時候,他整個人用身體把你裹了起來,所以你只是傷筋動骨,而真正的要害部位,是一點都沒傷到的。」

那時她驀地呆住,時間仿佛停滯在那一刻,這個男人所有的好,都匯成了一灣溫暖甘洌的清泉,細細的滋潤在她心間。

她想起來,在發生車禍的一瞬間,他迅速朝相反的地方打方向盤……都說司機保護自己是人的本能,副駕駛是最危險的位置,而在她親身經歷了那一幕之後,她才覺得,在他的車子上,無論哪個地方都是最安全的。

因為他會在第一時間,把她放在那個最安全的位置,即使是付出生命。

即使,是在分手之後,是在他心情最低落,最恨她的時候……她也永遠是他最想保護的人。

但她分明記得出車禍那一瞬間,他溫暖的、把她整個人緊緊裹住的懷抱。

凌芊芊深吸一口氣,太陽穴又在突突的疼起來,他撕心裂肺的乞求依然在她耳邊回響︰「芊芊,再陪我三個小時……最後三個小時好不好?三個小時一過,我保證你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我。」

一滴淚落在她唇邊,咸咸的,像極了她心中的苦澀。

然而這三個月,這個男人除了洗澡和上廁所,無時無刻不依在她身邊。不是說好三個小時一過就再也不見嗎?

她的頭又有點痛了……

「喂,樊孝欽,你別這樣了好不好?」她擦掉眼淚,使勁兒晃晃他,「你讓開一點啊……你這樣環著我我很難受的!」

他不動,只是口中喃喃︰老婆……

「我要出院呀,要收拾東西啊!」

他還是木然的喊著︰老婆……

「樊孝欽,我們真的已經分手了,我跟你說過八百遍!」

他抬眼看看她,可憐巴巴的撅起嘴︰老婆……

她用力晃著他,卻好像蚍蜉撼樹,這五大三粗的身子……真是惹人煩!

護士卻攔下了她︰「凌小姐,你不能這樣晃他的!你男朋友的情況很不好,他頭上的傷很重,現在已經出現失憶的癥狀,說不定還會有智力退化的後遺癥……」

凌芊芊听的一陣頭大……

「護士小姐,」她急匆匆的問,「難道沒有別的辦法給他治療嗎?」。

護士無奈的聳聳肩搖搖頭,「人的大腦很復雜,直到現在都是個未解之謎,我們也有心無力,只能看樊先生自己的恢復情況。」

「不會吧!」凌芊芊幾乎絕望的喊道,「難道我要把他帶回我家啊?!」

卻見他猛的咧開嘴,嘿嘿的笑著,干脆的答應了一聲︰「好啊!」

樊孝欽突然跳起來,眼中流露著欣喜,粗壯的手臂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凌芊芊反應不及,就這麼硬生生的跌進他懷里,熟悉的體溫和他身上的味道把她整個人嚴密包圍。

她跌進的不僅僅是他懷里,更是重重跌進了往昔的回憶里。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只為她敞開。

一陣意亂情迷後,她理智的想要將他推開,而樊孝欽的力氣卻大的很,和他交往的這些日子,還沒感受過他這麼蠻不講理的「擁抱」……那力道,像是她下一秒就要消失,這一秒他緊緊把她圈在懷里,就算天崩地裂,萬物化成灰,她的骨灰也只能跟他的血肉融在一起……

「樊孝欽……你放開,放開!」凌芊芊不停的拍打著他後背,又顧及到他身上的傷,不敢下重手。

這點力氣……對皮糙肉厚的他來說無異于撓癢癢……

而她卻被他綁的眼冒金星,連喘氣都困難,聲音一點一點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樊……樊孝欽……你放開我,我……咳咳……我要憋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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