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第五十四章 閑庭臥看雲起時

作者 ︰ 雲城九少

原來在沐春閣弄髒了明王衣物的並非眼前這個小太監。

本是那小六子領著二人前來,但是行至一半,突然鬧了肚子,拉著經過的小貴子讓他幫忙帶人往暖閣來。但是又怕他老老實實帶人去了東暖閣壞了上頭吩咐下來的事兒,這才欺小貴子說東暖閣那邊正在修繕,不宜待客,恰好西暖閣沒有人,才讓他帶了人往這邊來,又交代了取衣物之事。故而才有了這番誤會。

小貴子哆哆嗦嗦講完,抬眼看著總管太監︰「大人明鑒,奴才不敢有半句欺瞞。」低頭之時,突然指著遠處一個人道︰「小六子!」

趙海轉頭,果真看見一個小太監的身影遠遠逃開,登時氣得炸了肺,忙讓人去將那小身影抓了回來。

好小子,當著萬歲爺的面兒也敢就這麼逃了,看來脖子上那小腦袋是當真不想要了!

到底是內廷的侍衛,三兩下就將小六子攔擋住,抓了領子像只小雞一樣拎了回來。

那小六子被拎著還不老實,扭著身子撲稜胳膊想要反抗,只是御前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當著他那就踹了一腳,小六子一下子老實了起來,雙手捂著那命根子齜牙咧嘴的直吸氣。

旁邊眾位官家女眷瞧著這一幕,看著他那猢猻樣兒,都用帕子掩住了嘴巴,各個矜持地低頭悶笑了起來。

那侍衛將小六子扔在小貴子身旁,不言不語的退回皇帝身後。

趙海瞧著這小六子越發的晦氣,湊上去又給了他一腳,指著罵道︰「小兔崽子,見了聖上還敢這般無禮,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還敢跑?我讓你跑!我讓你跑!」說著又加了幾腳,心頭這才舒坦了不少。

那小六子如何抵得住這樣的對待,蜷縮著身子硬是在地上滾了幾滾。不過嘴里倒是乖泛地叫著︰「奴才知錯了!奴才有罪!陛下饒命!大人饒命啊!奴才知錯了!奴才什麼都說!」

「趙海。」晟昭帝擺了擺手,示意夠了。

趙海這才雙手在自己身上拍了拍,像是要除去什麼髒東西一般。邊拍邊道︰「狗奴才!還不快從實招來?!是誰指派了你來做這等豬油蒙了心的缺德事兒來?若是有半句欺瞞,可仔細你的皮!」

「是是!」小六子忙答道。伏跪在地上瞥一眼身後的皇後,心下一狠,橫豎都是一死,怎麼都不能做個冤死鬼,說什麼榮華富貴,現在他可是連命都快沒了,到頭來這主事兒的人竟連句說清的話都沒有,自己白白落得這般下場,也恁地可惜,不若魚死網破來得痛快!

正要開口,卻听得左後方輕咳一聲,順著聲音偷眼瞧去,便看見同樣伏跪在地上的祁嬤嬤,祁嬤嬤看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地趴著,只是那右手腕上卻亮出了一個明晃晃的玉鐲子。

小六子登時徹骨冰寒。

他認得那鐲子,那是他們家的傳家之寶,當年鬧災荒老母將那鐲子典了出去給家里買了米,一家人這才不至餓死。只是母親當了鐲子之後心中一直念念,更是為此患上了重病。後來家中日子更難過,迫不得已,他才入宮淨了身,換來的第一筆銀子便是贖了這不值錢的玉鐲子還給老母。

只一眼,他便認出了這鐲子,瞬間如入寒冰之地、心死如灰。

自己死了不要緊,可是家中體弱的老母怎麼辦?落在她們手上哪里還有活的路?!面上多了幾點淚痕,竟是抽噎著不再開口了。

眾人都準備听听這小太監會道出什麼事兒來,卻見他到嘴的話又不說了,不由有些悻悻然。趙海在一旁等得不耐煩,看著晟昭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怒聲道︰「混賬東西!瞧著你今兒個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說著便要動手,那伏跪在地上的人卻開了口︰

「小的這就招來!小的該死,沒有人指使奴才,是奴才自個兒壞了心腸,才干出這等讓祖宗蒙羞的陰損事兒來。之前奴才干差了差事被三公主訓斥,是以才懷恨在心,想要伺機報復。剛才又觸怒了明王,怕事後受到責罰,這才想出了這等陰損的事兒來。

「奴才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聖听。奴才自己做的混賬事兒奴才自己當著,不求陛下饒命,只望陛下饒了奴才家中體弱多病的老母。陛下仁慈,還望您成全。」說著不住的叩頭。

皇後和祁嬤嬤聞此,這才松了口氣兒。到底是個沒用的廢物,好歹最後還算得上機警。

皇帝冷嗤一聲,也不置可否,只冷笑道︰「倒是個孝順的。」說著不再看他,嘴里只吐出兩個字︰「杖斃。」

趙海使個眼色,自有人將小六子拖了下去。

眾人都不由得哆嗦一下。

雖是入了夏,到底還是有點暮春的冷意。

皇帝回頭一掃身後的官眷,用手遮了遮頭頂的太陽,悠悠道︰「朕與諸位臣工忙忙于國家大事,內廷家事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看顧,諸位夫人勤勉持家,也要擔得起主母的責任,省得後院失火擾的朝堂之上不得安寧。」

說罷,看一眼身邊的皇後,「皇後,你是一國之母,更要擔起表率之責,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只望日後莫要再有便好。只是那些爛醉的嚼舌之人,終究留不得,免得攪得後/宮不得安寧。」

眾人齊道是,皇後面上也有些訕訕。

說著皇帝一掃她身邊的祁嬤嬤,道︰

「你是皇後身邊的老人,可誰知連你也這般不懂規矩,朕憐你門主僕情深,便暫且饒你一命。」皇帝頓了頓。

「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謝陛下!」祁嬤嬤聞此喜不自勝,滿心歡喜的磕頭謝恩。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問題既是出在那張爛舌之上,想來留著也沒什麼用了,拔了倒也方便,往後需得好生伺候你們家主子。」晟昭帝淡淡道,仿佛和旁人談論今日早膳用了什麼一般隨意。

「陛下!」

「陛下!」

皇後主僕二人齊齊出聲,然而皇帝卻並不為所動,繼續道︰「後/宮之事甚是繁瑣,朕也憐你日日操持不得安歇,日後便讓珍妃從旁協理吧。你們二人姐妹情深,讓她幫襯著你也能得閑兒養養身子。」

皇後聞此面色倏變,心下灰敗非常,也顧不得祁嬤嬤的事︰這哪里是體諒,分明是懲罰。

不管前堂**,權力的大小便等同于身份的高低。自古只有皇後統理後/宮的道理,讓人從旁協助可是莫大的侮辱。

如今讓珍妃從旁協理不只是對自己的掣肘,更是對自己的不信任。皇上今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給她難堪,讓她還有什麼顏面。

縱是如此,她又如何能說半個不字?看著皇帝淡淡的面色,只能行禮謝恩︰「謝陛**諒恩典。」隨之又道︰「臣妾有些乏了,容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輕嗯一聲,看一眼那依舊緊閉著的暖閣正門,對著噤聲不語的眾人道︰「都散了吧。」

這一聲讓眾位驚恐不安的官眷如得大赦。

眾人原本都是來賞花品酒,希望借此機會能多結識幾位夫人小姐,多攀幾個高枝兒,誰料最後卻目睹了這一幕,皇帝大怒,連皇後都受了牽累,站在這里如何能不難熬。得了令,一時間都作鳥獸散。

一時間院子里只剩下朱伯和皇帝及其宮人。

就在這時,只听暖閣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明王從里面懶懶的走出來,打著哈欠伸個懶腰,陽光正打在他穿著的五華錦服上,恁的光彩奪目,愈發襯得他風度翩翩宛若仙人。

他睡眼惺忪的看著晟昭帝,笑道︰「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陛下到底是個有福之人,這休憩的暖閣都比我齊國好上不知多少。」

朱伯道一聲「王爺」,退至一旁站著。

晟昭帝心下冷笑︰睡得真好?外面這麼大動靜當真听不見麼?這般裝模作樣等到事情處理干淨才不緊不慢的出來,也難為火燒眉毛他還有這樣的耐性。

轉念一想,也怪不得旁人,只怪皇後愚蠢,居然想出這樣拙劣的手段。還真當自己是姜太公,直鉤都有魚兒送上門來麼?沒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丟了皇家顏面。不過倒也好,趁機敲打敲打鄧相,免得他以為自個兒在朝堂之上動的那些花花腸子自己不知道。

月復誹歸月復誹,皇帝仍是笑道︰「枕席之舒哪如**山水泛舟五湖來的瀟灑自在,王爺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只是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做陪了,王爺自便。」說著,對趙海道,「去沐春閣遣散了眾人,回御書房。」

「陛下走好。」明王拱拱手,看晟昭帝頭也不回地離開,消失在院門外。

他嘴角噙著愜意自得的笑容,扭扭脖子,舒展舒展筋骨,徑自走下台階,邊走邊道︰「今兒個太陽倒真不賴,朱伯,想來去觀海殿前的池子里釣兩條魚,吃吃野味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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