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135章 知君心兮聞淚泣

作者 ︰ 雲城九少

夜晚燈倦,此刻的安平鎮大街之上,已然沒有行人往來。

明月高懸,唯有幾家做夜間生意的樓閣還燈光灼爍。

「所以你是因為覺察出那姑娘與浮生有聯系,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此人,這才調查她,想從她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回去的路上,與鸞歌已然就此事互通有無的趙亦問道。

「嗯。不過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查對了方向——晚上我看著那女子去了孟春樓,便在對面的茶舍中等候,可是過了有一個時辰,她匆匆而出,原本去時所采買的東西都忘記了帶,便一路沿著街道奔跑,似是在尋找什麼,所以我便跟了上去,最後正如你所見,遇到了你。」鸞歌點了點頭,理順了整件事情的前後關系。

「那看來肯定是沒有錯了。」趙亦雙手環胸,一臉原來如此,「我覺察到有人跟著我,也是在孟春樓那一帶,因為想著是流寇,便故意找了人少的地方走,想要引他出來。可是到最後我卻發現若是流寇,身手定然不會如此估模不透,後來遂尋了人多的地方穿行。許是那人明白我覺察到他的存在,後來竟被我甩掉了——再之後,就看到了你,所以才想逗逗你來著。你想想看,若是這樣的話,這二人之間定然是有關系的,或許可以這樣說,今日在孟春樓,那女子所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浮生,不然他出現的地點,為免也太過巧合了。」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眼前的趙亦早已褪去平素那種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模樣,讓鸞歌不由開口詢問他的意見。

趙亦略一沉吟,伸手抬臂支著下巴道︰「你看這樣如何︰你今日已經跟了一天,晚上的話,我挑上幾個擅長隱匿追蹤的人盯著那女子,若是她與浮生真的有什麼聯系,遲早都會再踫頭。守株待兔雖說有些笨,但卻也是最穩妥的法子。遇刺一案的調查從後日才開始,我明日正好沒事,可以跟你一道,再多走幾個地方打听打听這兩個人在西山的事情。我總覺得以那個浮生的身份手段,蘇貴妃能安排他在西山待這麼久,肯定還有其他的安排。更何況……」

「你覺得他來西山的時間很巧合?」看出趙亦的思索,以及自從剖析出種種關聯後的鄭重與認真,就算鸞歌再傻,也明白只怕此事已然涉及到趙亦自身的利益相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趙亦給她最大的性格印象,既然今日的追蹤不見得是專為他而來,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你是認為……當初你受傷的事情,跟浮生有關?」

「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但是既然有這種可能,就有查下去的必要。況且……」趙亦頓了頓,看著鸞歌道︰「就算你不說,可是有了六兩的事情,我也大致猜出來了——當初蒼狼的病情,是否也是因為巫法所致?」

鸞歌猛然抬頭,全然沒有想到趙亦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可是在對上他那張理解似的笑臉之時,她終是舒了一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錯,先前自己利用趙亦而成為特使團隊的一員,即使趙亦不承認這是利用,她也明白,事實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當時講到六兩生病的情況時,她便將覺察出蒼狼體內留存有巫法的事情隱瞞了下去。

因為她不想讓這件事情,在趙亦日後想起來的時候,誤以為是自己想要拉他下水的由頭,所以哪怕事實真相如是,她也決定隱瞞。

只讓趙亦認為蒼狼就是普通的生病就好了,何必要在他與浮生之間再添一道仇怨?

既然蒼狼依然痊愈,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很多。

可是她還是低估了趙亦的能耐,眼前這個人實在太過聰明,從她當初提起六兩有人知道是什麼病,卻又不會治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出這事與浮生有關,否則也不會那般毫不猶豫地決定坐視不管。

甚至扯下自己偽裝多年的浪蕩假面,將最真實的、真正敏銳的一面展示出來。

這是誠意,也是新任。

除了感動,鸞歌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在這沉默的當口,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鸞歌听力敏銳,率先朝著聲音的來處望去,卻正瞧見跑在最先的元寶。

大街上空蕩無人,恰巧將趙亦與她顯露出來,因此不等她開口,便听元寶歡喜地對著眾人道︰「在那邊!爺和鸞歌姑娘在那邊!」

原來自從趙亦一個人出了門之後,元寶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想要跟上去,可是一想到趙亦的命令,又不敢踏出客棧,只得轉來轉去瞎著急。

先開始的時候,他還安慰自己,自家爺打遍安陽無敵手,肯定不會出什麼事情,可是誰曾想,直到已然臨近子子夜,客棧都差點要打烊關門了,自家爺居然還沒出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屋內等著鸞歌的宜碧先是坐不住了,想著鸞歌出去這麼晚,卻直到現在還沒回來,一個姑娘家要是出了事情該怎麼辦,于是也顧不得宜碧的叮囑,便想著去求趙亦,讓他派人找找鸞歌。

這不找還好,一找才發現原來趙亦早就出去了,留下的元寶和她一樣正著急著呢。

一听宜碧道出原委,元寶登時樂了,隨即便留了幾個人在客棧,防止趙亦和鸞歌先回來,好即使提醒,帶著剩下的人,以幫著宜碧尋找鸞歌的名義出了客棧。

誰知道,這才剛找了一條街,便看見兩個人正在一起走著。

「謝天謝地!爺!鸞歌姑娘!可算是找到你們了!」元寶雙掌合起,一副阿彌陀佛的樣子。

「嗯?」趙亦挑了挑眉,「我不是說過,不讓你跟著我出來的麼?」

「不不不!爺!元寶可不是自己跟著來的!」似是早知道趙亦會有此一問,元寶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應付的法子,直接將身後的宜碧推了出來道︰「我是看著宜碧姐姐擔心鸞歌姑娘,想著爺您那麼在意的人,萬一出了什麼事兒那可咋辦啊?但是您又不在,就只能臨陣上場,替您分憂幫忙找找人了!不信您問宜碧姐姐。」

「啊……對,世子爺,是奴婢央著元寶來找我家姑娘的……」元寶提出找人的時候,便已經跟宜碧通好了聲氣,所以這個時候宜碧自然為他講話。

言罷,宜碧又望向鸞歌,帶著幾分怯怯道︰「姑娘……」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鸞歌打斷了她的話,轉向趙亦道︰「這麼多人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大街上,難免有些擾民,既然事情已經說的差不多了,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這樣也好。」趙亦點了點頭,又點了幾個人道︰「元寶,你帶著他們幾個先和鸞歌宜碧回客棧,我再安排些事情,一會兒便回來。」

一听趙亦這話,鸞歌便明白他只怕是要安排人去哪女子的住處盯梢,因此點了點頭道︰「萬事小心。」

元寶知道自家主子有事安排,如今見到人平安無事,自然也樂得放心,帶著幾個人護送鸞歌回了客棧,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而回屋之後,宜碧一等門關上,便跪下來對著鸞歌道︰「姑娘恕罪,宜碧今日去找世子實在是無奈之舉,一切皆因擔心您的安危,若是有什麼……」

「先起來吧。」鸞歌月兌掉身上的罩衫,放在一旁的衣架上,可是轉身的時候卻見宜碧依舊跪在地上。

她只好走上前去,將宜碧扶起道︰「今日之事,我並沒有怪你。」

看著宜碧一臉茫然的樣子,鸞歌笑了笑,示意她幫自己卸妝道︰「我昨日生氣,是因為你以其他的心思,擅自插手我的私事。你雖是在我的身邊服侍,但是到底是三皇子府的人,所以想要為自家主子做些什麼無可厚非,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將我牽扯進去,所以我會警示與你。但你今日雖也是自作主張,但是卻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我只有感激而沒有生氣。同樣的一件事情,或許做法一樣結果一樣,但是出發點不同,我們的評判便可以區別而論。我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今晚去找元寶是擔心我,我自然感覺的到,又怎麼會因此責罰于你呢?」

宜碧握著梳子的手頓了頓,左手握著鸞歌頭發也不由往後扯了扯。

鸞歌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但面上卻還是一幅笑意,不僅沒有生氣,反倒調侃她道︰「你要是再不回神,明日我就得去庵里住了哦。」

宜碧一听這話,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用力地扯著鸞歌的秀發。

正要賠罪,卻听鸞歌繼續開口道︰「記著,以後不用這麼膽戰心驚的,我還是懷念當初跟我在安陽一起出門的那個宜碧,精靈古怪卻又善良膽大——不要輕易地給就給人賠罪,如果你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三皇子府的大丫頭就該有自己的樣子,既然殿下有心想要追求更高,那你們也需要有不屈的氣質,不能輕易甘居人下。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宜碧完全沒有想到鸞歌會與她說這些,而這些話,她似乎在很久以前,便听人說過。

三皇子府共有四個大丫頭,深雪、淺憐、她和宜朱。

而在這四個大丫頭中,殿下最喜歡的一個,便是深雪,甚至連當初李嵐姮還住在秋溟苑的時候,會對她們隨口吩咐,但對于深雪,卻也會禮讓三分。

她原本以為,一切都是深雪進府最早的原因,可是她也只比深雪入府晚了三個月,說起來倒也不算是什麼差距,但是直到兩年後淺憐入府,卻慢慢地爬上了她的頭頂。

雖說同為四打丫頭,但是到底是有高低上下之分,就拿決定讓誰去照顧鸞歌來看,被留在趙亦身邊的,自然是最得力的淺憐和深雪。

在此之前,宜碧一直不明白,若說是先來後到的原因,為什麼自己會不如淺憐。

但是如今,她明白了。

淺憐雖說八面玲瓏,但是做事周到細心,滴水不漏,乍一看是合起好說話的,可是骨子里卻是極為要強的,她可以對著下面的人溫聲細語,也敢給三公子在必要之時提示警醒。

而深雪,瞧上去雖說是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但是做起事來沒有人可以挑剔,更重要的,是她極有主意,也極為高傲,莫說敢于當面駁回王公貴族的調戲取樂,就是在華宸自甘墮落以酒買醉的時候,她也敢于拂逆鱗而上痛斥與他。

又一次華宸酣醉之態,提起自己身邊的幾個人,說過一段讓她彼時並不能理解的話來︰「縱為家僕暫為婢,傲骨貞心不可屈。」

那時她一直想不明白,做為主子,不都是喜歡對自己言听計從的僕婢的嗎?為什麼自家主子會說這樣的話來。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

多年來屈居人下的三公子,不正像她們一樣不得不低頭嗎?

只是她們甘願,而三公子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生出雄心,也想要身邊的人有著與自己一樣的傲骨,一樣的不屈,這樣才能讓他看到另外的自己,而不是永遠唯唯諾諾的傀儡。

想著自家主子這麼些年來受到各方的打壓和委屈,想到自己伴在他身邊這麼許久卻始終不解意,宜碧悲從中來,不由潤了眼角。

而對于鸞歌,她也因此生出真切的感激來。

多謝姑娘,時至今日,才讓婢子明白公子的心意……

鸞歌再未出聲,卻從鏡中看到宜碧眼淚的時候,便已然明白她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閉上眼楮,任由宜碧替自己打理。

夜已深,正好眠。

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成為不言的秘密與默契。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膳之後,趙亦便依約前來和鸞歌一道出了門。

暗探傳回的消息,女子那里並無異動,所以鸞歌選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趙亦一道,去了剛來安平鎮那天下午在茶舍小二處打探到的那件客棧。

這一次有了趙亦,尋找起來自然很是便捷,幾乎沒繞什麼彎路,便到了那小二所提說的荷風鎮。

既然浮生等人在此落過腳,從這里入手,或許可以得知他們近那些日子的行蹤,以驗證是否與趙亦受傷的日期有契合之處。

可是他們還沒走到那客棧,便遠遠地瞧見那里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其中隱約傳來女子的哭泣聲。

趙亦與鸞歌對視一眼,不由快步趕上前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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