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十九章 情根本深種

作者 ︰ 妖塔塔

他又算計我!

我是一路狂奔而來的,一路上在心里罵了他無數遍,一邊不停的哭,一邊不停的想,我要怎麼打死他。

一腳踹開大門時,卻已經是人走樓空了。除了在後院馬棚里發現了阿寶,整個宅子都沒有任何他存在過的痕跡,他就這麼收拾好東西又走人了。

沒有一點線索,沒有留下一個字的信息。

「他以為我真的找不到他了是不是。」我抱著阿寶,久別重逢有種心疼,猛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在我離開之後,小女孩攙著他從後院角落里的一間屋子里走了出來,她滿臉盡是委屈,「為什麼不告訴姑姑真相呢。」

他搖了搖頭,在小女孩的攙扶下,緩緩坐在台階上,咳了兩聲。「我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見她,只會拖累她罷了。」

「少用你自以為是的為我好,來惺惺作態!」我怒喝道,從牆下翻身躍下,一步一步逼近他,「你都沒問過我的意見,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你沒走?」他先是有些驚訝,而後是苦笑,「你這丫頭是越來越機靈了,連我都被你糊弄過去了。」

「姑姑!」阿凝笑得眼楮都看不到了,張開雙臂朝我撲過來,將我抱了個滿懷,根本不管我是不是嫌棄她。

「現在,我是該喊你元郢,還是宇文政呢?」

「于外人,我是宇文政,于你,我只是元郢。」他踉蹌起身,看起來實在一副病弱至極的樣子,「你要辦的事,可辦完了。」

我側過頭問阿凝,「他到底怎麼了?可請過大夫看過麼?」

阿凝很是為難,她先是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又緩緩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

「姑父他」阿凝的話尚未說完,他卻是猛地一顫,險些向後摔倒,我上前一把拉住他,任由他栽倒在我懷里,有氣無力的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不要責問阿凝了,這都是我的錯罷了。」他氣若游絲。

「本來就是你的錯,我先扶你進去,然後去請個大夫來。」我心想說,如果問衛逞借個太醫來,或許是個辦法,卻避免不了元郢的身份被發現這件事,如今在西夷境內,最好的大夫只怕都在皇宮里了,我一時半會兒又不可能鬧出個什麼大病來非跟衛逞借太醫不可,如果衛逞知道我要借太醫,一定不難猜出元郢在這。

「你別為難了,我已經聯系上了宮黎去尋他的師父。」他由著我將他拖進了內室,安置下來,看著我傻乎乎的忙活,又是蓋被子,又是拉枕頭的,他拉住我的手,細聲說道。

我由他拉著,才在床邊坐了下來,看了看床上無力的他,避過去目光遲疑開口,「那天,我們在竹林小築分開後,發生了些什麼?我听說,宇文太子回到北韶了,並且會擇日和丞相的千金完婚,你又為何會落魄成這樣。」

「你可傷心過?」他卻直接反問我,我刻意閃躲的目光偶然與他踫在一起,卻不知該如何應對他那不一般的期待。

「傷心過。不吃不喝,大病了一場,還讓衛逞給趁機下了毒。」我深吸一口氣,直接看向他。

他的眼神,從期待,到恍惚,最後听到衛逞下毒的時候,他皺了一下眉,拉著我的手微微用力,明顯是在意。

「太傅來了。」阿凝在院子里大喊了一聲。

我慌忙從他手中抽回手,站起身來,不多時,那位北韶使者便走了進來,他垂著頭進門,恭恭敬敬對著床上的元郢行了一禮,抬頭看到我時他有幾分驚訝,可是馬上的,自己就像是想通了一樣哦了一聲。

我看了看床上自行坐起來,半倚在床邊的元郢,知道這位太傅可能誤解了什麼,還沒來得急出口解釋,就听元郢不慌不忙的說道,「這位是郭太傅,是我的老師,如今在北韶德高望重即便是陛下也要讓三分。」

他的老師?那就是,太子太傅?「見過太傅,早先不知是太子殿下的師傅,失禮之處還望太傅海涵。」

「郡主一代巾幗,亦受臣等所欽慕,難得性情,又怎麼會有失禮之處呢。」郭太傅笑道,「難怪太子上心,郡主膽識過人,豈是尋常女子比得了的。」

我一怔,待緩過來明白了話里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也只看見他們都在笑。

「私以為,太傅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虧我這一句的吧。」我不得不轉開話題,這要是順著說下去,怎樣我都討不到便宜。

元郢本也是笑著,听我這麼說,便將目光轉向了太傅。

「殿下交代老臣辦的事,如今已經全部辦理妥當,接下來就會按照殿下吩咐的,老臣將帶冒充殿下的人回北韶听從發落,將在途中以死囚換下他來。只等殿下的毒解了,再回北韶一統大局即可。」太傅說道。

元郢點了點頭,「加派人手,皇貴妃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必然將殺人滅口,多派些心月復保護他,也不能讓他被人看到」

眼看他二人陷入猶豫,我心里有了不一樣的主意,「那就不如路過落香山,我讓兄弟們幫個忙嘍。」

太傅一怔。

元郢低頭淺笑,不懷好意地說,「莫怪,她本來就不是個宜室宜家的本分女人。」我剛要發火,卻又听得他一本正經的說,「可我,偏偏就喜歡這樣子的她。」

太傅自然了解,他雖然老練沉穩,卻也是被元郢這樣的一番話逗得忍俊不禁。

「你這人!真奇怪!」我有些怒意,又實在不好發作。「沒個正經的樣子。」

「這老臣可要為殿下說句話嘍,太子殿下平日里可是正經地緊,如今這不正經的樣兒,連老臣都是第一次見,也算是沾了郡主的光了。」

我發覺他們竟然是聯起手來的。

「郡主啊。」郭太傅正色說道,「說句越矩的話,老臣也算是看得殿下長大的,殿下也就只有在郡主面前,才有這般孩子模樣,老臣這就放心地把殿下交給郡主了。」

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低下頭去作了個揖,默默退了出去。

「看得出來,你的這位師傅是真的心疼你。」我羨慕得隨口說道。

元郢伸手牽我,拉我坐在床邊,「小的時候,家中突逢劇變,姨娘帶著我逃出來,沒多久姨娘改嫁,將我托付給了她家鄉的一位先生,後來姨娘位居韶宮皇貴妃,才將我接回,那位于我如師如父的先生,便成了太子太傅。」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下他與太傅之間的關系,我卻意外在心底起了漣漪。「你為何會將這些告訴我?」

元郢淺淺的笑,笑得格外好看,他側臉有一枚淺淺的酒窩,眉眼彎彎,「阿音,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我不是阿音。」我又一次強調。

他笑著,也不解釋,只說,「你總會明白的。」

「我還有話要問你。」我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

「你問。」他也爽快。

「那日我們分開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我不放棄,一定想要知道答案,有些事放在心里固然是沉穩,可是也容易有心結,而我,不想跟他有心結。「你說過,你不會騙我的。」

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再三確認我的眼神,或者他想找出一瞬間的退卻,說服我放棄,可是我並沒有。「阿音,我想要給你天下,你信麼?」

我應了,點了頭才開始猶豫。

「那日分開後,元祈先我一步,在皇貴妃的設計下代替我進入韶宮,我花費了些力氣,卻被一些事情拖得來的晚了些。」

「你為什麼要來?」我也許知道答案。

他笑,卻不說。

「從我進入夷宮開始,到我離開夷宮,阿凝在路上找到我,還有給我建議讓我重回夷宮,到底多少在你的算計里?」我有些害怕,望著他,眼楮卻模糊了他的輪廓。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去,不親身經歷了那場變故,你又怎會死心。從頭到尾,我只失算了兩件事,未料到北韶會放出消息宇文太子和丞相千金的婚約,沒想到,衛逞會對你下毒。」他頓了片刻,像是在壓情緒,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帶著略重的尾音,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不知道,我在爭的是什麼,他不知道,我一定要走的原因是什麼,他不知道,即便是現在離開,與他的這一場相識我大概此生難忘了。

我想送他回北韶。拆穿假太子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陰差陽錯的幫了他,卻不知道這一切本來就是他設計好的。

我想留下來,想為了他留下來,就算是被當做那個人也無所謂。可是,越是想要自私,就越是自責難安,夾在元郢和老爹中間,我已經連選擇的力氣都沒了。

元郢,睡著了。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他睡了三天,我就守了他三天。

第一天,還是比較好熬的。第二天,還有一些希望。直到第三天日落,連著三日的不休不眠,我已經說不出來那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情緒了,或者是麻木,或者是疼得忘了疼,但確實,如他所說的,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記得,刻骨銘心的那種疼。

直到第四天,從片刻的昏死中醒過來時,我看到了宮黎,大腦反應的慢了點,輪廓漸漸清晰,發現是他,我站起身來朝他一笑,眼前一黑一個跟頭栽了下去,他雖扶了我一把,但是雙膝卻已經重重磕在了地上,沒感覺到疼,雙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了。

那時候,我並沒有看清楚,他的表情,也只听他說了句,「他折磨你,你也要自己折磨自己麼。」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強撐著扯了扯皮。

「本來就丑,現在看起來更丑。」宮黎趁著我沒力氣還嘴的功夫又在罵我。

丑就丑吧,本來也不是什麼絕色美女,可惜,我連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

從前只覺得宮黎就像是我身邊一個長不大的小跟班,兩年前他沒我高,現在也已經高出我一個頭多了,直到他橫著將我抱起,扔到一邊客房的床上,我也才意識到,他的力氣真的不小,只可惜,腦袋一挨床,我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他不願見你。只給了一顆丹,保證你不會直接死過去。」

「從何時開始,連你跟我說話,也可以這樣沒大沒小了?」

「你明知你不會死,還偏要如此嚇她,害她自責害她擔心,你昏迷了多久,她就守了你多久,你這,算是哪門子的喜歡?」

「宮黎,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你不行。」

是誰在說話。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錘了錘發痛的腦袋,晃晃悠悠的走到門前,屋子里的燭光昏暗,正好看清,門外的兩個身影。我記得是宮黎來了,卻分不清是夢還是真的,手剛剛踫觸到門框,想要拉來門,便听見宮黎說道,「強招她的魂魄回來,我也有份參與,你若要她重復前生悲劇,我亦是同謀。」

他在說什麼。

我感到耳邊轟隆一聲巨響,整個世界都在一片嗡嗡聲中,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瞬間寒意來襲,我竟忍不住的想要顫抖。

「你曾經也這樣不擇手段的把她留下過,我只听聞,她那時很是絕望,要不然又怎會以一死來解月兌。到底要怎麼樣折磨,才能把一個久經沙場的女戰士,逼到用自盡來逃避。一世不夠,還要一世麼。元郢,你對她為何能如此殘忍。」宮黎在質問元郢,但是每一句話都狠狠撞擊著我的心髒。

一世,前生。原來,他執著于我就是伏音,是因為他知道,我正是伏音的轉世?元郢,真實的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是假的麼?你在我的回憶里留下的那些經歷,也是假的麼?

那個在亂世溫柔了我全部記憶的人,為何我要從別人的嘴里,听到關于他與我的過去。

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氣,只是,拉開門的那一刻,那一聲「吱嘎」格外的長,長過一個世紀,長過一世的心疼。

我站在門內,他站在門外。

有月光灑下。

他看著我微微笑著。

我望著他,眼淚不斷滑落。

「你要是想走,我現在就帶你離開。」宮黎上前,搶在我們之前開口說道,「你如果想回去,師傅一定有辦法的」

「你閉嘴。」我懶得去看他,「你的事等會兒再算賬。元郢,你說。」

「你還信我?」他溫柔地笑著,連眼楮里都是溫潤的自嘲。

我怎麼還能信他,他一步一步算計我如此,以為從遇見他開始是被設計好的,卻不知道,連我在這個世界里醒過來,都是被他設計好的。

「我還能相信你嗎?」。

從何時開始,謊言的揭穿,也成為了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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