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扭頭看了唐敖一眼,她不太清楚他口中說出來的那個「蟲魘」到底是一種什麼意思,但是看窗外那黑麻麻正在順著紗窗爬向紗窗上的裂口處的那些東西,她倒是一瞬間明白了,原來那些是蟲!
知道了這一點,並沒有讓蘇童覺得比較好過一些,蟲子啊!試問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姑娘敢說自己勇敢到了「百蟲不侵」的地步?不管是甲克的還是軟體的,反正各種各樣的蟲子,總有一種是女孩子的克星。
就像現在,一想到那些黑麻麻的全都是無數只正在準備爬進來的蟲子,蘇童就已經滿滿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但是這件事可不是尋常的病蟲害,一個紙人,兩次跑來警告自己,這一次還劃開自己的臉,從里面放出這麼多的蟲子,這件事實在是古怪極了。
「結界有用麼?」蘇童趕忙問唐敖。
—無—錯—小說唐敖搖搖頭︰「結界是用來阻止靈體的,那些蟲子是實體的東西,攔不住。」
蘇童看了看唐敖,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連忙又問︰「有什麼困難?」
「用火咒是最有效果的,但是咱們現在是在室內。」唐敖迅速的說出了心中的顧慮,他的手都已經捏起了指決,但是卻遲遲不敢施咒,就是擔心這個問題。
在樓里面玩明火,一旦真的燒起來,那可不是自己一家有沒有問題的事情了,搞不好還會殃及鄰居,這的確不是小事,可是眼見著那些蟲就要爬進來了,不用什麼辦法阻攔也不行。蘇童心里面有一點慌亂,忽然,她一眼瞄見了床頭櫃邊上,牆角處放著的一罐殺蟲劑,于是她腦子里靈光一閃,跳下床,一把抄起那罐殺蟲劑,沖到窗前,對著紗窗還有紗窗的破口處猛力的噴灑了一通。
強力殺蟲劑果然還是有效果的,原本已經爬到了裂口附近的蟲子,被噴到了之後,紛紛爪子僵硬的從紗窗上掉了下去,蘇童也趁機看清楚了外面的那些蟲子到底長得什麼樣。那是一群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蟲,烏黑烏黑的,甲克的邊緣還帶著一種奇怪的鋸齒形狀,平日里蘇童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蟲子。
當然,她也並沒有當昆蟲學家的願望,一看到那些蟲,就覺得渾身更不舒服了,好在殺蟲噴霧是有一定「射程」的,她不需要真的靠窗口太近,不然別說那些蟲子簡直讓她看著就難受死了,窗外可是還有一個詭異的紙人呢,現在眼前的景象已經十分詭異了,天知道那個紙人會不會做出什麼攻擊的動作來。
不過那個紙人好像並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它只是在蘇童狂噴殺蟲劑的時候,再次張開了臉上的那個裂口,更多的黑色甲殼蟲從裂口里爬了出來。
蘇童一邊猛勁兒的噴著殺蟲劑,一邊掩住口鼻,殺蟲劑雖然暫時抑制住了甲殼蟲們的攻勢,但是那股刺激的氣味,也實在是讓她有些受不了,別說聞多了自己有點呼吸困難,就連眼楮都被刺激氣味燻得有點睜不開,這明顯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而且眼見著那殺蟲噴霧的勁兒就越來越小了,看樣子瓶子里的殺蟲劑所剩無幾,就算蘇童撐得住,恐怕殺蟲劑本身也快撐不住了。
而窗外,那些甲殼蟲卻還百折不撓的繼續攀爬著,有的噴殺蟲劑燻得掉了下去,立刻下面就有另外的蟲子爬上來補上那個空,頗有些前僕後繼的味道,只是,這種起而不舍,百折不撓的精神,發揮在這些詭異的甲殼蟲身上,實在是非常的不可愛,不對,應該說是可惡極了。
「蘇童,回來。」就在殺蟲噴霧眼看這就要消耗殆盡的時候,唐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蘇童,把她給拉了回來,讓她退後了幾步,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蘇童這才發現,自己的房間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一樣了,床上,地板上,牆壁上,甚至包括天花板,都在黑暗當中,隱隱的像是泛著一層淡淡水光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還有,那些蟲要怎麼辦?」蘇童指了指沒有了殺蟲劑的噴灑,正加快速度朝紗窗上的裂口處爬行,眼見著就要鑽進來了。
「沒事,不要怕,我要的就是讓它們進來,」唐敖似乎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不像之前那麼愁眉緊鎖,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剛剛給你的這個房間加了一層結界,不過這次不是防靈體的,是防火燒的。這些蟲,咱們需要把它們控制在一個比較小的空間里,比放到戶外去的勝算要大很多,咱今天也學那幾個跳大神的神棍,來個甕中捉鱉!你放心,一會兒我用火咒也不會燒到房間里的任何東西,這些蟲子,已經到了這兒,就肯定趕不走了,所以只能滅掉。」
「那我需要做什麼?」蘇童也知道那些蟲子必定不是善類,趕忙問。
唐敖指了指身後的房門︰「你出去,幫我守在門口,一方面防止有蟲子從門縫鑽出去,另一方面也留意這點客廳那邊的情況,咱們要避免月復背受敵的的局面。」
蘇童知道,唐敖這麼說,其實大部分原因是為了保護她,當然,避免月復背受敵,防止蟲子從門縫轉出去,也未必不是實實在在的考慮,蘇童只好答應下來,畢竟留在房間里面,自己也不知道能幫上多大的忙,她能做的,就是不添亂。
于是蘇童依言趁著蟲子還沒有大規模的爬進房間來,趕忙把臥室門打開了一道縫,鑽了出去,隨即門就被唐敖再次關緊,唐敖隔著門上的那塊磨砂玻璃,對蘇童說︰「你去那幾條毛巾來,塞住門縫,以防萬一,如果有蟲子鑽出去,用工具打,千萬不要用手踫,也盡量不要用腳踩,除非你穿著硬底鞋!」
蘇童連忙應聲,轉身跑到衛生間去,拿了幾條大毛巾出來,為了塞得住,還特意撒了點水在上頭,讓毛巾變得比較潮濕,然後才拿到臥室門口,密密實實的堵在了門的下沿,之後給自己換了一雙厚底鞋,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門框上方,確定其他的三邊都沒有什麼明顯的縫隙,別說是剛才的那種黑色甲殼蟲,就算是蚊子都飛不出來,這才放下心來,把客廳里的燈點亮,以便能在充足的光線下,能夠看清楚是否有什麼東西從外面爬進來,或者從房間里面爬出來。
保險起見,蘇童迅速的把廚房、客廳以及書房的窗子都關緊了,她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什麼東西再從這邊冒出來襲擊他們,剛才那個紙人用手指割破了紗窗,蘇童不知道它如果割塑鋼玻璃是不是也同樣割得開,不過至少塑鋼玻璃比較結實一些,就算有紙人跑去搞破壞,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吧。
處理好了這些,蘇童趕忙回到房門口,趴在磨砂玻璃上面,努力的朝屋子里看,磨砂玻璃雖然透明度比不上普通的玻璃,不過也至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諸多細節罷了,大致的輪廓和動作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那些黑甲蟲雖然每一個獨立的個體都很小,只有指甲那麼大,但是耐不住數量龐大,蘇童透過玻璃看到,她原本的紗窗幾乎已經看不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黑甲蟲,就好像有人用一塊黑布把那扇窗口給遮了起來似的,而窗台邊上,甲殼蟲也好像黑色的水一樣,傾瀉而下,涌進了房間,蘇童看得渾身都不舒服,而唐敖卻依舊背對著門口的方向,很淡定的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像是等著甲蟲涌進來似的。
很快,黑甲蟲就大量的用了進來,蘇童隔著玻璃看到自己臥室的地板上,甚至自己的床上,都開始黑麻麻的布滿了黑色的東西,而唐敖,卻只是在自己的腳下畫了一個圈,施了一個咒,他的腳下燃起了一個火圈,那些甲蟲似乎的確是畏懼火光的,最先的那一批,爬到了火光旁邊,便又退縮了回去,似乎有些舉足不前,而這時候,窗外的那個紙人,卻又發出了聲音,蘇童听不清,也听不懂,那聲音依舊是半陰不陽,呢呢喃喃,像是吟唱著什麼,又像是哼哼咧咧的在念咒。
那咒語聲一響起,黑色的甲殼蟲們立刻打了雞血一樣,聒噪起來。
說聒噪一點也不夸張,因為那些甲殼蟲忽然都發出了鳴叫聲,或者說鳴叫有些不太確切,應該是類似于昆蟲振翅,蛐蛐鳴叫那樣的發聲,這聲音听起來十分的亢奮,那些原本被火圈屏蔽在外的蟲子也又再次涌動起來,開始不顧一切的沖向了火圈,只是火圈的火焰十分炙烈,踫到了火焰就發出吱的一聲,立刻被燒焦,一時間,隨著那些蟲子不停的沖鋒陷陣,很快在火焰的外圈,就已經有了很多被燒死的黑色甲殼蟲尸體,可是後面的蟲子仿佛無所畏懼似的,依舊猛沖。
與此同時,站在火圈里面的唐敖,卻並沒有理會那些蟲子,蘇童在門外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動作,只能看到他一動不動的面對著窗子站著,隱約透過黑色甲殼蟲的鳴叫聲,隱約听到他似乎正在念動著什麼咒語,至于是做什麼的,蘇童當然听不出來,她的臉都快貼在了窗玻璃上,生怕有蟲子越過了火圈,傷到唐敖。
不過那些蟲子似乎並沒有能夠越過火圈,只是外圍的死蟲子越來越多,越堆越厚,後面的黑色甲殼蟲想要爬過來,幾乎需要像是翻山一樣,唐敖並不理會那些,全神貫注的念咒,然後他的身體忽然之間猛地晃了一下,不得不到退開一步,穩住自己的身體,然後手一揮,一道紅光迅速飛向了窗口,一瞬間,原本密密麻麻爬在紗窗上的黑色甲殼蟲被迅速的炸飛,而窗外的那個紙人,也迅速的燃燒起來,發出一聲怪叫,一頭栽下了窗台。
唐敖大概靜止了一會兒,蘇童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大礙,也不敢開口問他,怕會讓他分神,心里面擔心的不得了,胸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好,大概過了半分鐘,唐敖終于動了動身子,就好像是感覺到了門外蘇童的擔憂一樣,他特意對著那扇磨砂玻璃擺了擺手,示意蘇童自己沒事,蘇童這才略微放心了一點,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呼吸的節奏。
屋里的黑色甲殼蟲,似乎也被那紙人給影響到了,開始了最後的瘋狂,那些蟲子匯聚在了一起,齊齊的朝火圈邊上聚攏過來,活著的蟲子爬到死去的蟲子上面,又被燒死,新的蟲子繼續爬上來,慢慢的,開始明顯的高于火圈的火焰,眼見著就形成了一堵黑色的牆壁一樣,只要活著的蟲子越堆越高,只要它們朝火圈里面轟然倒塌下來,唐敖唯一的屏障就也將不復存在了。
唐敖也看出了這個跡象,于是他忽然大喝一聲︰「起!」
之間原本低矮的火苗,忽然一下子就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樣,騰地燃燒起來,儼然變成了一堵烈焰火牆,那剛剛疊在一起的蟲子,也被燒得發出吱吱的哀鳴,一瞬間又死了一大片,這回,窗外的紙人沒有了,唐敖的精力自然也就收回到了那些黑色甲殼蟲上面,他捏起指決,虛空畫符,頓時整個房間火光沖天,蘇童被突然明亮起來的火光嚇得,本能的朝後倒退了幾步,房間里出了甲殼蟲被燒死發出的吱吱聲之外,幾乎就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呼呼聲了,火光把門上的那塊磨砂玻璃照的通亮,蘇童看不清里面唐敖的身影,她壯著膽子走到門前,伸手模了模臥室的房門,發現房門是冰涼的,就連那塊磨砂玻璃也是涼涼的,不帶任何的熱度。
也就是說,屋子里熊熊的火焰都沒有辦法傳遞到門上面來麼?蘇童想起了之前唐敖說他在房間里施加的隔絕火焰燃燒的結界,心里略略的安穩了一些,既然唐敖能夠施咒保護自己的房間不被點燃,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同樣有能力也確保自己不被那火焰所傷呢?
蘇童相信,唐敖是有這種本事的,于是她深呼吸著,慢慢平復自己劇烈的心跳,努力的安慰自己,讓自己相信,唐敖什麼事情都沒有,他一定會平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童覺得時間慢極了,好像足足有半個世紀那麼長,臥室里沖天的火光才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逐漸重新歸于黑暗,房間里一片靜謐。
「唐敖?唐敖?」蘇童試探著湊到門跟前,招呼了兩聲,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的听著。門里面很安靜,她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