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現在讓你和我回苗疆，你願意麼？」蕭傲天開口問道，認真的神色不似作假。
「苗疆？」落雪想起曾和蕭傲天說的話，當初好像還讓他包吃包住來的，可前提是她去找他，怎麼現在反過來成了他要帶她走了？感覺怪怪的呢，落雪尷尬的笑了笑，「自古都是被許諾的要許諾的兌現諾言，還從沒听過許諾的問人家怎麼還不讓我兌現承諾的。」
「我不是許諾的人，你也不是被許諾的那個人。」蕭傲天笑了笑，然後續道，「落雪，苗疆，你遲早是要去的。」
「為什麼？」問話的是凌楠。
落雪看了一眼凌楠，然後又看向蕭傲天，等著他的下文。
「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你娘麼？」蕭傲天沒有賣關子，但是他也不想一次說完，他怕落雪接受不了。
「你當時就提了一句，怎麼了？」落雪听了蕭傲天的話心就突得一跳，接下來蕭老頭要說什麼？一直冷靜沉穩的落雪此刻卻格外心慌，怎麼也靜不下心思考。
「你娘葬在苗疆。」蕭傲天頓了頓，接著說道，「十五年了，你該回去祭拜她了。」
「我娘，，去世了麼？」說不失落是假的，雖然從沒有得到過，可是落雪卻覺得她應該也是有母親的，她確實有母親，可是卻去世了，說到底她還是沒擁有過，所以也談不上失去，可是到底抱過希望，如今希望破滅了，落雪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有氣無力的低著頭。
凌楠看了落雪一眼，雖然她整個人都有些蔫吧，可是他也不想去浪費精力安慰她。
「你娘是難產死的。」蕭傲天拍拍落雪的頭，悵然道。
落雪忍不住抖了抖，這可和她沒關系，十五年前從她娘肚子里爬出來的是柒月，和她真心沒關系，就算蕭傲天想遷怒也不該找她，該去找柒月才對，至于柒月，都死了五年了，要是投胎了就算輪回司人多排不過來這會兒估計都該會跑了。
「你生在七月十五，子時最後一刻，你娘生你的時候難產，從十四的亥時就開始陣痛，一直折騰到子時。」蕭傲天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誰也沒想到你在子時最後一刻出生，穩婆想把你推回去，讓你避過這個時辰，可是你到底還是出生了，你娘大出血，沒來得及看你一眼就去世了。」
落雪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本就受傷的喉嚨此刻說起話來更為嘶啞，「想必是穩婆要推，而我又一直往外爬，傷了我娘的身子吧？」
蕭傲天詫異的看了落雪一眼，然後點點頭，可此刻落雪低著頭，點頭她也看不到，于是就開口道，「不錯。」
「真荒唐。」落雪恨道，一個時辰而已，居然能引來這麼一樁禍事，害了一條人命。
「不是荒唐，苗疆長巫蠱，你的生辰太過陰煞，這在蕭家是大忌。」蕭傲天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就把我丟到這里？」落雪嗤笑了一聲，「和我說這些干嘛？既然你們蕭家舍棄了我，我也不會巴巴的湊上去。」
蕭傲天搖了搖頭忍不住苦笑，「不是蕭家舍棄你，而是你沒有至陽之人相護，就活不過十五歲。」
「至陽之人？」落雪愣了一愣，生辰八字分陰陽她還是知道的，難不成柳府有至陽之人？柳府她不知道，不過落塵倒是佔了至陽的生辰，欽天監還拍馬屁說落塵身負龍脈之氣，能不身負龍脈之氣麼，落逍遙就這麼一個兒子，皇位不給他除非南齊滅了。
「北秦將軍柳岩就是。」蕭傲天解釋道。
落雪明白了，感情就為了一個生辰自己就被送到柳府做下人了。
「你是柒月？」凌楠忍不住打斷，眼里閃著莫名的神采，睿智如他此刻已經猜到落雪的身份。
「嗯。」落雪應了一聲，然後繼續梳理腦海中亂成一團的思緒。
好吧，可能蕭老頭說的有道理，柒月確實沒活過十五歲。
落雪發呆沒多久就理清了思路，靈台重現清明，畢竟原來多少也猜到一點，而且那些都是柒月的事，和她可沒關系，她也不可能代替柒月去怪蕭家的人，況且她也活的好好的，至于蕭家？唔，她倒是可以去苗疆給她娘上一柱香。
「這麼快就接受了？」蕭傲天笑道，還不錯，比他想象中的冷靜。
落雪不介意的擺擺手，「原來多少猜到一點，沒什麼接受不了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封建迷信放在現代還有人相信，何況是古代，何況他們若不把柒月送來，她能不能重生都兩說。
「猜到一些麼？」蕭傲天低低的笑了一聲，然後又道，「那你有沒有猜到我是你爹？」
「那我上哪猜去。」落雪撇撇嘴鄙視到，她又不是算卦的掐指一算就什麼都知道了。
「等等，你說你是我爹？！」落雪反應過來蕭傲天的意思噌的站起來，她听錯了吧，肯定是她听錯了，她爹不是蕭傲霖麼，怎麼可能成了蕭傲天，如果不是她听錯了，那肯定就是蕭傲天在開玩笑，對，肯定是蕭傲天在騙她，想到這，落雪就釋然了，蕭傲天和蕭傲霖不對付，他肯定是不想讓他們父女相認才編了故事騙她，對，肯定是這樣，她白天說了他又不是她爹沒資格管她的，所以晚上他就來騙她，肯定是這樣的，可是蕭傲天從沒有騙過她啊，最多不過是和她說以後再告訴她，現在就是他曾說的以後麼？
可是蕭傲霖又是怎麼回事？落雪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犯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當初柳芊芊說柒月的父親會在她十五歲的時候接她走，她記得蕭傲霖和她說過他找了她十五年，所以就把他當成了父親，可是蕭傲霖其實一直在她身邊，要接她也再順理成章不過，只是落雪認定蕭傲霖是父親就刻意把蕭傲天當成了大伯，卻從沒有想過蕭傲天是她父親的可能。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錯了？落雪還是不敢相信，蕭傲天怎麼就突然成了她父親呢？
「這玩笑可不好笑，你別騙我。」落雪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與乞求，她恨不得跪下來求蕭傲天告訴她其實他是在騙她，他不是她父親。
蕭傲天嘆了口氣道「落雪，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我沒騙你，你是我女兒，蕭家的嫡女，只有蕭家的嫡系血脈才能操控百獸，，，」
「夠了別說了！」落雪突然歇斯底里的打斷，「所以當初送我去柳府的人是你，後來我被送出柳府你就讓落塵救了我，因為他也是至陽之人，作為報酬你就留在落塵身邊給他煉藥，可是落塵忌憚你再加上我被他下了噬心蠱怕你報復，所以才把你關在天牢里對不對？」
蕭傲天點點頭，難為她居然還能想到這麼多事，「你說的不錯，只不過當初，，，」
「別說了。」落雪喊了一回嗓子疼的厲害，這會兒聲音也低了下來，嘶啞之中還帶著一絲無望，「你女兒是柒月，而不是我落雪。」
蕭傲天愣了一下，然後開口道，「落雪，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也是不得已，也許你覺得荒唐，可是巫蠱既然存在，確實是有它的道理的，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忘了你九歲那年，，」
「我說了我不是你女兒，」落雪的身子不住的搖晃，仿佛下一刻就會跌倒，凌楠站起來扶著她，落雪掙扎了一下，可是凌楠的力道她掙不開，也就由著凌楠扶著。
自嘲的笑了笑，落雪問道，「天牢的時候你肯幫我，是因為我是你女兒吧？出了天牢你要殺落塵也是為了替我報仇吧？白雲山上你多次幫我，不肯讓我叫你伯父一類，宜陽縣的時候沒有丟下我，幫我拔蠱，我為了落塵差點失血而死的時候給我輸血，你做這些，都是因為我是你女兒吧？」
蕭傲天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點點頭，若不是他女兒，他犯得著多次涉險救她麼？
落雪勾了勾嘴角，努力想讓自己笑出來，可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蕭傲天，你的女兒柒月已經死了，五年前被趕出柳府的時候就死了，我是落雪，不是你女兒。」
「落雪，別說氣話了，我知道在柳府你受了委屈，以後我會彌補你的。」蕭傲天無力的勸慰道，他想不通一向明理的落雪此刻怎麼這麼無理取鬧，難道真的是今天告訴她的事情太多她接受不了？想必是吧，蕭傲天發現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落雪的表現。想到這種可能，蕭傲天就再次開口，「我知道今天突然告訴你這些你可能接受不了，可是你十五歲的生辰也過了，本來我也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再加上你今天和我說的話確實也讓我听了很難過，我可以給你時間冷靜，你先在這里住下，一切都慢慢來，我不逼你。」
落雪靠在凌楠閉著眼懷里深吸了一口氣，好聞的檀香讓她清醒了不少，再睜開眼時落雪已經恢復常態，只是眼底多了一絲絕望，語氣平靜卻帶了些許嘲諷，「蕭傲天，你可能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說過我不是柒月，柒月在五年前死了，而我，是異世而來的一縷孤魂，你不是擅長佔卜麼，怎麼沒有算到，你女兒已經被人借尸還魂了呢？雖然我前世也是孤兒，但是我還不稀罕，套用別人的身份享受不屬于我的寵愛。」
此話一出，凌楠和蕭傲天都驚呆在原地，凌楠還好，很快就恢復常態，他不過是被借尸還魂一說驚到了，至于落雪怎樣，他不大關心。
反觀蕭傲天，此刻卻像離了魂一樣雙眼沒了焦距，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說柒月死了，而你不是柒月？」
「對，我不是柒月，我不過是佔了她身體的孤魂，如果她沒死，那我也不可能重生在她身上，你應該恨我才對，如果不是我佔了她的身體，她也不會死了連個墓都沒有，不是說沒有下葬的人不能投胎麼，也許柒月的靈魂還在這天地間飄蕩，成了孤魂野鬼呢哈哈。」落雪一字一句像誘人犯罪的魔鬼，也不知是在刺激蕭傲天還是刺激她自己，說到最後她開始不了遏制的笑起來，抽出匕首塞到蕭傲天的手里，聲音嘶啞卻帶了絲絲蠱惑，「你應該殺了我，給你女兒報仇，讓她安息，這具身體是她的，殺了我，讓她能夠好好安葬。」
蕭傲天低頭，正對上落雪的眸子，璀璨如星光，卻帶著鋪天蓋地的絕望，讓人忍不住心疼，可此刻蕭傲天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心煩意亂，煩到他忍不住低吼了一聲。「夠了，不要逼我。」
「我哪有逼你。」落雪眨眨眼，語氣輕快的好像在討論天氣，「好吧，你下不了手，那我幫你吧。」說著，匕首直接往胸口刺去。
「你瘋了！」蕭傲天忍不住又吼了一聲，他們雖然離得近，可是匕首被落雪的胳膊擋著，他握住匕首的時候匕首已經刺進了落雪的胸口，好在匕首不長，沒有傷到要害，蕭傲天手上的血和落雪胸口的血相匯在一起，彼此交融，落雪掃了一眼，想起滴血認親的典故，忍不住笑道，「你真的是柒月的爹，可惜不是我的，你救過我，我也救過你，我們扯平了，現在，我把柒月的身體還給你，我們，兩不相欠了。」也不知是喉嚨痛還是胸口痛，落雪不住的咳嗽，卻還是斷斷續續說完了所有話，然後手上的力道加重，匕首就要往深插，還好蕭傲天反應快，怕她再犯傻，直接抽出了匕首摔在一邊，落雪胸口頓時血流如注，蕭傲天一記手刀闢下去落雪就軟綿綿的倒在了蕭傲天懷里。
又是止血又是熬藥，一直忙活到半夜，落雪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本來被凌楠折騰的身子就不好，養了一個多月才見些起色，這麼一傷，不知道又要養多久。
凌楠倒是好修養，從頭至尾也沒插過一句話，當然也有他不在意的成分，蕭傲天給他安排了客房，他也就過去睡下了，可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腦海里一直閃現當年的情景，柒月的小臉不斷浮現，和落雪逐漸重合，讓他分不清誰是誰，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