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181 病中

作者 ︰ 白子袖

雪花簌簌在耳畔落著,巴掌大的雪片砸在頭上肩上沉甸甸的,腳底下漸漸地積起來厚厚一層,很快兩個腳底板就變得沉重、泥濘,再也難以快步行走,魚王有些沮喪地收住腳步,叉腰往遠處看,天地灰蒼蒼一片,除了雪就是雪,哪里還能看到半個人影在大道上行走,一時間連鳥獸都難得一見。

通往梁州的官道已經被白雪覆蓋,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車轍印。

這麼追下去只怕追到天黑都未必相見。

他抹一把掛在眉梢的霜凍,嘆一口氣,苦笑,好你個小女子啊,為了甩下我們相送,就真的這麼決絕啊。

可是一個聲音在心里問自己︰你真的是真心實意來追她,還是只是為了自己的心才徒步跑了這些路?如果是真心實意,其實只要一直追下去肯定最後能追上;還可以雇馬車去追趕,畢竟她們都是小女子又能走多快呢?=.==

怔怔地瞅著那白茫茫毛茸茸的高空,忽然心里一片空茫,一個念頭毒蛇一樣陰森森爬上心壁,將心瓣層層纏繞︰就算真的追到了,我又能說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又能許諾給她什麼?

是啊,既然追,那麼追上了就得有所交代吧。

但自己這有婦之夫又能給予她什麼?

就像一瓢冷水劈頭潑下,瞬間灌透了整個髒腑,整個人也傻了,痴了,兩手舉起,仰面朝天,接著那紛紛茫茫的雪片,喃喃喊了起來︰「我是個傻子——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有結果,我還是要去做,我真的很傻——我會害了大家的,我自己,愛我的漁姑,還有你,啞姑,我會害了你是不是?所以我們從此不見——一輩子不見也罷——」

清亮的淚水剛剛盈出粗大的眼眶就已經結成了亮晶晶的冰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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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啞姑一邊模著柳萬的額頭,一邊追問。

蘭草听出來了,小女乃女乃一向沉穩的口氣,今天有些急躁,說明她心里焦急,說明萬哥兒的病不容樂觀。

蘭草費勁地瞅著遠處的雪,愧疚極了︰「奴婢也不知道啊,車里沒有沙漏,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有雞鳴聲,天陰著,奴婢自己都迷糊了。」

就這樣,她們一路走,一路問,這樣的問答已經重復三十多遍了。

忽然馬車劇烈顛簸幾十下,等慢下來,淺兒首先驚喜地喊起來︰「到了——到了——奴婢看到人家和房舍了,我們到梁州府了——」

掀簾子望外面,果然身邊漸漸顯出樹木、屋舍、街道,看樣子她們已經從人跡荒蕪中走了出來。

但是啞姑搖了搖頭,「不對,這里不是梁州府,只是一個小集市罷了。」

等到了繁華區一打听,果然不是梁州府,只是一個人口稍微聚集形成的小街道。

幸虧這里服務功能倒是齊全,客棧和食堂藥堂都能找到,大家找一家客棧住下來就趕緊吃飯,草草填了肚子,啞姑吩咐車夫伴著蘭草快去抓藥,她自己回去親自守著柳萬看護。

問柳萬吃什麼,柳萬只是垂著頭搖晃,什麼都不吃,什麼都不想吃,什麼都吃不下。

他竟然一病不起真的躺倒了。

進客棧門時啞姑看到門口左手一家店鋪門外一個大大的瓦罐肚子上寫著大大的「醋」字頓時心里一算,在車上某人吃醋,弄得滿車的氛圍都是一股醋味,忽然看到這心里一動,晚飯柳萬沒心思吃,只是懶懶地趴在那里起不來。

想起自己從前生病時候,心里干渴,十分渴望一碗酸湯面的。

啞姑親自向客棧老板娘討了點面,洗手和面,沒什麼蔬菜,只找到幾片冬藏在窖里的白菜葉子,和一枚土豆,一個白蘿卜。

沒有蔬菜怎麼做?

問老板娘哪里可買到綠葉蔬菜?

老板娘搖搖頭,天寒,菜蔬珍貴,一般人家根本沒有。

啞姑舉著白菜葉子搖搖頭,苦笑,想起了還是柳府不錯啊,那大冷的天竟然還供得起鮮花插瓶,也偶爾有蔬菜吃。

柳府這嬌生慣養的大戶公子跟著自己出來,也算是吃苦了。

面和得不硬不軟,扣在瓦盆里醒一會兒,切幾片蘿卜白菜,熗一勺純糧食醋,水開了,蘿卜白菜煮爛,下進面條,最後再燒熟半勺清油,倒進醋,看著白生生,清凌凌的,喝一口,又酸又香,竟然很爽口。

淺兒在一邊瞧著,簡直看呆了,小女乃女乃原來這麼好廚藝啊。

等一碗面出鍋,蘭草買藥回來撞上了,看到小女乃女乃竟然頭發凌亂了,面頰上沾著不少面粉,驚得她直拿眼楮瞪淺兒深兒問她們干什麼吃的,叫小女乃女乃下廚?

啞姑擺擺手,沒事,從前只要有時間都是自己設小灶,醫院的公共食堂實在不是一般難吃。

想不到這大戶人家的少女乃女乃才做了這點日子就變得嬌氣了,手生了,動作也笨拙了。

啞姑親自來喂食,筷子挑起一束白凌凌的細面條在柳萬鼻子根下晃,蘭草湊過來柔聲哄著叫柳萬快起來吃飯,柳萬閉著眼很不耐煩地一揮手,「我不吃,真的不想吃——走開——」

面條不走,固執地在鼻子下擦來擦去,就是要撩撥挑逗他。

柳萬忽然暴躁,瘦手猛地甩過來打在碗上,碗翻了,湯倒了,熱騰騰的湯水潑了啞姑滿手滿懷。

「萬哥兒你干什麼?你燙到小女乃女乃了你知道嗎?」。蘭草情急,厲聲喝道。

淺兒深兒快快拿來布巾擦拭。

柳萬緩緩睜開了眼,嘴角掛著冷冷的笑,怎麼可能,那個童養媳,自從自己跟了她,她會照顧自己,有時候照顧得無微不至比丫環貼心比母親還貼心,但是她很少親自伺候他穿衣吃飯,她自己也不要丫環伺候這些活兒,她說誰都長了一對手,憑什麼要別人做,叫別人伺候,而自己坐著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跟豬有什麼區別?

所以柳萬自己穿衣,自己洗臉,自己擦臉,自己抹油,自己做到飯桌跟前,自己鋪桌布,自己端碗,自己拿筷子,自己撈飯,自己往嘴里喂,燙了熱了都是自己吹涼,晚上臨睡自己兌水,自己泡腳,自己倒水,自己上炕,自己鑽進被窩……

從前都是丫環僕婦全部幫忙,現在自己什麼都是親力親為。

只要蘭草等人稍微上來幫一把,臭媳婦兒肯定眼珠子一瞪,凶巴巴質問︰你干什麼吃的?你誰的大爺?你好意思叫女人伺候你吃喝拉撒?要不要拉屎了我幫你擦**?

臭媳婦,能這麼虐待自己相公,又哪里會忽然親自為自己喂飯呢?肯定是蘭草又來騙自己了。

但他還是忍不住慢慢把眼楮睜開了一點縫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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