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六十八章 浮生幾何宴忽至

作者 ︰ 雲城九少

「坐那里。」

領著鸞歌走進後院藥房之內,無落示意她坐下來,然後在身後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兩只小瓶,放在鸞歌面前的桌子上。

「你這是……」鸞歌有些不解,不明白無落此舉是何意。

「面色虛白,精神不佳,你若是病倒了,濟世堂的雜活還真的都留給麥冬去干麼?」

無落望了她一眼,難得說出一句玩笑話,但是卻絲毫不掩其中的關懷。

在鸞歌對面坐下,無落示意鸞歌伸手︰「右腕伸出來。」

當下便明白他是為了診脈。

感念于無落的好意,鸞歌正待伸出手來,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如是的原因,略一猶豫出口,笑了笑出口婉拒道︰

「讓你診治一次還得百金之資,我一個淪落到賣身抵債的人,可是不敢這樣奢侈了。」

—無—錯—小說無落愣了愣,也不由失笑,但卻並沒有放下自己已經探出的手指︰「求醫問藥,自然要算錢,但若是醫者主動上門,那這勞什子資費,倒是要免了的。」

「那這麼算來,你倒是需要給我付錢了。」

鸞歌端正了身子,望著他道︰「說吧,是抵掉十金呢,還是抵掉二十金呢?」

看著突然一臉精明相的鸞歌,無落無奈地搖了搖頭︰「十金太少,二十金太多,折個中,十五金好了。」

說著,他又一次示意鸞歌伸手。

原本問資之言本就是鸞歌的推托之辭,可是如今話到了這個份上,她若再還是要推托,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于是她只好懷著幾分忐忑,伸出手腕來。

無落伸手搭上她的脈,不過多時,便抬起頭來問道︰「是術法反噬所致?」

鸞歌方才不願意讓無落替自己診治,就是這樣的原因。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當初楚國京郊樹林的一幕都落在了無落的眼中,然而偏生他卻是蘇月翎身邊的人,還是自己策反不成更直接表示自己對蘇月翎忠心不二的人。

對于這樣的無落,哪怕他昨日解了鸞歌的尷尬困境,在鸞歌心中還是不能全然的放下戒備,所以才有了方才的猶豫與婉拒。

可是無落卻似乎並沒有覺察到鸞歌的躲避,而是直接開了口,一語道出鸞歌如今這幅模樣的原因。

見不能瞞過去,鸞歌只好點了點頭︰「或許是。」

或許是,是並不缺定是不是,但卻承認了病因確實是因為動用術法所起。

「不對,這不是術法最自然的反噬。」

可是她剛說完,便听無落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斷。

鸞歌訝然,看向無落,卻見他原本只食指和中指探脈,這會兒卻又加上了無名指,露在面具之外的半邊眉頭也微微蹙起,眼神中滿是凝重之色,看得鸞歌也不禁認真起來,甚至心中還生出幾分忐忑來。

「浮生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無落才將自己的手指從鸞歌的手腕拿下,可是說出口的話卻讓鸞歌一頭霧水。

「他不是和你們一道的人麼,怎麼你倒是問起我來了?」

鸞歌也順勢收回手腕,掩在了繡著暗色蓮紋的衣袖之下。

「若我沒有診錯,你這是因為動用術法的時候有巫力亂入所致,好在那股巫力且算虛弱,造成的沖力甚小,所以並無大礙。」

無落開口解釋道,「自古術巫不同道,雖源出一脈,但到如今千變萬化,其中的各種行脈之法差異極大,所以二者相遇之時極容易反沖,你如今這般,便是由此所致。」

「你是說,巫力?」鸞歌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巫力。」無落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她的面上。

鸞歌聞言若有所思。

術巫不同道的說法,自己早在當初離開楚宮前往北境和千華一道,說服五州兵馬同往帝都之前就曾听舒陽提起過。

那時候她正抱著失蹤好幾日後重新回來的六兩愁眉不展,舒陽在藤花架下告訴了她六兩變成那副瘦弱模樣的原因,正是有人用另一種氣牆將六兩身體的靈孔阻隔屏蔽。

作為靈狐,除卻與一般動物飯疏食飲水之外,還有一樣就是可以借助于身上的靈孔,汲取天地間的靈氣以滋養體內,排出體內的污濁。這也是為什麼六兩雖是狐狸,然而身上卻沒有狐臭,甚至還會散發出淡淡幽香的原因。

但是靈孔被堵,那麼靈狐就只能依靠凡常的飲食供給,缺少了天地靈氣的蕩滌,很快便會變得虛弱厭食,從而迅速的瘦弱下來,便有了當初鸞歌再見六兩時候它的那副慘淡模樣。

而這阻住六兩靈孔的氣牆來處,便是巫力——以舒陽那樣高超的術力,也無法解決掉的氣牆屏障。

想到這里,鸞歌突然想起自己重新蘇醒的時候,再見到六兩,已經又是當初肥圓粗滾的樣子,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突然覺得自己在昏睡的那些日子里,好像發生了很多她並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些事情,舒陽好似並沒有告訴她的打算,可是她卻又不得不去了解……

這樣想著,鸞歌只覺得思緒越發的亂起來。好像所有的矛頭都開始指向了巫者,可是巫者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在這其中又扮演者怎樣的角色?她現在好似全然不懂……

自己如今這般,乃是源于在為蒼狼診治的時候,她看出了那道裂痕,動用了雲生結海之術生出的不適所致。那麼如果真的如無落所說,是巫力造成,那麼是不是說,當時有懂得巫的人在場?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出現,便被鸞歌自己排除。

若是真的有懂巫的人在場,那麼他這樣做就是不想讓自己治好蒼狼,為什麼又只使出這麼一點力氣呢?

以當時的情況,他完全可以借著自己施術的時候動些手腳趁虛而入,這樣不僅僅是蒼狼,就連她自己只怕也會被搭進去了,豈不是一箭雙雕的好辦法?

然而卻並沒有。

相反,正如無落所猜的那樣,這道巫力太小,小到雖然讓她體內醇正的內息受到影響變得紊亂起來,但是最終沒能阻擋她最終治好蒼狼。

所以她判定,這巫力的來源,定然不是某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她當時明顯感受到那股力量不是來自屋外,而似是直接從蒼狼的體內滲出。

想起蒼狼眼楮生病的詭異成因,鸞歌突然萌生出一種猜測來︰

或許,蒼狼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是懂得巫力的人下手造成的……

心頭一驚,似是有什麼東西被揭開,鸞歌試探著開口道︰「安陽城內,懂巫力的人很多嗎?我好像記得,當初和你一道去楚國的那個浮生,好像就是巫者吧……」

「不錯,浮生乃是巫者。」

無落苦笑一聲,然後回答她最開始的問題︰「但是安陽城內的巫者,卻並不多,或者說,就我目前所知道的巫者,就浮生一個。」

「所以你才問我是不是浮生回來了?你以為我是遇到了他所以才造成這樣?」鸞歌這下終于明白方才無落為什麼這麼問了。

「是。但是我後來一想,且不說浮生的事情辦完還有些時日,這日子離他返程的時間還有些距離;若是他真的對上了你,只怕你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僅僅只是有些氣息不穩的樣子了。」無落看向她,卻並無調侃奚落之色。

但是這話听得鸞歌還是有些不服氣,好似在無落眼里,自己就一定會比那個叫浮生的巫者差一樣。

當初楚國京郊對戰,她敗給那個浮生,不過是因為她的身後有五萬將士需要保護,面對那麼多的巫蠱傀儡,她不能只顧著自己,而不去管那些普通的士兵。心有所牽又生出顧忌,她這才因為一時失神給了浮生可乘之機。

而如今且不說她在舒陽的指點下,已經對術法有了更新一層的理解與進階,更是懂得了如何更自如地控制體內來自鳳凰神鳥和上古神獸的力量。盡管這力量並不若它們生存的時代那樣巨大,但是相較于當下這個神跡滅絕,連術者都寥寥無幾的時代,已經算得上是不可輕忽了。

于是但听她道︰「難道他對上我還能殺了我不成?且不說我與他並無恩怨,再者就憑他那點手段,若真是明著來的話,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真是孩子氣。」

聞說鸞歌這話,無落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負手往前踱了幾步,在窗前站定道︰

「浮生這個人性情乖張,在他面前從來都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他也不會抽空听人講什麼道理。于他而言,要麼有願意讓他為之奔波的利益;要麼能強于他讓他信服;要麼,就是能夠握住他的軟肋,脅迫于他。

「論利益,作為西南苗疆的少族長,富不下晉,有誰能讓他為之折腰?論能力,苗疆那等古怪邪術橫流的地方,他敢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正面拼力或可不敵,但是一旦用起蠱來,只怕輕易便能讓這人間成為修羅地獄,這樣的人,一旦發起狠來,又有誰能攔得住?」

「西南苗疆的少族長?你是說浮生?!」鸞歌驚詫出聲。

西南之地她雖從未去過,但卻不代表全然不了解,但她卻完全沒有想到浮生居然有著這樣一層身份。

尤其是苗疆一代,以五毒為尊之族,其擅御毒蟲,擅用巫蠱,于瘴毒沼潭之中仍可存活,並就此繁衍生息,成為西南惡瘠之地尤為獨特也極為神秘的一族。

提起這一族人,據聞常伴蛇蠍,聖蟾蜈蚣蜘蛛也是從不離身,生活習性與中州之人全然不同,所以絕大程度上那些記載各地風物的志記上,都會將之形容成人身蛇尾,或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可是誰曾想,浮生竟然是苗疆人?

而且還是苗疆的少族長?

那麼他放著自己養尊處優的苗疆之地不呆,為什麼會跑到晉國替區區一個蘇月翎鞍前馬後?

「按著你的意思,浮生有把柄落在了蘇月翎的手上?」

鸞歌定定的望著無落,道出了那個最顯而易見的猜測。

但是她又生出迷惑。

無落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明明自己與蘇月翎不合,明明自己想要取蘇月翎的性命,他不是該竭盡全力回護自己的主子,不讓人有機可乘麼?

但是無落並沒有回頭,只留給她一個玄色的背影,讓她模不著頭腦。

「我只是將事實擺在眼前罷了。況且若是去苗疆打听,浮生這個人的身份,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所以這也算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無落淡淡開口,依舊沒有看鸞歌。

所以這就是他毫無保留一股腦道出的原因?

听到這話,鸞歌卻有些傻眼。

這如何能讓她不要想太多?

且不說晉國往苗疆,因為西南獨特的地形和惡劣的環境,找不找得到那些族人還難說,就是行程來回也得一個月左右,哪里就是什麼人盡皆知?這人到底是裝傻呢,還是裝傻呢?

「所以,你說這麼多到底是因為什麼?」

攔得再猜,鸞歌直接開口問道。

「不為什麼,只是闡明利害,讓你以後在對上浮生的時候,能避開就盡量避開,不要與他硬踫硬。否則最後吃虧的還是你。」

這一次,無落終于回過頭來,望向鸞歌的神色里,並不是她所猜測的取笑或是輕視,而是一種近乎認真與嚴肅的警示與告誡。

這個時候,鸞歌若是還不領情,就是真的不辨是非了。

于是但見她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好,我會注意的。」

「你明白就好。」無落應聲,然後轉了話題︰「麥冬的藥只怕快碾完了。他幫你碾了藥,你就幫他把該他收拾的那些草藥收回庫房吧。今天第一天上工,因為意外遲到我且不罰你的工錢,但是一定沒有下一次了。」

鸞歌聞言欣然應聲,然後裝好了那兩個小瓶的藥,回到院里開始收拾那些晾曬著的草藥。

待她收拾完的時候,日頭已然西斜,與無落和麥冬道別之後,她便回了三皇子府。

因為早上鸞歌出門的時候,宜碧已經和角門的人打過招呼,所以眾人都知道鸞歌如今是府上那位住在結香居的女客,甚至三殿下還將自己身邊的兩個大丫頭撥去服侍,因此待鸞歌進門的時候,大家都認真的與她見禮。

到了結香居,剛進院門,便見宜碧端著一盆水從屋里出來,瞧見她回來忙將水遞給一旁的灑掃的鶯歌,迎上來道︰

「姑娘可算回來了,主子方才讓楊成傳話來說,今晚在明輝堂為您設宴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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