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兩百八十三章 昭華碧玉

作者 ︰ 妖塔塔

「去看一下,前面什麼情況。」熊烈吩咐隨行停下,交代了句。

軍中副將立刻指揮,帶了一隊人過去。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副將獨自跨著大馬返回到熊烈身邊。「回稟大王,是來往禹國和夷部的商隊,遭到山賊的打劫。」

熊烈听了副將的回話,抬起頭看向被打劫的商隊,雙腿一夾,胯下的馬兒倒是听話的走向了他們。

熊烈是在率渠熊大軍返回夷部的路上,遇到了山賊打劫過往的商隊。這如果是換了其他的時候,恐怕他也不怎麼想管,只是自出城那一日開始,心情就沉悶得難受,正好遇上了這樣的事。隨行副將也是稍感驚訝,他們渠熊的大王何時會管這禹國的破事了,雖然剛剛助了禹國國君破城繼位,可畢竟那位是國君,于渠熊于夷部都有相當大的影響,可是眼下這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支商隊罷了。每年來往禹國和ˋ夷部各部落的商隊有幾千支,既然有膽子做這個買賣,便都是豁出去命的,往少了說每年被搶的商隊也有一兩百支,在這個時局動蕩天下仍未一統的時代里,弱肉強食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熊烈從前是很瞧不起禹國人的,比起夷部,禹國的男人文弱些,不魁梧,自然讓他瞧不起。若是作為一個男人連保護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沒有,在熊烈的眼中,這樣的人大抵實在不配被稱之為男人。

可是,在經歷那些事之後,即使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有所改變,可事實上,他終歸是和之前的熊烈不同了。自打出城的那時候,便有很重的心事難以割舍,可又偏偏不遠對他人提起,只想把某個人安然放在心里懷念就好。

「你們,從哪里來的?」熊烈走到跟前才發現商隊的慘狀。

這個商隊和其他商隊不太一樣,其他的商隊都是有男人帶頭的,可看樣子這支商隊領頭的人是個女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懷抱這小男孩的老婦人所哭的尸體。

老婦人懷中有一個半歲大的男孩,整支商隊的人盡遭山賊毒手,唯獨她和孩子活了下來。

老婦人抱著孩子,撲在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身上哭著,听那話意,大抵那死去的女人應該是這孩子的母親,也就是整支商隊的領頭人。

見到熊烈,老婦人很害怕,以為又遭到另一伙山賊來打劫,「我們,我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讓你們搶的了……求求幾位,就放過我們一條生路吧……」

「看清楚,這可是我們渠熊的大王。」熊烈身邊的副將忍不住開口,這老婦人的哭哭啼啼實在惹人心煩,「是你們運氣好,踫見了我家大王路過才救了你二人的性命,要不然你們早被這伙山賊給宰了。」

「你們上來就殺人,哪里知道是好人還是壞人,萬一是你們黑吃黑,老奴和少爺豈不是也要遭殃了嗎。」老婦人倒是有些氣魄,敢和熊烈的副將對著吵,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倒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了。

「哎,我說你……」副將被堵得說不上話來。

熊烈抬手示意他安靜,然後下了馬,走到老婦人跟前,「這位,可是你家夫人?這商隊從哪里來?」

「這哪是我家夫人啊,原是我家小姐,我們這商隊是從姚城來的,家道中落,小姐命苦嫁給了成大人,結果偏又遇上許多事。誰知道從木城回到姚城,要擔起這麼大的責任,可誰知道……誰知道……」老婦人泣不成聲。

「木城?成大人?」熊烈若有所思,試探著問道,「你家小姐,姓衛?」

副將好奇,這大王怎麼會知道這死去的女人是誰呢?

老婦人一驚,「您怎麼會知道,我家小姐的姓氏呢?」

「那,她就是碧洛了吧?」熊烈嘆了口氣,這才認真看了看慘死的女子,「她是成璟的夫人,碧洛。那這個孩子,就是……」

「是我家小姐的孩子。」老婦人見這個被稱為大王的男人對她家的情況了若指掌一般,卻漸漸松懈了防備,還將孩子抱到了熊烈身前讓他看。「可憐了……」

熊烈微微蹙眉,只覺得心頭一緊,一股異樣的感覺就要沖破身體冒出來了。他顫抖著手,上前扒了扒裹著孩子的毯子,才看到那孩子的樣貌,竟不自覺的失了神兒。

「大王,大王!」副將叫道。

熊烈回了神兒,問了句,「叫什麼?」

老婦人錯愕,低頭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這孩子的名字,「恕兒,寬恕的恕,衛恕。听小姐說過,是宮里那位特別得寵的昭華夫人給起的……」

老婦人低下頭,還在感慨著,既然是特別得寵的夫人,理應是有後福才對。孩子借昭華夫人給起的名字,可為何命運這般坎坷。

「昭華夫人……」副將听到昭華夫人的名號時,一驚,忙看向熊烈。

熊烈倒是難得一笑,看著這個孩子愈發心疼。

「你們……你們與昭華夫人……」老婦人見副將的異樣,也猜到了些什麼,只是現在仍然不大敢確認,眼前這兩位是否認識為恕兒起名字的昭華夫人。話說到一半,生生吞回了獨自,看這個被成為大王的男人,一臉疼惜地看著恕兒目不轉楮,估計,他們也是認識的。

「故人。」熊烈出聲,他沒想到會在這里,以這樣的方式遇到霓音曾舍棄修為所換來的母子,這孩子的性命,曾經是霓音不惜代價所保下來的。想到這大概就是霓音留在這世上,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著的痕跡了,熊烈竟還覺得隱隱有些安慰。「衛恕……的確像是她會起的名字。」

他從姜延處听說過成璟和霓音之間的事,後來又輾轉得知霓音為保碧洛之子,險些喪命。

「如果你們沒有別的地方去了,不如同本王一起回到渠熊。」熊烈主動開口要幫助他們,更是讓副將大吃一驚,「這孩子的命,曾是本王一位故人舍命換來的。既然如今成夫人已經故去,若是這孩子一個人,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生存,不如跟著本王回到渠熊。」

老婦人低頭,看了看懷中睡著了的孩子,將信將疑,只是多嘴問了句,「那大王的那位故人,現在在哪兒呢?」

「她死了。」熊烈沉默了許久,才壓下了心中的悲傷。

……

「都結束了。」元玨處理完一切,才走向元赫。

元赫收起牛頭骨,坐在落香山邊,看著一切淡然而過。听元玨說話,才側過頭去看向他,只是目光不經意地便落在了元玨手中碎成了兩塊的碧玉上。

元玨低頭,注意到了元赫目光所及,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刻意掩飾,反而握著那一塊碎裂的碧玉在元赫身邊坐下,「雖然我也以為交給你會比較好,可是我做不到。」

元赫未語,元玨側目,繼續說,「她生的時候,我沒能留住她。她故去了,我也再不願她離開我一刻。」

元赫點頭,對元玨的心思他表示理解。「鳳神所泣的血淚,不僅僅是將她的遺體化作了碧玉,更是將她的魂魄封印進了這一塊碧玉其中。我想她那時之所以會這麼做,也許是不想霓音再受輪回之苦了。」

「輪回或苦,可也是唯一可以與她重逢的機會了。」元玨握著那碎裂的碧玉,沉思著,「可是只怕最好的工匠,都沒辦法修復這一塊血玉了。」

「何必修復呢,這世上的事原本就沒有能完全圓滿的。」元赫嘆道。

元玨攤開掌心,一塊碧玉碎成了兩半,大小均勻,倒是一邊深青如林,一邊暖陽如血,看了許久,傷心了許久。元赫注意到了,也只是黯然一笑,「不必太難過了,即便是被封印進碧玉的魂魄,也終有釋放的一日,或許一百年,或許兩百年,或許三百年四百年,終于重逢的一日。人生在世,冥冥姻緣又怎能說得準呢。」

「這禹宮。」元玨抬起頭來,「是幾輩子前老祖宗建造的,當時禹國勢力還小,所以只能在這木城建造禹國的王宮。如今禹國勢力日漸龐大,再加上現在的禹宮被毀,我想要遷都黎城,你有沒有意見。」

元赫淡然「如今你是禹國的國君,這種事理當是你做主,何必來問我的意見。」

元玨雖然沒打算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可听了元赫的這番話,卻只能點點頭。「那你呢?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元赫默然許久,「這後山有一處道觀,我想在那里守著。但願日後可以尋到更合適繼承宮家能力的人,可以一世接著一世繼續守下去。鳳神雖被你我封印,可我們畢竟殺不死她,她的戾氣太重,恐怕沒個幾百年難以化解,我願回歸宮氏一脈,從此駐守封印,與王權貴冑再無關系。」

元赫已經決意如此。

元玨無奈,「既然你執意這樣做,我便不強求了。」

……

四年後,禹國王都遷至黎城,新的王宮建在黎城正中,比起曾經木城里的王宮更加壯觀。禹國國君元玨在這四年的時間中不斷擴大禹國的勢力,征討周邊,臣服數國,使得禹國的版圖不斷的在擴大。

「叔父陛下。」一個稚女敕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使正在撫模著一對碧玉出神的元玨側過頭來。他這才走了進來,小小的身影走到了元玨身前,「胥兒叩見叔父陛下。」

「起來吧。」元玨輕聲道。

元胥起身,看著叔父依舊盯著一對碧玉發呆,好奇地掂著腳湊上前去打量,「叔父陛下,這對碧玉有什麼來歷嗎?胥兒時常見您一個人的時候,撫著碧玉發呆。」

元玨淺笑出聲,才從碧玉上轉過頭去看向元胥,將掌心的碧玉攤在他面前,讓他仔細看個清楚,「這對碧玉,叫昭華碧玉,一半為陰,一半為陽。胥兒可明白這個意思嗎?」。

元胥仔細地想了半天,點了下頭,「胥兒知道。陰陽有別,善惡有分,叔父陛下時常教導胥兒要做一個對得起真心的人,萬物自由輪回,不應以貪念而枉顧他人。」

元玨很滿意這個孩子,這大概是他元家旁系後裔中,最得他心的一個孩子了。

「叔父陛下,胥兒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您。」元胥問得小心,怕惹怒了元玨。

「你說。」元玨不以為意。

「叔父陛下一世英雄,貴為國君,為何這後宮竟沒有一位夫人呢。」元胥不解,他自小便與其他幾個同為旁系的孩子一同被送到了國君身邊來,國君沒有夫人,沒有子嗣,所以要在這幾個孩子之中挑選一個孩子作為世子,日後繼承禹國國君之位。

元胥正是因為懂元玨對他的期望,所以才膽敢問出其他孩子不敢問的這個問題,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元玨嚴厲訓斥一頓的準備。

可是等了半天,倒沒有等到元玨的斥責,抬起頭看到元玨的神色間有些恍惚,漸漸才緩和過來。元玨看著元胥,道,「在叔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一個女子,叔父曾許過她一個天下,只願與天下為聘娶她為妻。後來,為了得到王權和天下,叔父漸漸迷失,直到有一天醒來的時候,她再也回不來了,叔父就一直在後悔,縱使擁有了王權和天下,又不知除了她以外,想與誰共。大概是因為動過真心,才明白並不是誰都可以輕易取代她的。」

那時候他若是肯答應,只她一人。又怎會是現在的結局,恐怕他們的孩子,如今也像胥兒一般大了。

「那,叔父陛下傾心的女子,一定很美吧。」元胥在心里暗暗猜想那女子的音容相貌。

元玨想了想,「很美,是叔父這一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元胥在心里畫了一個最美女子的輪廓,「那,她是怎樣的呢?」

「她是神。」元玨黯然道,「是這世上,最好的神。她肯傾听他人苦惱,肯為了他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她很善良,還是特別聰明的女子,她有著尋常人所沒有的智慧,她很機靈,大概也因為她是精靈的關系,開始的時候,她很活潑。」

「那後來呢?」元胥不明白,叔父為何用開始來描述那個女子的活潑。

「後來,她傷透了心。所有令她付出過一切去拯救的人,都背叛了她,她很難過,就不怎麼笑了,變得消沉,變得無奈。」元玨說著,伸手入懷中掏出一條有些發黑的銀鏈子,鏈子上的鈴鐺已經不像最初的那樣清脆了。

「可是叔父陛下為何說,她再也回不來了呢,她不是神嗎?難道,她放棄了凡世,不想要再拯救什麼了嗎?」。元胥有些擔憂,如果連神都放棄了這個世間,那這個世間的太多事又當如何。

「她雖然回不來了,可她卻會一直守護著禹國。」元玨說著,讓元胥看那對碧玉,「胥兒,如若有朝一日叔父去了,這對昭華碧玉理當由你繼承,你需記著,我元家世代繼承王位之人,才有資格繼承昭華碧玉的守護,昭華之力遠非如此而已,縱她被封印,也終有一日會醒來。」

「胥兒謹記叔父陛下的囑托,定不辜負叔父陛下和神女之玉的期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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