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第四十五章 雲鶴夜宴嬌客至

作者 ︰ 雲城九少

十五月圓,乃是帝後同寢的例日,也是晉國多年來不曾改變的祖宗規矩。

哪怕皇後早已故去,卻也是不得不守的規矩。

夜色之中,一輛馬車停在了宮門之外。

守衛正要阻攔,被那車夫亮出的腰牌一震,忙不迭的讓開道,連檢查也省掉,直接放了馬車入內。

靈碧宮內,長燈明明,隱有琴聲悠揚傳出,在夜風里四散開來。

值守的宮人早已習慣了這個時候听到這樣的琴聲,可是今日不過半刻,那一曲鳳求凰還不曾彈完,琴聲便戛然而止。

「娘娘,殿下來了。」有宮娥裊裊,在撫琴之人身邊輕提。

「讓他進來吧。」

平掌按弦,將余音抹去,宮裝婦人起身至榻,抱起一旁酣睡的貓兒,長甲鋒利而妖嬈。

「母妃。」

&lt華碩沖著婦人施禮,而後直接走到婦人身邊坐下,望一眼貓兒道︰「大白怎麼又肥了?」

「可見你已經多久沒有來看過我了。」

輕輕拍了拍白貓的身子,婦人抬眼,望著華碩的眼楮里滿是寵溺的埋怨。

「是兒臣之錯,這些日子忙著調查老三請來的那個人,所以沒顧得上來給母妃請安。」

「怎麼樣?今日見到了?」蘇貴妃悠悠問道。

「母妃怎知?」華碩奇道。自己今日說要進宮的時候,並沒有提說此事。

「若是一切順利,只怕你不會這麼著急的來見我。況且昨兒個又找無落幫忙。只怕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吧。」說著蘇貴妃又嗔了兒子一眼。

「我就說呢!怪不得母妃知道,定然是無落跟你說了。」華宸恍然。

蘇貴妃笑了笑,不置可否︰「說吧。怎樣麼了?」

「母妃可知那所謂能智比張河曲的男子是誰?」

「不知。」

「無落先生肯定告訴您了,算了,我還是再說一次吧。」以為母親哄自己開心,華碩道,「早先兒臣打探到的消息,那男子名叫舒陽,乃是平州山里住著的隱士。派人去查探的時候,也確實得知那一處宅子置了有些時日,屋主什麼的也都沒差錯。只是那人愛雲游,一年也難見幾回身影,所以一切無從查起。

「後來我的人想從暗中動手,夜襲舒陽一行。誰知卻中了一種連無落先生也看不出來的毒。于是兒臣便請無落先生與****一道,再行第二次劫殺,遇到什麼事情也好照應。先生本不肯,後來還是醫者的好奇使然,跟著****一道去了。」

「可是您猜怎麼著?」華碩說得激動,聲音不由拔高。

蘇貴妃眼風一閃,屋內的眾人都退了出去。

華碩沒有注意到,而是繼續激憤道︰「先生竟然說。那二人是曾經使得楚國改朝換代的推手!就是當初壞您計劃的那兩個人!那個師兄就是當初追著浮生那個怪人大半個城還甩不掉的男子,而且他的師妹此次也來了!」

「你說什麼?」蘇貴妃雙眼微眯。撫著大白的手指不覺用力,貓兒吃痛,喵嗚一聲從她懷中逃竄開了。

十幾載辛苦毀于一旦,恆王與晟昭帝的事情,如今仍舊是蘇貴妃心頭不能提及的一塊心病,知情如浮生非是甘願臣服,自然不會再多言;無落知情甚少,也只是寥寥數語,況且他們都不敢當著蘇月翎的面再提此事,可是如今,剩下的一個知情者,也是她的兒子,親口道出了這個事實。

「這是無落說的?」蘇月翎目眥欲裂,似乎憤恨于出了這樣的事情,無落卻瞞著自己。

可是下一刻,便听華碩開了口。

他只當母妃的情緒波動是因為懷疑此事的真實性,因此道︰「今天無落先生連夜趕回的時候,先上了兒臣府上,對孩兒講了此二人正是去歲那一男一女。說完之後便回濟世堂坐診了,讓孩兒告訴您此事,說等到明日再與您細說。」

「我倒是忘了,今日是他看診的日子……」蘇貴妃怒氣稍減,似是想到什麼,問道︰「你說這次來了兩個人?」

「不錯。兒臣前幾日見到了,那女子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但卻使得一手好鞭法,竟能擋利箭與外,若單論功夫,只怕並不在大內高手之下。」

「難道是她?」蘇月翎眉頭微皺。

「母妃認識此人?」

「不,我不確定。」蘇月翎搖了搖頭。

據浮生回來所言,當初在楚國的京郊樹林中,有一名紅衣女子擋住了自己的去路,竟然化解了自己的巫陣,後來又隨著楚國長公主千華出現在皇宮之中,據說乃是楚帝的女兒……可是後來,卻又說是被恆王偷偷換掉的民間女子……

記憶中有一道弦被撥動,蘇月翎突然想起當年在山上時,翻閱過的有關楚元帝楚落的記載。

書上說,那楚落乃是紅鸞宿主之身,而浮生卻道那女子已是金鸞身……

當年紅鸞已可大興楚邦,那如今金鸞……

可是她卻並沒有染指楚君的帝位,如今又來到晉國,難道真的是天興三子?

難道天命真的不可改?

她明明已經將齊國那個公主換掉……師父所說過的大主貴相也已破……

為什麼又會有新的宿主出現?

不。

蘇月翎搖了搖頭,紛雜的往事在一瞬間侵襲而來,讓她的心頭莫名生出幾分慌亂。

這是近二十年來,就算是對上皇後是,她都從不曾有過的感覺。

「母妃?」

華碩覺察出不對,不由出聲探問。

「讓無落明日來見我,有些事情。我需要親自問問清楚。」

收斂神色,蘇月翎對著華碩道,而後又認真地望著他︰「你先不要輕舉妄動。若是能與那女子交好,則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也萬萬不要輕易動手,待我確定一些事之後,再與你細說。」

難得見母親這樣鄭重的神色,華碩也點了點頭。還想再問什麼,可是看到母親心神不寧,只好囑托了早休息。從靈碧宮中退了出來。

出宮之後,吩咐人去濟世堂給無落傳話,想起母妃最後的囑托,華碩問****道︰「今日老三在何處宴請那些人?」

「就在前面的雲鶴樓。」****答道。又問︰「殿下要去?」

華碩輕笑一聲。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反問道︰「為什麼不去?」

如是良辰美景,又有沒人如斯,如何不去?

……

若問什麼是寄蜉蝣于天地,直至多年後想起,鸞歌的回答仍舊是夏夜登上雲鶴樓觀景台時的感覺。

這觀景台沒有屋頂屏障,卻也因此給人立身天地,可摘星辰的感覺。尤其是樓高居安陽首。放目極望,腳下是畫舫游廊。闊遠無極的粼粼江面。映襯著岸邊的燈影,載著游船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更遠的地方,是早已化作星點的萬家燈火,與天邊星子融目一體。

鸞歌突然想到晟昭帝的寢宮。

那座宮殿,是楚國僅次于登高台的高閣,站在階上往下望去,也是這般寥闊——可那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寥,不是如今天下一體的熱鬧與喧囂。

「鸞歌姑娘覺得此地如何?」

不知何時,華宸已經站在了鸞歌身邊,與她同望著這腳下的安陽城,望著遠方的燦爛星河。

不解華宸此意為何,或許也只當他是隨口一說,鸞歌笑了笑︰「早聞晉地能工巧匠居多,卻不料也有這般造化鐘神秀的鬼斧。今日一見,方知聞名不如見面。」

「听姑娘這話,竟不是我晉國之人?」華宸問道。

看來不僅僅是蘇懿注意到她在秋溟居的那句話了,連華宸一樣留了心。

「我師兄是晉人,卻不代表我也是。」鸞歌笑了笑,伸手將被夜風吹得飄飛的碎發牽至而後,望著江面道︰「我是燕人。」

三媒六聘已過,高堂也已拜——就算不是自己,可是在她的心中,自己已是洛天的妻,已經燕國的婦。

這樣的自己,自然是燕人。

從來沒有人問過鸞歌這樣的問題,直到今天華宸開口,她才覺得從來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齊茗絡是齊國的公主,可是她尸骨已寒;楚鸞歌是楚國的公主,可是她卻不是自己的靈魂;唯有她,唯有如今這一個寄居于旁人體內的靈魂,才是永遠的自己。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腰間的掛佩,鸞歌的唇角淡出一絲笑意,又一次重復道︰

「無國無家之人。」

大燕,在十三年前便已然亡國。

這是整個中州大陸都知道的事情。

望著鸞歌通透釋然的神色,華宸突然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那雲淡風輕之下,是不是掩藏著不為人知的家仇國恨?

于是華宸帶著幾分歉意與安慰,笑了笑道︰「人生在世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姑娘方才不是一直喊餓嗎?自古飽食煩憂解,華宸可是深有體會。不妨入席品一品這雲鶴樓的飯菜,也好棄憂望愁,豈不歡喜?」

看著華宸伸手作邀,鸞歌收回目光,笑著點了點頭。

正要落座時,回頭望了一眼正在與舒陽說著話的蘇懿,想了想,又對華宸道︰「殿下與我師兄等人終是男子,只怕酒席之間同坐頗多拘束,也不便你們把酒言歡,所以且容鸞歌與姐妹們同坐。」

說著望向旁邊一桌。

那是留給雲晴和雲婉的地方。

因為知道雲晴和雲婉的身份不是真正的婢子,但是若讓她們與華宸等人同席卻也不夠資格,所以如今觀景台上,擺了兩張桌子。

听到鸞歌這樣說,華宸想想也是,而且又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也就沒有失禮與否的問題,所以並沒有阻攔,客套兩句之後,又往舒陽與蘇懿所在的地方去。

到底是安陽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樓,這樣的環境且不說,便是上菜的速度,也令人咋舌。

等到眾人方一落座,那伙計過來問了一聲,得到可以上菜的消息,便有人捧著盤盤精美的菜食而來,遠遠地聞著,都讓人齒頰生香。

看著眼前的燒鵝,雲晴登時高興地對著雲婉道︰「雲婉姐,你快嘗嘗看,這才是雲鶴樓正宗的燒鵝,比起賀州那個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可不知好多少倍呢!」

等宜碧用筷子給鸞歌夾了一快鵝脯放在碗中的時候,雲婉這才給自己夾了一塊,嘗了嘗也不由點頭稱贊︰「的確是比那里的好吃些。」

「雲晴姑娘竟然吃過雲鶴樓的燒鵝?」

看著雲晴與雲婉抱團,並不怎麼待見鸞歌,甚至連最根本的禮數也沒有的時候,宜朱不由心生不滿,對著她熱絡的樣子涼涼地道。

「我知道很奇怪麼?我瞧上去像是吃不起的樣子麼?」

鸞歌不由抬頭,瞧著雲晴唇角微勾,這會兒倒是稀奇了,雲晴的腦袋瓜子瞧上去還是很好使的嘛,竟然能听清別人的嘲諷。

「奴婢可沒有這樣的意思,也就只是好奇問問罷了,雲晴姑娘做什麼這麼大的火氣……」宜朱從來都不是好惹的性子,華宸身邊四個大丫頭在整個府里都是橫著走的,哪里會怕這麼個小丫頭?

若在平時無聊的時候,鸞歌倒樂意看著這兩個丫頭掐掐架斗斗嘴,也算無傷大雅,可是如今這麼多人在場,鬧將起來就是不懂規矩,不管是三皇子這邊,還是舒陽這邊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遞給宜碧一個眼神,示意她攔著宜朱二人。

雲晴何曾受過這樣委屈,听到宜朱的話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望著宜朱道︰「誰火氣大了?!明明是你先……」

話剛說到一半,她的袖子便被人扯住,回頭一看,是雲婉。

雲婉沖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這樣的場合發脾氣,就在這時,宜碧也開了口。

「雲晴姑娘莫要誤會,宜朱她不會說話,她的意思是听姑娘的話,似是吃過雲鶴樓的燒鵝,所以想問問姑娘是不是安陽人而已,並沒有旁的意思。」

說著,宜碧笑著遞過一杯酒水與雲晴道︰「雲晴姑娘不妨嘗嘗這雲鶴樓新近自釀的百花酒,香甜可口卻並不辛辣,女子飲來還有美容養顏的奇效。權當婢子替宜朱賠罪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宜碧的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又有雲婉在旁警示,雲晴也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只好順坡下驢,接過那酒喝了,這才矛盾消弭。

但是與宜朱的眼神對上的時候,二人皆是冷哼一聲,將腦袋轉向不同的方向。

想到宜朱在車上替袁家小姐抱打不平的憐惜之詞,鸞歌心中不由暗嘆,若是她知道這袁家小姐就是雲晴的話,會是怎樣的反應?

失笑之間,卻听一道從未听過的男聲從登台的階梯口傳來,帶著幾分慵懶蠱惑的笑意,似是不盡的荼蘼︰

「我就說為什麼掌櫃的不讓我上來呢,原來是三弟在此宴客!」(未完待續。)

PS︰求評論QAQ自說自話的感覺好寂寞…….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鸞翔九天最新章節 | 鸞翔九天全文閱讀 | 鸞翔九天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