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兩百一十四章 屈婕之死

作者 ︰ 妖塔塔

「……你這個瘋女人!」屈婕歇斯底里地大叫著,她指著我們,泣不成聲。

我側目與珈藍對視一眼。

真不愧是個妖精,下手還真是夠狠的。

「屈姑娘,我也是奉命辦事。」珈藍如此解釋,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歉意,反而有種幸災樂禍的得意。

屈大人被關在牢中,哆哆嗦嗦地縮成了一團,他的雙目被挖,眼楮上蒙著厚厚的白紗依舊殷出一片鮮紅,雙腳被剁,跪在地上,靠著一雙手支撐著身體挪動,他的舌頭被割,嗚嗚呀呀的說不出話來……

曾經好好的一個人,說變這樣就變這樣了。

我倒沒怎麼跟屈大人打過交道,對他的印象,也不在乎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的那樣,知道他有心把女兒屈婕嫁給二公子元玨,以輔佐元玨繼位為名,在朝中結黨營私,有自己的勢力。

說來,也巧了。若不是屈婕有私心,想要幫助熊烈把我帶進王宮里去,我便不會與珈藍聯手。珈藍幾次找到我,最後是我暗示她,找孟大人來,孟大人帶兵圍困屈府,卻剛好將屈家的勢力一網打盡,弄了個措手不及。

這一切,真不知道該說是天意還是人為。

「聰明反被聰明誤,早知道現在,又何必當初。」這一句話,我是點給屈婕的。

元赫將追查屈家殘黨的事交給了孟大人,孟大人不知為何又把審問的活兒托付給了珈藍,這轉了一圈下來,屈大人最後還是落在了珈藍手中。

「其實呢,見不如不見,屈大人如今也不過在牢中等著怎麼死罷了,見不見的又有什麼用。」珈藍抱怨。

屈婕惡狠狠的瞪過來,好像是想要罵人的樣子。

珈藍側過頭來跟我說,「真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做好人,你想讓她見她父親最後一面,人家未必領你的情。」

我听了珈藍的話,卻也是淺淺一笑,未曾在意。

「你們到底是不是人!將我爹折磨成了這樣子,為何還能當著他的面這般玩笑?!」屈婕放聲大哭,抱著屈大人的樣子的確有那麼一點點可憐?

人?!我看著珈藍,笑。珈藍明白我的意思,輕聲附在我耳邊說,「還真不是。」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屈婕哭著質問。

「屈姑娘,我想給你一樣東西,所以,需要你用對你而言同樣重要的一樣東西來換。」我走到她面前去。

屈婕憤恨地挑著眼看向我。

她不說話,在我意料之中,我伸出手去還未觸到她的臉頰,屈婕厭惡的別過頭去躲開。

「記住現在的感受。」我對她說。

她忽然伸手拉住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重新回過頭,想了想,「那你當初,又為何那樣對我?」我見她錯愕,知道她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你不救我,我不怪你,可你為何還要再推我一把?」

屈婕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些扭曲,卻還死撐著嘴硬道,「那又如何,你現在過得難道不好嗎?」。

「別這樣,」我笑,「我當初離開這里的時候,本就沒打算過回來,你原本不用忌憚我的存在。你答應熊烈,推我入火坑的時候,難道是想著為了讓我過上這樣的日子?」

我一句話戳到了她心里,屈婕咬牙切齒,卻無法反駁。

「你們當時利用我,不就是為了讓元赫打開城門嗎?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即便你只是真心誠意地想要把我送給元赫,為的都是你自己的私心,你根本就知道,元赫打開城門,兩軍必定交戰,你可有給我留過一條活路嗎?」。我說。

屈婕的那三個耳光,不正是她以為我死定了,松懈防備之後所暴露的本性麼?她以為我一定逃不過一劫,所以即使解氣,也不用再擔心她隱藏的一面會暴露出去。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邪惡的魔鬼。

她素來掩飾得很好,在她父親面前,她是乖乖的千金女;在元玨面前,她是高貴大方的屈家小姐;在其他人眼里,她都溫婉優雅……可是她恨我,恨我還活著,恨我存在過,在從熊烈處得知兩軍一旦交戰,處于中心的我必定凶多吉少之時,她不過是放縱了自己的仇恨,表現了出來而已。

而熊烈,是個聰明人,遠不像他看起來的那樣暴戾自大,他給自己留了條後路,因為他知道,我可能不會死。熊烈把我的劍留下時,他不是讓我保命,而是讓我選擇。

屈大人蜷縮著,卻發出古怪極了的聲音,啞啞的。我沒有听懂,所以看向了珈藍。

珈藍聳了聳肩,意思是她也沒听懂。

屈婕卻抱著屈大人哭得不能自己,「不要啊,爹……不要,別丟下我……」

屈大人用手拍了拍屈婕的背,將屈婕推到了一邊。

他循著我的聲音爬到了我腳邊來,抬起頭,用那纏著厚厚紗布的「眼楮」,看向我。

我一陣惡心。

他卻俯身在我腳下磕了一個頭。

「也許,他是想求你放過他的女兒吧。」珈藍替他解釋。

我直起腰來,「做夢。」

我轉身向外走,面對珈藍,說道,「他們這最後一面也見完了,接下來你看著辦吧……」

我話還沒說完,突然听到身後砰的一聲。我還未轉過身,先看到的是珈藍訝異的表情。

屈大人一頭撞死在了大牢里。

屈婕這一次真的是抱著他的尸體痛哭了。

大牢里的動靜,引來了外面的守衛,翠喜跟在一群人之後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帶她先走。」珈藍將我推給了翠喜。「大婚之前看到這個,很不吉利。」

翠喜拉扯著我就要走,我不忍,回過了頭,在被翠喜拉著離開大牢前,我看到滿頭是血,倒在一片血泊中死去的屈大人。

「……真是一群混賬。」

元赫在寢殿外間勃然呵斥著跪了一地的奴才,他們都是這寢殿里的宮人,「你們這麼多人居然照顧不好她一個人,留著你們有什麼用!」

我斜靠在塌上,頭暈,想吐。

不用照鏡子,我都能從守在身邊照顧著我的翠喜眼中,看到自己的憔悴。臉色發白,雙眼無神……心慌得要命,太醫候在外間忙活了一下午了,無不為我的突然生病而擔驚受怕,唯恐元赫震怒受到連累。

我听到他在外面呵斥那些宮人,想要起身去勸一句,翻了翻身,就動不了了。翠喜連忙上前,用手背試了下我額頭的溫度,掖好了我的被子,偷偷朝我搖頭。

她是勸我別去管這件事。

元赫的罵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他親自端著湯藥走到床榻邊,翠喜趕緊讓到一旁去。湯碗靠近我的一瞬,我就忍不住別過了頭去。

「听話,把藥喝了才能好起來。」元赫輕聲安撫我,和剛剛判若兩人。

我抓起被子蒙住了半張臉,不想喝那個東西。

元赫嘆了口氣,「不讓你插手這件事,便是這個原因,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們介意。我知你是好心,想讓屈姑娘見她父親最後一面,可是這些人怎麼領你的情,這便如當初李夫人的事一般。屈大人,終歸還是以這樣過激的方式嚇到你了不是。」

我听他越說越無奈,便睜開眼楮,探出頭來看他。「你是說,屈大人不惜死在屈婕面前,也是故意……」

沒錯,他就是故意的,不惜死在自己女兒面前,也要詛咒我們。

剛入夜,我獨自坐在殿前的台階上。

元赫今日降下了旨意,追尊如意夫人為太後,奉雲夫人為雲太妃,過幾日要先忙過追尊大典,才辦婚事。只是在他降下的誥書中,唯獨沒有提及在這王宮里的另一個人,綺陌夫人。曾經備受矚目、叱詫一時的綺陌夫人,好像就這樣被遺忘了。

「姐姐。」

我听到聲音回過頭,侯越身著侍衛錦衣,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見我回頭,他笑著跑了過來,坐在我邊上。

「你現在,怎麼會……」我想起來了,「難道從今天起,你就被調到了這里嗎?」。

「嗯,」侯越使勁兒點了點頭,「從今天開始,今天晚上剛好輪到我守夜。」

原來是這樣,我听明白了,輕輕點著頭回過神兒來。

「姐姐,你為何會自己在這里啊?」侯越好奇。

「我不自己在這里,還要和誰在一起嗎?」。我笑著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侯越忙解釋,有些慌張,他好像在怕會和我說到一些尷尬的事情。「我是說,這麼晚了,你……」

「有些事情想要想想,一個人可以冷靜些。」我當然知道他在小心回避的問題是什麼。

「是屈婕的事嗎?」。侯越竟一點心機都沒有。

「你怎麼會知道?」我好奇。

「因為,宮里都傳遍了。」侯越總是知道很多宮里流傳開來的事,「你帶屈婕屈姑娘去見屈大人的事……姐姐,你沒事吧?听說下午的時候有很多太醫在這里出入,我听這寢宮里的人說,你被嚇到了。」

「你信麼?」我反問他。

「不信。」侯越一口咬定,他在听說這些之後非但不懷疑,反而還更加堅信我沒有被嚇到的這個事實。

這讓我多少有些開心,「為什麼?」

「姐姐你只有嚇到別人的份兒,怎麼可能被人嚇到呢。」侯越原來是故意在耍我。

我作勢生氣不理他了,侯越連忙告饒。

「不過,姐姐你到底怎麼了呢?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實在有些不對勁。」侯越在笑過鬧過之後,仍不忘問道。

「也許,是最近知道的悲劇太多了,經歷過生死之後,本以為這世上最難得的親人,卻不想原來身邊很多的命運都那麼無奈。」我長嘆一口氣,說出了心里的不快,然後看向侯越突然想到,「對了,好像從來沒有听你說起過你家里的事。」

「我家里的事,其實,還不就是那樣嗎。」侯越笑得有些勉強,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可是他很開朗,「現在外面什麼世道,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吃不飽穿不暖,人心惶惶的,能活命是最重要的。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姐姐的爹死了之後,娘帶著姐姐改嫁給了我爹,後來又有了我,家里有些地,種的糧食足夠一家人吃了,多的還能拿到市上換些錢。記得小時候,常常很早我就起來,跟著我爹去集市上賣糧食,賣完了糧食,爹會給我買點好吃的,然後我們就去布莊,挑上一大塊最好看的花布,我娘手很巧,她可以把那一大塊的花布做成兩件漂亮的衣服,她和姐姐一人一件……」

「這樣听起來,你家的日子好像也很好。」我很羨慕,這大概是我這幾日來听到過的最暖心的故事了。

「可是後來,姐姐嫁人了。」侯越說著,竟莫名有些悲傷,「她嫁給了鄰村一戶人家的大兒子,那人家條件不錯,後來姐姐死了,村里的人都說,是姐夫把姐姐給打死了,他們常常看到姐夫把姐姐打得渾身是傷。我娘為了這個事,病倒了,我爹不服氣,告到了城里那些當官的那里,可是他們家買通了官府,不僅駁回了我爹的狀子,還把他打成了重傷,沒多久,我爹去了。爹走了之後,家里就剩我和我娘了,地也荒了,吃不上飯了。正好上面來征兵,我娘讓我去當兵,說死在戰場上,也好過餓死在家里。我就去當兵了,第二年回家探親的時候,才知道在前一年,我娘送我離開之後沒多久,就上吊自殺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心里已是寒冬。侯越說完這些,轉過頭來看著我笑,經過這些年,看得出他已經放下了,不僅沒有被怨恨毀掉,反而更加善良,令我自愧不如。

翠喜從一旁一路小跑跑到了寢殿里,沒多久,又跑了出來,看了一圈看到了我,又加快了步子跑了過來。

「姑娘,屈姑娘死了。」翠喜看了眼侯越,雖然對他坐在我旁邊這種事有些疑惑,卻還是很緊張地告訴我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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