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蘇童的心髒都在狂跳,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舌頭上被自己咬出來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不過蘇童卻很開心,因為這種疼痛正是眼下她所需要的刺激,以免一不小心又著了道,被什麼其他嚇人的幻象所迷惑。
還好,一步一步的挪過去,盡管膽戰心驚,倒也並沒有發生什麼,好像幻象就只在一進門之後會被觸發,只要能挺過那一關,之後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小心翼翼的走到木頭架子跟前,上面規規矩矩的擺放著一個一個的小盒子,盒子都是木質的,看上去有點像是尋常的首飾珠寶盒,只不過是盒子上刻了許多的蘇童看不懂的圖案或者說是符號,非常的繁復,密密麻麻的,每一個小木盒都是如此,並且在盒蓋和盒身之間,還有一個黃銅一樣的小鎖頭,鎖頭上也是同樣布滿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字,蘇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試∼探著拿起了一個盒子,盒子還挺重,沉甸甸的,隔著木板似乎真的能夠感覺到里面有什麼東西在跳動,並且那盒子真的拿在手里,並不像是木質的,而像是結結實實的一大塊冰,只拿了一會兒,就讓蘇童覺得自己的兩只手都被涼得有些麻木了似的。
除了冰手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妥,蘇童暗暗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她需要煩惱的,就是怎麼把這些木盒給搬騰到荒宅外面去了。架子上的木盒,目測差不多應該有二十多個,每一個都有巴掌大,跟鋪人行路用的那種小方的彩色水泥磚似的,靠手拿,她至多能拿四個,這樣一來,恐怕要往返六回,這樣太耗時耗力,風險也太大,蘇童現在已經是兩腿打顫,渾身的力氣眼見著就要消耗殆盡了,她估麼著自己還能堅持著再下來一趟,就徹底的透支體力了。
那麼這也就意味著,她一次必須至少要帶足十幾個木頭盒子,不要說兩只手根本拿不下,就算連胳膊都一起夾著,勉強能多拿幾個,呆會兒她又要怎麼從地下室里面爬梯子回到地面上去呢?
左思右想之後,蘇童咬了咬牙,只有一個辦法了,雖然這個辦法談不上好,但至少切實可行,她今天穿著的是一間背著帽子的拉鏈運動衫,衣服的下衣襟是比較緊的那種松緊皮筋,衣服本身也是比較寬松的式樣,如果往這件拉鏈運動衫里面塞,估計塞上十幾個問題也不太大,把下衣襟塞進褲腰里,就不用擔心會掉出來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冷,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夠冷的了,再塞進去那麼多個冰塊一樣的東西,能不能吃得消呢?她有點猶豫,用手電照著小屋里的其他地方,發現其他都是空空蕩蕩,連個可以幫忙兜一下這些木盒子的東西都沒有,沒有別的辦法,蘇童也不敢逗留太長時間,于是把心一橫,豁出去了,把下衣襟往自己的褲腰里塞了塞,拉開半截拉鏈,就開始往運動衫里面塞起了小木盒。
第一個小木盒踫到她里面貼身的T恤衫的時候,她覺得真的是一大塊冰突然撞進了懷里似的,渾身上下不可抑制的打了一個哆嗦,蘇童無視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手不停歇的迅速朝里面塞著木頭盒子,那些木頭盒子還是有點分量的,但是她為了盡量縮小風險,所以就連寬松的袖子里,她也硬是每一邊都塞進去了兩個,就這樣,經過了一番努力,架子上的木頭盒子已經大半進了她的運動衫,剩下的那幾個,這一次實在是拿不下了,不過她也動了個腦筋,把那些裝不下的木頭盒子也搬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放做一堆,這樣下一次折返過來再取一遍的時候,就不需要穿過整個房間了,誰也不知道幻術到底會出現幾次,是只此一次,破了就不會再出現,還是說每次有人進來,都會經歷一遍,蘇童現在已經完全是在靠意志力支撐著,為了確保成功,她必須盡量把風險壓制到最低限度。
準備妥當之後,她伸手想要去拉那扇木門,手還沒有踫到上面的銅制扶手,門板倒是先顫抖起來,還伴隨著咚咚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或者說是一群什麼東西,在門外不停的沖撞著,想要進來似的。
蘇童猶豫了一下沒敢打開門,外面有東西在撞門這個是一定的了,到底是荒宅里面的陰靈,還是跑出來的活死尸,她可就不確定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這兩種當中的哪一個,她都對付不了。
現在真的是萬里長征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勝敗在此一舉,沒道理自己千辛萬苦的拿到了這些被詛咒的心髒,現在還承受著蝕骨的冰冷,結果最後時刻葬送在活死尸或者怨靈的手里面。蘇童一模兜,從里面抓出了一大把符紙,她在心里悄悄的打算著,呆會兒一開門就先兜頭一把符紙撒出去,不管是怨鬼惡靈還是活死尸,都能應付得了,然後就一路狂奔一路撒靈符,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去。
可是,轉念一想她也覺得不現實,就算自己可以一路跑一路撒,到了梯子那里又該怎麼辦?自己負擔很重,跑不快,爬梯子的時候萬一被人一拉腿腳,估計整個人就都會好些秤砣一樣砰的一聲掉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要不然,干脆貼在自己身上好了!蘇童靈機一動,想到了好辦法,她反其道而行之,開始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的靈符,費了好大的力氣,把自己從頭到腳能踫得到的地方都貼上了符紙,雖然圖案不太一樣,她也不清楚到底都是些什麼,保險起見,就都密密實實的貼上了,貼完之後她的口袋里沒有幾張剩余,倒是把自己幾乎貼成了一個「小黃人」,除了眼楮留出了空間一邊看路,其他都沒有落下,連手電筒上面她也貼了兩張,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她猛地一把拉開小木門,門外果然一片黑壓壓的黑氣,就好像知道了有人要來偷那些被詛咒過的心髒,所以就都堵在門口想要阻撓似的,蘇童在開門之前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房間的小木門外頭刻著那些符咒,八成是可以阻擋陰靈,讓他們沒有辦法打開門的,所以她在沖出去之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悶頭超前沖,而是反手把小木門在身後迅速的重新關起來,然後才一手攥著手電向前照明,另一只手護在胸前,兜住懷里的那些小木盒子,生怕奔跑的過程中被掉出去。那些小木盒子每一個似乎都並不是特別重,但是十幾個累積在一起,重量卻是有些驚人的,仿佛是千斤墜一樣,壓得蘇童幾乎直不起腰來,更不要說加速奔跑了,所以她跑起來覺得兩條腿根本使不出力氣來,身邊不停的有黑色的影子朝自己直直的沖過來,伸出爪子一樣的東西,然後踫到她身上的符咒,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被迅速的彈開。
那些陰氣當中是隱藏著怨靈的,蘇童心里清楚,唐敖說荒宅里的怨靈是用濃重的陰氣作為保護色,隱藏在其中來害人的,不過她現在的心里卻並沒有感到多大的恐懼感,因為她實在是太冷了,也太累了,全部的意志力都只夠支撐著她拼盡全力的朝荒宅外面闖,根本分不出心思來感到害怕。
還好蘇童方才居然記住了一路被女鬼帶著找到小屋的路線,所以一路上雖然跌跌撞撞的,沖到梯子跟前的時候倒也還算是順利,梯子不遠處的牆壁裂縫里,那個活死人還被符咒封在那里動彈不得,她匆匆忙忙的掃了一眼,趕忙朝梯子上面爬,眼看著快要爬上去的時候,忽然一只腳被什麼東西拉住了,正想要把她拉下去,蘇童趕忙低頭一看,不知道從哪里爬出來了一具活死尸,模樣比牆里面封著的那個還要更慘,原本估計是個胖子,但是死了以後,半腐爛不腐爛的,皮下脂肪已經所剩無幾了,松松垮垮的就像一個皮套子一樣的掛在頭骨上,蘇童低頭仔細一看,才看出來,那哪是一具活死尸啊,分明就只有半具,活死尸從腰部以下都被扯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能掙月兌出來,所以還留在牆壁里,月復部的爛皮爛肉七零八落的連在肋骨上,活死尸一只手死死的抓著梯子,另一只手拉住蘇童的腳踝,試圖把她撤下去,而那個腳踝上的符紙可能是在跑動過程中掉落了,露出了一塊空當,所以才被那活死尸一把給死死拉住。
蘇童連忙用另一只腳去蹬,她看到活死尸張開嘴就要咬自己的腳踝,連忙沖著它的腦袋就踹了過去,活死尸不管看起來多麼的恐怖和凶悍,畢竟是一把爛了大半的骨頭渣子,所以不會特別的結實,被蘇童踹了幾腳之後,就幾乎散掉了,只剩下死死掐在腳踝上的那只手還不肯松開,手腕後面還連著半截橈骨,蘇童一看已經礙不著自己攀爬了,就也不再去管那個活死尸掉下去之後變成了什麼樣,趁著身上的符紙大部分都還在,那些鬼怪近不了身,趕快爬到了地面一層。
這些被詛咒的心髒帶在她的身上,房子里的陰靈似乎都能夠感應得到,所以蘇童被壓制下去的陰氣就沒有了任何的保護色作用,她連滾帶爬的上到了地面一層,重重的關住了活板門,然後從身上隨便揭下來一道符咒,壓在了活板門上頭,這才照著手電跌跌撞撞的朝大門邊上跑,大部分陰靈都被她關在了地下室,所以上面的陰氣反而淡了,外面的光線居然也可以隱隱的透進來了一些,蘇童才跑出去兩步,忽然看到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畏畏縮縮的藏著兩個小孩,小孩的模樣很清晰,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臉蛋兒,沒有一點猙獰,並且看上去還破有些眼熟。
是醫院里七個孩子當中的兩個!蘇童趕忙朝他們跑過去,兩個孩子緊張的想要躲藏起來,蘇童趕忙開口︰「你們不要怕,我是來救你們出去找爸爸媽媽的!」
兩個小孩兒將信將疑的站了下來,沒有繼續逃跑,他們看著蘇童,眼楮里有忐忑,更有期盼,蘇童跑到他們跟前,連粗氣都顧不得喘,開口問︰「其他的五個孩子在哪里?你們能帶我去找他們麼?我們需要快一點,我時間不多了。」
兩個小孩點點頭,撒腿就跑,蘇童跟在他們後頭,跑到荒宅另一端,饒了一道彎,進入了一個小房間,小房間里的引起更淡一些,所以高高的小窗口外面透出了朦朦朧朧的光,在房間一角光線找不到的地方,縮著五個小小的身影。
蘇童松了一口氣,連忙從口袋里模出谷滿倉準備好的紙人,她的眼楮看了看,開口試著叫了一個名字︰「章小虎?」
「哎。」一個小男孩兒應了一聲,同時他的身影忽然一閃,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小光點,迅速飛向了蘇童手中的那個紙人,隱沒在里面,而小紙人上面寫著的名字,也恰好就是章小虎。
蘇童一看有效,高興極了,連忙又接二連三的把剩下的六個孩子都點了一遍名,六個孩子怯怯的應了聲,化作了六個光點,都成功的附在了紙人上面。
蘇童把紙人仔細收好,這才朝門口跑了過去,那只活死尸的手還在又掐又扣自己的小腿,很疼,她不敢浪費時間去和它糾纏,只想盡快跑出去,這輩子活了二十幾年,這還是蘇童第一次如此的渴望陽光的沐浴。
快跑到門口的時候,她拿出那道用來給唐敖報信兒的符,攥在手里,叫著唐敖的名字,然後撲到門邊,大力的捶打著荒宅緊閉著的大門,在她身後不遠處,活板門也發出了噗通噗通的聲音,估計門上的符咒快要頂不住了,被困在地下室里的怨靈們就要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