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127章 神箭何故生寒意

作者 ︰ 雲城九少

鸞歌聞聲看向趙亦,然而眼前模糊一片,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抬手用指月復拂去淚水,眼前眾人的神色,讓她很快收斂心神。

望著下方排布整齊的隊伍,她粲然一笑道︰「常養閨閣多年,彼時聞花木蘭替父從軍掛帥歸來,只覺已是萬丈豪情之至;然今日親見三軍,方知男兒熱血更甚于斯,是以傾欽慕景仰之下,難免有些失態……還望諸位莫要見怪。」話到最後,反倒帶了幾分羞怯的味道。

縱然今日為了行走便宜,她將裙紗換做了束踝之裝,看起來多了幾分利落爽朗,少了幾分柔弱溫婉,然這朝陽之下述說著短短之言的模樣,竟讓人一時之間移不開眼來。

談及木蘭時眼中的向往,提到三軍之時令人動容的崇拜與敬慕,以及後來微微頷首,帶著幾分羞赧的怯怯,渾似一個多變又純善的妖精,讓在場的一眾男子再無法對這樣一個簡單的少女生出不滿來,甚至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憐惜之情,望向她的眼神也生出不一樣的變化來。

趙亦到底是與鸞歌最為熟悉之人,因此縱然也有了片刻的恍惚,但他卻是最早回過神來的那一個。

抬步上前擋住眾人看向鸞歌的視線,他朗笑一聲道︰「我當是什麼原因呢!竟然是為西山軍的軍容所震懾。」

說著他轉過身,將鸞歌全然擋在身後,對著周揚拱了拱手道︰「周將軍,這可都是你治軍有方啊。」話了,目光從那幾位副將和統領面上一掃而過,從來源處截斷了這些視線。

周揚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趙亦這是惡狼護食,才會跟自己說出這番好話來。

但昨日允諾了不會讓鸞歌為難,他便不會看著這小姑娘一人周全,因此但見他模了模下巴上的短須,不甚謙虛地道︰「客氣,惡氣,其實這也不全是老夫的功勞,多虧了連副將和吳、鄭二位統領從旁協助。」

那幾人聞言,自然難免謙虛幾句。

話題一轉,方才因為鸞歌而生出的小小沖突,在接下來的三軍演練之下,就此悄然揭過。

華碩看著趙亦和鸞歌的舉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然後將視線重新放回演練場上。

而此刻,等一眾審視全部退散,趙亦這才帶著幾分無奈看向鸞歌。

這鬼精靈,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這樣玩,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方才那種樣子,是怎樣的攝人心魄嗎?

而且明明是算透了眼前這些人的虛榮之心,居然能將那一番欽慕的假話說的那樣真心實意,哪怕他知道以她的高傲才不會真有這樣的感覺,卻仍然讓他也差點被騙了去。

然而此刻的鸞歌,已經重新換上最開始淡漠中帶著幾分清冷的模樣,好似方才的百變是另外一個人,甚至唇角還帶著幾分辨不清楚的嘲諷。

不知是對眼前這些道貌岸然之輩,又或是對于自己方才的那番所為。

在接下來的介紹中,她才知道,今日的小比,乃是西山一月一次的慣例。

西山軍中,為了激勵將士們努力操練,會在每個月上旬的時候進行一次小的切磋,獲勝的十人可以在之後一個月每一餐飯當中多得一份肉;而半年會進行一次大比,選出眾人當中最強勇的一人,不僅在之後的半年中,可以每餐有酒有肉,更能享有每隔兩日便洗一次澡的好待遇。

平素行軍打仗,因為朝廷的軍餉有限,所以軍營中的飯菜少見葷腥,更別提實實在在大塊的肉了;而且因為營地大多選在山野之地,能夠洗一次澡則是比酒肉更誘人的奢侈。

最重要的是,這些獲勝者,將會獲得比普通將士更多的提拔機遇。

所以在訓練之時,大多數人都極其認真刻苦,尤其是在每次的比試之時,更是卯足了勁兒,乃至如今每次的比試,都成為令人期待不已的一天。

因為今日乃是小比,不似大比那般要持續三日,所以像在山林當中實戰作戰的環節便被去掉,只剩下騎射、比武等常見的切磋較量。

也是在眾將士一起演練之後,即將進行的正式比賽內容。

听著趙亦熟門熟路地說著這一切,從高台之上下來的鸞歌似是想起什麼,帶著幾分笑意道︰「世子先前是在西山軍中待了兩個月吧?縱然不算在編制之內,這五月的小比和六月的大比想必都有幸目睹吧?」

如今已是七月,而趙亦從西山回返的日子,正是在大比之後,所以鸞歌才會故意這樣問道。

趙亦听出她話里的挪揄,卻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餒態,反而似乎正等著她這句話,閑散悠哉道︰「是啊,不僅僅是有幸目睹,更是參與其中了呢!」

邁步向前,朝著前面的一個小賽場走去,他道︰「其實呢,本世子原本是不想參與其中的,可是沒奈何,有些人卻不容我做一個無為人士,非得讓我來出這個頭。」

「听你這話的意思,看來倒很是志得意滿?」鸞歌挑了挑眉跟上前去。

因為將士太多,縱然大小比都是自願報名,但是又有哪個男人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因此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參與其中,這也就使得方才演練之後,那幾位副將和統領都下場去了自己負責的點上,作為公允的裁判監督最開始的比賽。

最後剩下華碩、周揚、趙亦和鸞歌四人的時候,不等周揚開口,趙亦便以過來人的身份,跟周揚暫別,帶著鸞歌自如的在場內轉了起來。

周揚知道趙亦的心思,自然不會阻攔,所以與華碩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听著鸞歌追趕上來的腳步聲,趙亦笑了笑,頓住腳步回頭看她道︰「也不是志得意滿,只是有些抱歉罷了。畢竟本世子只在西山待兩個月,而大比之後的第三天便是我離開的日子,所以奪了第一難免浪費了別人的好機會咯。」

趙亦說這話的時候,雖是笑著,可是鸞歌卻看出那笑意其實並未到達眼底,因此直覺開口問道︰「怎麼了?」

「大比奪了頭籌後的第二日,也正是休沐那一天,正是我被人暗算的日子。」趙亦笑意依舊,可是儼然已經是掛在面上的薄紙一般,只要輕輕一戳,便能看到紙後的記恨。

關于遇刺當日的情況,其實在路上趙亦便曾告訴過鸞歌。

因為牽扯到蒼狼受傷的真相,所以他全然沒有隱瞞,反正等這兩日軍務巡查結束之後,華碩便要開始著手遇刺之事的調查,到時候鸞歌還是會知道。與其如此,不如讓她早些知曉。

「所以,你是懷疑是這些人動的手腳?」因為蒼狼受傷之事與巫有關,而這也正是六兩病情的關鍵,所以鸞歌一听這話,便聯系到其中的關系。

「說到底,憑他們的智商,我不覺得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而當初與他們動手的時候,我也知道這些人幾斤幾兩重,所以絕對不會是對我下手的那人。」趙亦看了一眼正圍作一圈,熱火朝天的挨個兒下場比試的眾人,面上露出幾分輕視。

但是轉而他的面上,又化出幾分認真︰「但是講白了,我也不信他們中有人會毫無干系。我是在出了營地之後感到眩暈的,而在此之前,若說沒有人對我飲用的飯食中動什麼手腳,我可是全然不信。我不相信在這樣利益使然之下,不會有人心生不滿,想要找我報復。」

听著趙亦說的這些話,再一想自己所知道的軍營生活,她無比的認可最後那一句。

每日的訓練太累且不說,尤其是在暑熱的天氣,一整天下來人就和從泥里打了個滾兒出來一樣,而眼睜睜可以到手的酒肉和沖澡待遇,被一個即將離開的矛頭小子奪走了,誰能不氣憤?

若說是其他人倒還好,可是一個將走之人奪魁,無異于是故意生事,活生生將大好的機會扔掉,試問又有哪一個服氣?

但偏生這小子有著他們所不能招惹的身份,所以他們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再在背後使些小手段罷了。

「所以,當初大比之時,最後和你比試的人,是哪一個?」

既然是利益的爭端使然,那無疑利益相關最大的那一個嫌疑最大。

趙亦听說了這話,無奈地聳聳肩道︰「第一日的叢林實戰我棄權了,而之後的騎射,因為是按距離和精準度算的,所以不存在正面沖突。只有最後一日的武試……但是我當時是一個人單挑了四個在小組比試中居首的人,所以,其實是四個人。」

「……」鸞歌頓時生出翻白眼的沖動。

她算是看明白了,趙亦這不是認真地在與她探討幕後之人,而是在很正經在炫耀自己有多能耐多厲害。

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好奇心上來,鸞歌再懶得理趙亦,她直接找了個縫隙湊上前去,想要看一看是怎麼一回事兒。

到了跟前,她才發現眼前是射箭類的比賽。

其實所謂的騎射比賽,是在大比中分為立定射箭和馬上騎射兩種,但是因為小比的時間限制,所以會只擇定點射箭比試。

也就是說,所有的參與者需要按照要求,站在指定的地點去射不同的東西。

而根據距離的遠近與射擊的精準度區分,目標分別是最前的圓形箭靶、木柱上的野果,和最後樹枝上垂下的銅錢。

每個人都有三次射箭的機會,但可以根據自己的實力來選擇,不同的距離和命中,有著不同的計分方法,最後取最高的一次作為個人的成績。

但是有一點,箭不能不中而落地。只要落地一次,在本場比賽中的分數便會全部清零。

換句話來說,有人前兩次都射中了木柱上的野果,但第三次想要從銅錢中心穿過卻未果,那麼他的本場成績便全部作廢,甚至全然不如三把都射在最前面的箭靶上的分數高。

這樣難易程度不同的關卡設計,既節省材料,又節省場地和比賽時間,尤其是對于參與者的心理也有極大的考驗。

是孤注一擲地自信到去挑戰最強,還是穩妥中庸地把握可控的範疇,無疑是對于有能力者進一步的抉擇考驗。

在趙亦跟自己介紹這射箭規則的時候,她便對想出這法子的周揚刮目相看,更對這射箭比賽生出了濃厚的興致,所以在看到箭靶正中的紅心部位穩穩地插著一支箭翎的時候,她不由明白了方才歡呼的由來。

按照這樣遠比一般射程還多出一半的距離,莫說是射中靶心,就連讓箭頭穩穩地插在箭靶上,都是一個挑戰。更別提再遠處的野果和幾乎看不見的銅錢了。

怪不得西山軍萬余人能夠一日內比試完兩場,這分明是行不可行之事,明擺著是坑人嘛!

鸞歌這次終于將沒有丟給趙亦的白眼一齊丟了出來,可是誰曾想,這一眼,卻落入了那正握著弓箭的男子眼中。

方才第一箭已出,歡呼叫好聲過後,則是眾人屏住呼吸的期待的第二箭。

從周揚在高台上宣布開始比賽,至此時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而以鸞歌的目力瞧去,那箭靶之上除了剛才那支中心之箭外,只有不超過五個箭眼,而且都是在最邊緣的位置。

看來這人,是這些將士當中箭術最好的人之一了。

鸞歌暗自揣測,也開始期待起這第二箭來。

那男子抬臂,搭箭,瞄準,挽弦,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然而卻在最後放手的瞬間,不知為何動作微微一滯,離弦之箭帶風,射在了箭靶最上的邊緣。

人群當中響起一陣唏噓。

這一箭,顯然沒有方才那一箭正中靶心來得漂亮干脆。

然而鸞歌卻並沒有覺得遺憾,而是流露出幾分贊賞來。

三種距離,箭靶、野果和銅錢,因為按照前後的位置放置,防止前後相擋,越往後的物品則放的越高,方便不管是射哪一處,都不會阻礙到。

而從那第二支箭入靶的深度來看,那男子很明顯是用了比第一支箭更大的氣力。

氣力越大,弓越彎,弦越緊,離弦的箭則飛的越遠。

所以很明顯,這第二支箭,根本不是為了射中靶心卻偏作一旁。

而是原本,這支箭的目標,乃是其後第二射程的野果!

只是不知為何,臨到箭出之時,射箭之人的目標突然生變,所以才堪堪將準頭往下,射在了箭靶之上。

若說第一支箭乃是看準了準頭才射出,那麼第二支箭,便是射箭之人利用直覺和第一箭的慣性高度控制的盲箭!

失之毫厘,謬矣千里。尤其是這樣遠的距離,卻能夠將最終的誤差控制在半個箭靶之內,這樣的箭術和肌肉慣性,已經足夠令人驚嘆!

深覺此行不虛的鸞歌將視線調轉,懷著滿臉期待準備仔細瞧一瞧這個射箭之人,可是誰曾想,卻正對上那人向自己望來的目光。

森冷,嘲諷,不屑,甚至帶著幾分狂傲。

讓鸞歌霎時如墜冰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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