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63 掉包

作者 ︰ 白子袖

柳映一看她那姿勢就明白她在找什麼,只是沒想到柳顏對一顆藥丸會那麼在意,這倒出乎她的意外了。

有心要告訴她別找了,已經滾桌子下去了,轉念又想到平時這個人的高傲、冷艷,在自己這嫡出的小姐面前竟然不知道忍氣吞聲伏低伏小,現在自己趕來了,她竟然長睡不醒,現在又好像看不到自己在這里,哼,傲什麼傲,就仗著自己讀書比我讀得好一點嘛,有什麼可傲的!

柳映心思轉動,忽然冒上一個捉弄她的念頭,輕輕一笑,信手探進旁邊花盆里一棵矮松根下的黑色泥土當中,五指輕攏,很快用黏糊糊的泥土搓出一個圓球,捻起來在手心里慢慢搓。黑土粘性好,很快就滾成一顆又大又圓的黑色丸狀。

蘭穗扶柳顏起來,可是柳顏好像很累,根本無法靠坐,只能挪到旁邊,搬起枕頭尋找,然後又掀開被子查找。

蘭穗幾乎要哭了,她以為是小姐的珍貴首飾丟了,心里說這里只有五小姐,肯定是她拿了,只是蘭穗哪里敢開口跟人家去討要。

柳顏兩個手在被褥里慌亂地模索著,「蘭穗,蘭穗快找找,很要緊的……」

柳映笑吟吟站到炕邊,手里掂著那個黑泥球,「四姐姐是不是找這個藥丸呢?」

柳顏陡然睜大眼,一看是柳映,她吃了一驚,待看清她手里正是自己丟失的藥丸,慌得顫抖。「是它,還我,快還我。」

柳映倒是痛快。笑眯眯丟進蘭穗手里,拍拍手,「四姐姐好好歇著吧,我去吃飯了,去遲了母親又該責備了。」

施施然走了。

她看出來了,這柳顏分明是病了,一個病得昏昏沉沉的人。哪里還能看得清她旗袍的好壞呢,害自己白浪費時間罷了。

柳顏手指顫得厲害,「蘭穗。快,快把它化進溫水里,端來我喝。」

蘭穗看主子這麼鄭重,不敢遲疑。忙忙化進一個磁盞。花成半盞黑糊糊的糊狀物,聞一聞,沒什麼味兒。

柳顏湊在嘴邊一口氣喝了,又喝幾口清水,身子軟軟地滑倒,「蘭穗,晚飯我不吃了,累得很。你去吃吧,我的飯就擱在桌上。等我餓了自然會叫你端來的。去吧去吧——」

口氣顯得很不耐煩。

蘭穗只能看著她重新睡下,合上帷帳,這才去吃飯。

她一面往出走,一面在心里嘀咕,怎麼小姐看著越來越像是病了,要不要告訴姨太太呢?

要不吃了飯再說吧,萬一不是病,到時候姨太太又責備我大驚小怪。

暮色一落下,角院就掌起了燭火,今晚特意點了三盞燈,明亮燈光下,炕上重重疊疊堆著幾匹九紫綢。

啞姑剛一吃完就淨了手,用一根燒焦的柔軟炭塊在展開的布匹上比劃,打線,裁剪。

鋒利的剪刃劃過柔軟輕薄的九紫綢,發出勻稱細碎的沙沙聲,這聲音在寂靜下來的暮色里竟然十分好听,有一種能讓人無比安靜寧神的感覺。

蘭草喜歡听這聲音,看著蘭花出去了,悄悄湊過去,「小女乃女乃,為什麼要為五小姐第一個裁剪旗袍呢?回頭她肯定第一個穿出來滿院子炫耀,哼,那樣的人,就知道滿世界張揚。」

想起她懲罰自己做活靶子,她還是恨恨的。

「天黑了——」啞姑喃喃念叨,忽然剪刀一斜, 嚓,剪到了左手拇指。

驚得蘭草一把捂了上去,但是那血已經順著手縫往外冒。

******

從清州府到靈州府,這一路路途是漸行漸艱難,因為靈州府處于整個東涼國最偏遠的邊陲地帶。

自從離了清州地界,踏上梁州官道,路況就大不如清州官道,路面顯得狹窄、凹凸、顛簸。

車輪在砂石起伏、泥漿坑窪中跳蕩著前行。

趕車的阿牛已經滿身疲倦,手里的鞭子再也不像一開始掄得那麼歡實,大青馬也顯得心不在焉。

「照這麼慢騰騰走下去,元宵節後也到不了靈州府吧?太慢了,早知道這麼慢我不如干脆騎馬算了,把爺爺的紅雲借來騎上。」

白子琪倒躺在車廂里,他不坐軟凳,一會兒翻起來拔著車簾看外面,一會兒斜斜躺著翹起兩腿打擺子,顯得百無聊賴。

小廝小九子悄悄咬自己的舌頭,這位小爺在大人面前、生人面前總表現得溫文儒雅謙遜懂事,所以見過的人都不絕口地夸他的好,說少年穩重,懂事謙遜,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其實,背過人,這家伙就是個淘氣鬼,總是表演出各種折磨人的怪招兒,就拿這坐馬車來吧,你好好坐著會死啊,他偏偏不肯端端正正坐,漫長行程中,他像猴子一樣不斷地翻跟頭,要不是白府的馬車是上好鐵皮打造,只怕到不了目的地,就已經被這位小魔王踢騰得骨頭散架了。

「紅雲腳程快,估計最多一天半就能到——哎呀呀,我後悔死了,腸子都青了,為什麼要听母親的話坐馬車呢,哎呀呀,都要把人家腸子給顛簸出來了,這蝸牛速度,什麼時候才能到啊,元宵夜我還要帶著表妹們去看花燈呢,誤了好時辰你們賠得起嗎?」。

熊孩子一邊嘟囔著,一邊蜷著身子打滾兒。

他心里美滋滋想著自己的事兒,無論如何都要趕在元宵節之前到達,然後晚上就可以帶上眾多的姐妹們浩浩蕩蕩出去賞燈去了,那個人,一定會去的吧,闔府女眷都去,她沒有理由一個人留下啊——如果姨母不讓去呢?那也沒關系,到時候我就豁出這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姨母,童養媳也是人啊,就算耳朵听不到,嘴巴不能說,可眼楮是好的呀,心智是健全的呀,所以誰說的啞巴不能去賞燈?

那個小小的身影,融合在眾多鶯鶯燕燕花團錦簇的人群里,會是個什麼樣兒呢?

她會不會很高興?會像柳映一樣開心得大笑,還是像柳顏一樣淡淡地輕笑?還是會如柳眉一樣輕輕掩住鼻息眉宇莞爾,還是……真是不能設想那個小小的人兒高興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心里想,眼前就真的顯出那個小小的單薄的影子,一張淡淡的平和的面容,那神情仿佛在輕輕蹙眉,又好像不是,在淡淡地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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